将近两日,范小刀、赵行依旧没有线索。
    与此同时,禁军、锦衣卫满城都在搜查太子殿下下落,而唯一可能知道对方下落之人,正在诏狱中享受着体贴入微的照顾,范、赵二人来到诏狱,看到了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不成人样的箭手。
    慕容道:“在十八般酷刑之下,没有松口,这种人,许久没见到了。”
    范小刀来到箭手面前,见他吊在半空中,满身血污,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显然是遭受了非人之罪,他道,“你并不是铁箭传人。”
    那人微微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惊愕。
    范小刀又道,“我们曾与铁箭传人交手过,那日你的箭法虽然高明,但与铁箭传人依旧有些差距。所以,我们推断是你们利用了这个身份,和这个故事,策划了一场对太子的刺杀。”
    “哼!”
    箭手冷哼一声,带着一丝不屑。
    赵行问:“值得吗?”
    箭手道:“终究有一日,世人会铭记我的功绩,将我们的事迹传送,将来会在史书上大书特书,而你们,只是历史尘埃下的一粒灰尘,是朝廷门下的两条走狗!”
    慕容神色清冷,将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的按在了他胸口之上。
    一声惨叫,箭手昏迷过去。
    囚牢之内,弥漫着一股烧焦的肉味。
    范、赵二人虽出身公门,也在囚牢待过,但是审讯犯人这种事,却极少参与,见到箭手受此酷刑,也忍不住觉得触目惊心。
    慕容道:“弄醒他。”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那箭手悠悠醒来。
    “怎样,还有什么要交代?”
    箭手低声道,“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慕容向前两步,来到箭手面前,只见那箭手一口痰,混着血水吐在了慕容脸上,慕容恼羞成怒,挥起皮鞭,连抽了十余鞭,每一鞭下去,便带起一块血肉。
    箭手哈哈大笑,“打吧,你越用力,我便越开心,你越愤怒,我就越开心。我身上的伤口,便是对你无能的嘲讽!”
    范小刀道,“你知道,犯下这种罪行,你不过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枚弃子,是活不成了,与其如此,为何不想一想自己家人,妻子,孩子,他们若是知道,你行刺太子,怕是也要遭到牵连。”
    箭手哈哈大笑,兴许是牵扯到伤口,笑容有些扭曲,“少在我身上枉费功夫,既然要杀他,我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如今目的达成,用家人来威胁我?老子孑然一身,上无老,下无小,还怕你们不成?你们打错了算盘。”
    范小刀见他说到妻儿之时,声音有些急促,很显然是在撒谎,于是对慕容道,“他是有家室的。”
    慕容道,“从他行凶的弓箭来看,这张弓应是神机营的制式长弓,我已派人去请神机营的人来协助调查了,应该快到了吧。”
    不多时,一名锦衣卫来报,这张弓确实是神机营中神武军中佩供,神机营鉴定之后,派了一名军曹前来认人,慕容旋即请了军曹过来,那军曹见到箭手,脸色微变,“怎么是他?”
    慕容问,“可认识?”
    军曹道,“回大人,此人姓匡,名正义,曾是神机营中首席弓箭手,为人桀骜,性格古怪,但因为箭法超群,所以一直留在军中,可三年前因为一个妓`女,与上司起了争执,被开除军籍,驱出神机营。”
    “可曾婚配?”
    “后来娶了一名妓`女,住在京郊一代,后来便不知道了。”军曹补充道,“后来,他的那个上司,在妓院之中被人一箭穿心,我们都怀疑是他动手,可是没有证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匡正义?
    慕容旋即下令,去顺天府调取所有匡姓之人。
    锦衣卫办事效率奇高,约莫半个时辰,来了消息,匡正义住在顺义县,家中有一妻一女,而且已将他的妻女带到了诏狱。
    范小刀看到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带着一个幼女,面色苍白,吓得浑身发抖,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便明白对方要做什么,登时炸了,他对慕容道:“女人和孩子都是无辜的,为何将他们牵连进来?”
    慕容冷冷道:“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那也不能用非法手段。”
    “我们办事,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只要能破案,问出太子下落,就算把整个顺义县的人都抓起来,我也没有意见。”
    慕容一挥手,命人押着两人进了诏狱。
    “匡正义,看看谁来看你了。”
    奄奄一息的匡正义,抬头看到妻子女儿被抓了过来,整个人都崩溃了,“你们……杀了我吧!”
    慕容冷笑一声,“若不交代出幕后主使之人,之前在你身上用过的刑法,你的妻子和女儿,也将体会一番,也让他们尝一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禽兽!”匡正义双目通红,声嘶力竭喊道,“你们这群禽兽,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慕容一摆手,两名锦衣卫,将那一对吓得哭叫不迭的母女,绑在了他面前,他拿起重新烧红的烙铁,面无表情的来到母女二人身前,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在昏暗的囚室之中,显得格外刺眼。
    匡正义破口大骂,“禽兽,畜生,我操你`妈的!”
    慕容不为所动,如恶魔一般,缓缓向二人靠近。
    范小刀虽然出身草莽,也明白非常之时行非常手段的道理,但奉行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殃及无辜,这件事是匡正义所为,无论锦衣卫怎样拷打他,他都不会有半点同情之心,可匡正义的妻女却是无辜的,若让她们来承受罪责,这件事,超出了他的底线。
    他站出来,阻止道:“慕容大人,此事不妥!”
    慕容停下脚步,回头注视范小刀,道:“范捕头,你不是第一次与我们锦衣卫打交道,我们锦衣卫的办事风格你是清楚的,朝廷将此人交给我们,而不是六扇门,便是对我们的肯定和信任,而我们也绝不会辜负这份信任,希望范捕头不要插手。”
    “没有别的手段了吗?”
    慕容道:“既然有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为何还需要别的手段?”
    范小刀觉得有些愤怒,“用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换取所谓的消息,你们还是人吗?”
    慕容冷冷道,“朝廷说我们是人,我们便是人,说我们是鬼,我们便做鬼。范捕头,薛大人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夸你,说你为人机警,能力出众,堪得大任,你今日所说的这番话,怕是要让薛大人失望了。”
    范小刀有些惊愕的望着慕容。
    他眼中满是阴鹜。
    眼前这位,还是之前那位跟自己称兄道弟的慕容铁柱嘛?还是曾多次帮助他和六扇门,解决麻烦的慕容大哥嘛?他所行之事,分明与一个恶魔无异!
    范小刀拦在了母女身前,“此二人为大明百姓,身为六扇门捕头,我有责任保护他们周全。”
    慕容见他如此固执,叹了口气,“妇人之仁。”
    旁边有锦衣卫嘲讽道,“这种人,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真是可笑!”
    慕容闻言,怒视那人一眼,那锦衣卫见统领发火,连忙噤声,慕容道,“你们若觉得不适,可去隔壁茶室吃些点心,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太子此时下落不明,每耽搁一刻,性命便多一分危险。”
    “太子的命是命。”范小刀指了指那母女,“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慕容道:“人与人的命是不一样的。”
    一直以来,范小刀所奉行的信念,人与人命运虽不相同,但对于生的权利上,都是平等的,太子的命,固然重要,但寻常遵纪守法的百姓的性命,同样重要。
    可是慕容铁柱为了逼问太子下落,牺牲无辜百姓的性命,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他辩解道:“都是大明百姓,都是天子的臣民,手心手背都是肉,有何不同?”
    慕容道:“虽然都是肉,但是价值却不同,五花肉和精肉还不是一个价呢。”他看着范小刀,见他如此固执,道,“若是薛大人知道了,怕是会失望的。”
    范小刀道,“我与他虽是忘年之交,但他失望与否,与我无关。”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慕容铁柱,道:“慕容统领,给我一夜时间,若我寻不到太子下落,你再动手,如何?”
    慕容见范小刀一脸真诚的模样,不由想起自己初入京城之时,曾立下宏图远志,要做出一番事业,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那些豪情壮志,依稀如当时年轻的自己。
    想到此,他点了点头,“好,天亮之前,若没有消息,我再动手。”
    匡正义听到范小刀之言,眼神中满是感激,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却又咽了下去,再看到早已吓傻了的妻子,还有不断哭泣的女儿,忍不住眼泪横流。
    范小刀目光坚定,“一言为定!”
    立下军令状,时间紧迫,两人也不逗留,出了诏狱。
    慕容铁柱目送二人离开,心情许久不能平复,这两人,虽有满腔热血,但终究还是少了些手段,终究还是热血青年啊!
    人世间,哪里有什么十全十美之事?
    人活一世,若要获得一些东西,就要学会舍弃一些东西。
    有些东西,或称之为:良心。
    有些东西,或称之为:底线。
    身为锦衣卫,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别离,良心也好,底线也罢,在他们眼中,终究只是妇人之仁的东西,若是太过于拘泥于此,迟早会将性命葬送在这里。
    太子殿下生死未卜,时间紧迫,他哪里肯会对这些人动恻隐之心?
    慕容看了一眼那对瑟瑟发抖的母女,对属下道,“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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