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过多,马克思曼神智开始恍惚。
    隐约间,他看到沃兹来到自己身边,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地过来补刀,反而帮自己处理起了断肢的伤口。
    有那么一瞬,马克思曼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他用力眨眨眼,最终确定那就是沃兹。
    战斗结束得很突然,似乎就在两人倒下的那一刻,这场有些莫名的战斗就被画上了句号。在战斗中充斥着他们脑海的冰冷杀意也突然烟消云散。
    马克思曼损失惨重,但他却一点也不想再去和沃兹战斗复仇,内心充满了疲倦和淡然,任由沃兹处理着自己的伤口。
    手头没有急救物品,沃兹的救治工作进行地很吃力。
    马克思曼语气平淡:“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上吧。眼睛变成一个破洞……有点恶心。”
    看到沃兹的脸,就像是看到自己的一样,这样一想,让马克思曼也不舒服起来。
    “……所以,我才会给你包扎急救啊!”沃兹咬着牙,忍受着右眼空洞洞的疼痛,“现在没有药物,没有绷带纱布,就连干净的布我们都没有一块……”
    沃兹抬起手看看身上破烂肮脏的衣物,连续的战斗让他的身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血水:“我了可不想用这样的布条裹在伤口上!”
    马克思曼突然用力坐了起来,惊呼一声:“混蛋,那你又在用什么给我包扎!”
    他扭头看去,发现自己的伤口没有被裹住,只是在肩头用一根布条紧紧扎住,封住了血管,不让它再流血而已。
    沃兹把他拉了起来:“还能走吗?一起去城市里吧。我们公会里有一个治疗魔法的魔导士在那里。”
    马克思曼牢牢盯着对方片刻,叹息一声,却没有拒绝。
    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向城市方向走去。
    战斗结束,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人就像彻底忘记了之前的事一样,和平相处,甚至开始了互相帮助。
    沃兹和马克思曼却觉得没什么不对,两个男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却异常默契地做出相同的选择。
    毕竟对方也是“自己”啊。
    现在回想起来,沃兹多多少少也能够看出,马克思曼他其实也不是很执着于和自己战斗。
    如昨天的计划一样,和艾露莎.奈特沃卡大战一场之后,沃兹本来就不想再插手接下来的那些战斗了。只想安心待在妖精的尾巴里研究一下艾德拉斯的魔导技术。最多在本次事件结尾的时候,跟着妖精的尾巴大家一起亮相,出来打个酱油。
    但他得知了这边的沃兹的存在。所以最后还是跟着纳兹温蒂他们一道前来。
    沃兹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预防马克思曼,不让这边的沃兹插手这场战斗,进而打乱双方战斗力的平衡。
    在沃兹看来,恐怕正是由于自己的出现,艾德拉斯世界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西境大将军”,所以自己有这个义务接下这个难啃的硬骨头。
    在看到伽吉鲁正在和马克思曼战斗的时候,沃兹没有想太多就冲了过去。
    然后就是干脆利落地开战。
    在正式交手的一刹那,沃兹就隐约察觉到对方的心意——他也不想插手这次的战斗。
    但是,马克思曼也有同样的想法,就是至少也要阻挡住沃兹。
    马克思曼的武器是枪械,沃兹不敢在他的面前露出后背,逃走更是和自杀没什么区别,沃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生死交给别人决定。所以只能向前,进攻!
    没想到这一打,就是漫长的十个小时。
    另一方面,马克思曼也不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和沃兹打这一场。他的全部意志都放在了守护艾德拉斯王国这件事上,所以他选择坐镇王国边境,率领大军抵挡赛恩斯雷斯帝国。至于国内的局势,马克思曼不关心。
    就算国王和高层们要闹,马克思曼也会给他们创造出一个安稳的环境,让他们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胡闹一场。
    因为一个国家总要有人保持冷静,好处理突发的意外。马克思曼不会过多地插手这场堵上王国全部未来的旷世赌局,最多只是顺手为国王那边牵制一些敌方的战力。
    只不过,他在看到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之后,一切就脱离了自己的初衷。
    这个沃兹给马克思曼带来的压迫力太大了,他对自己熟悉太熟悉了:强大无比的观察力,必然命中的弹道,完美的身体掌控能力……马克思曼最引以为豪的一切特质,沃兹也同样具备。
    所以这场战斗,自己不可能赢,但也不会输。
    就这样,马克思曼和沃兹开始了注定无果,也没有丝毫意义的战斗。
    “轰隆!”浮空岛在半空中解体,最终全部摔到大地之上。
    重力带来的巨大加速度让躺倒在同一块岛屿碎片上的两女伤上加伤。气血翻腾,几欲吐血。
    好在艾露莎两人都是身体异常坚韧的女超人,才没有什么大碍。甚至都还保持着清醒。
    远处最后的大战也进入了尾声,奈特沃卡在一连串响彻云霄的龙吟声中,隐约听到了国王浮士德的惨叫。
    “……”她沉默片刻,阖上眼睑,“是我们输了。”
    “是啊,是我们赢了!”艾露莎欣慰无比。
    奈特沃卡没有注意艾露莎的回应,她的思绪已经飘飞远去。这一战,王国方面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额外的魔力没有得到,反而在国王疯狂的举动下,葬送了最后的魔力储备。这样一来,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可能重新收集起维持王国运转所需的魔力。
    但是,赛恩斯雷斯帝国,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吗?
    有沃兹.马克思曼在阻挡他们,或许不用太担心吧?
    奈特沃卡突然回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刚刚毕业,并成为魔战队队长的时候,她问过马克思曼,为什么作为魔法天赋最好的一个学员,他却要彻底抛弃魔法,并把自己丢到遥远的王国边境去。
    马克思曼淡然地笑着:“我去为你们守门。魔法时代的困境不可避免,如何才能找到出路?王国中必然少不了一番折腾。有我在,你们就安心地胡闹吧。”
    当时有很多人嘲笑他大言不惭,但不想如今却被他一语成的。
    非但没能帮助他守护这个王国,反而制造了巨大的麻烦……没有了魔力,西境边军的境况恐怕更加艰难了。
    奈特沃卡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见他。
    王都里闹得这么乱,沃兹他一定察觉到了吧?恐怕会认为发生暴乱,已经率领大军前来了。
    不知到他见到自己如今这幅狼狈的模样会不会被吓到。奈特沃卡自嘲着想道。
    “沃兹!”对面不远处的艾露莎突然惊呼出声。
    奈特沃卡回过神来,感觉有些脸红:我的心思难道也能被看到?
    然后她就听到身后响起沃兹那熟悉的嗓音,透着一股深沉的疲倦,还有掩饰不住的惊讶:“艾露莎,你……们的战斗竟然这么激烈?”
    连浮空岛都被打碎了!
    奈特沃卡浑身肌肉抽搐疼痛,没有办法爬起来,只能仰起头向后看去,由于角度原因,没有看到说话的人。
    但她却惊讶地看到,对面的艾露莎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过来。
    怎么会?她的身体应该也已经到达极限了吧?为什么还要起来?奈特沃卡困惑起来,她绝对不相信对方的体力会比自己更快地恢复。
    只听到艾露莎惊慌甚至惊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回事,沃兹你……的伤怎么……”
    艾露莎跑到沃兹面前,却犹豫起来,两个人都是沃兹,同样狼狈不堪,沾满尘土的衣服也分辨不出那个是沃兹的服装。更关键的是,两个沃兹的伤势都严重得吓人!一个人的右臂齐肩而断,一个人的右眼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窟窿。
    谁的伤更严重?艾露莎痛苦地看着两人,希望自己认识的那个沃兹是哪一个更好呢?少一只手还是一只眼睛……究竟哪个选择才是最好的情况?
    是的,艾露莎并不是不能分辨出那个才是沃兹.佛伦纳,她只是不敢确认。
    捂着嘴,泪水忍不住从艾露莎的脸颊滑落。向来豪迈的女王第一次开始拒绝接受事实。
    她不敢想象沃兹竟然也会受如此重的伤。不同于以往,沃兹从来都不缺少重伤濒死的经验,但却从来没有造成严重到不可逆的身体损伤。
    艾露莎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沃兹的脆弱。
    察觉不妙的奈特沃卡再也顾不上身躯的疲惫,也挣扎着爬了起来。见到两个沃兹的样子,痛苦地呻吟起来。
    如此强大,被人们视为无敌将军的沃兹竟然会伤成这样!奈特沃卡宁愿受伤断臂的人是自己!
    反正……失去了十戒枪的我也算是半个废人了,况且,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国不能缺少沃兹的战斗力啊!
    刚才沃兹评价艾露莎她们的战斗是激烈,而在两个艾露莎看来,沃兹的战斗却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艾露莎有心帮忙,却也没有多少办法,她们身上也没有治疗物品,破碎不堪的衣物连遮蔽身躯都显得有些勉强,就不用说拿来充当纱布了。
    四人都已经精疲力尽,沃兹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往前走了,他的眼眶还在淌血,体力也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只能期待温蒂可以尽快结束战斗,赶过来和他们汇合。
    马克思曼失血量更大,现在已是面色惨白,好在神智依旧清醒,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他靠着一块乱石坐在地上,突然反手拔出以柄转轮手枪,调转枪口向沃兹递了过去:“这个就送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着了。”
    沃兹一眼就看出,这是那把右手枪:“怎么,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回去,开始送纪念品了?”
    “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很好地发挥她的力量吧。”马克思曼轻声笑了起来,“不要跟我说,打了这么久,我的枪斗术你连一点都没有学会。我可是看清楚了你的那套古怪剑术了。”
    “你想改行作剑士了吗?”沃兹接过转轮,仔细端详,“不错,真是一件堪称完美的作品!”
    “当然!这可是传说中的‘裁决’呀!”马克思曼骄傲地说。
    沃兹想了想:“那么按照礼仪,我是不是应该回赠什么东西?但我的剑已经彻底碎了呀……”
    “不用操心了,我不需要什么回礼,更不需要你的那种长剑,我会选择更好操纵的剑来尝试一下的。更何况我绝对不可能放弃枪手的身份。”
    沃兹突然抬头看向天空,天上一阵喧嚣,还有密集的拍打翅膀的声音——一大群超越者正从王都方向飞来。
    其中有四只猫,下面还带着人类——格雷,露西,蕾比还有可可。
    沃兹的眼力很好,尽管距离尚远,而且还身处黑夜。但沃兹却还是看到了被蓝发少女抱在怀中的魔法书。
    “或许你会后悔把右手裁决送给我了。”沃兹看着天空中的场景,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想现在已经有可以送给你的完美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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