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夏河南端及其左右是一大片滩涂、沼泽地。
    德康只能先往南跑,远远的绕过这片区域再往北折返,靠近山脚搜寻过冬猎物。
    路上不断看到趁着夜色出来觅食的小老鼠,他们看到他俩的出现纷纷四下逃窜。
    对于这类打牙祭小菜,德康已经没有功夫去追捕;逮得再多,也不能够让他俩安然度过这个冬季。况且宝月至少还需要一张大皮毛。
    趟过注入贝力克湖南端的大溪流,德康看到远处有个小黑点在慢慢移动,压低身体把宝月慢慢放下来,双眼紧紧盯着猎物匍匐着往前爬。
    爬了百多步,终于看清那是只小肥兔,低着头支着大大的耳朵不停地在啃食杂草。
    德康时而疾爬、时而伏身隐藏,一点点接近猎物。
    正当德康全神贯注盯着野兔逐步接近时,右前方一只该死的老鼠吱。。。吱。。。地怪叫着往西跑去。
    小肥兔警惕地抬起头四下里张望,在他瞄到德康的一瞬间拔腿朝西北方向疾奔,同一时间德康追了上去,虽然小肥兔逃得飞快,但和身高马大的狼族相比还有不少的差距,两者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看着小肥兔在前面一点点拉近,德康的心却开始焦躁起来:‘这个小样在直线奔逃,也就是说他的窝就在前方不远处。’
    当小肥兔在远离巢穴的地方被追捕时,他会不时变换奔跑方向,和猎食者玩急拐弯游戏,以期甩开对手。
    在那种情况下,四周的地势是否开阔对双方非常重要,若地形稍稍复杂一点,捕食者追上小肥兔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飞鹰也不例外。
    一眨眼功夫,野兔从视线里消失了。
    德康嗅着他留下的气味追踪过去,在一丛骆驼刺的边上,赫然出现一个兔子洞,刚被扒开的枯草杂乱地散落在洞口。
    对着洞口狂叫几声,不甘心地避过骆驼刺枝条趴下刨了几下洞口把头伸进去,德康听到洞穴深处传来野兔急促的呼吸声:是他的老窝,不是临时避难所,不是短时间就能刨开的。
    德康装作愤怒地对着里面狂吼,同时在洞口猛刨一通,试图把他从另外的逃生洞口吓出来,可是这只老练的小肥兔一声不吭,完全不为所动。
    咆哮了一阵德康无可奈何地放弃这次捕猎,准备起身去和宝月汇合。
    急切中完全忘了头顶上悬着的两根骆驼刺枝条,在起身的同时骆驼刺狠狠扎进了头皮和背部,尖锐的针刺扎入,疼得德康打了个寒颤。
    他立刻趴下身体试图摆脱骆驼刺枝条的纠缠,但那些针刺像生了根似的牢牢
    吸附住皮毛,德康咬咬牙试着压低身一点一点横向移动,总算摆脱了该死的骆驼刺。
    刚往回走了几步就看到了疾奔而来的宝月,她看到德康齿牙咧嘴的狼狈样疑惑地问道:“二哥。你怎么啦?”
    “小肥兔逃进洞穴了,二哥撞在洞口的骆驼刺上,狡猾的小兔子。”德康讪讪地回答。
    “咱们再去刨洞吧,把野兔一只只挖出来吃掉。”宝月一脸的坚决。
    德康有点无话可说:“宝月。兔子洞比老鼠洞深多了,要是逃生口和洞底相连的话,刨挖一昼夜也不一定逮得到一只,即使逮到也于事无补,二哥只有去追捕更大的猎物才能熬过寒冬。”
    宝月眨巴着眼睛:“二哥要去追捕小肥羊?”
    “先去搜寻岩羊。”德康看着东方蜿蜒耸立的阿尔喀山脉坚定地说。
    贝力克湖到鲸鱼湖之间的广阔区域,底部的山势相对平缓些,其间地形开阔、山溪纵横、水草杂生,是岩羊栖息的理想地点。
    夏季德康曾跟随阿大他们来这里捕猎过,自信成功的机会要大些,而且在山间捕猎,可以利用宝月摆迷魂阵,这是他选择首先追捕岩羊的重要因素。
    要是在一览无遗的盆地独自追捕羚羊群,得昼夜不停驱赶、奔跑,那时宝月不光一点忙也帮不上,而且还得担心她的安危。
    把宝月留在开阔地是非常危险的,飞鹰能轻易地叼走她。
    德康背着宝月在贝力克湖东面的山坡地带一路往东搜寻岩羊的踪迹,虽说山势相对平缓,但背个小崽子在身上和独自爬山路完全是两码事。
    他必须集中注意力,全神贯注眼前的每一步,稍不留神就会摔倒,这使得德康不可能在跑动中嗅岩羊留下的气味,只能走一小段路,停下脚步四处嗅一通,这样搜寻的速度大大降低。
    好在运气不错,只爬了两道山坡,就在一个背风的山坳平缓处发现了岩羊留下的几堆粪便。
    德康上前用力压碎一个黑色的粪球,仔细察看它内外的硬度和水份。
    粪球的外表乌黑油亮,表明这群岩羊体格健壮,外壳稍稍坚硬,而里层还有些许湿气,这是岩羊两三个昼夜前留下的,也就是说岩羊距离自己最多不过一个昼夜左右的路程。
    德康四下看了看背着宝月下山,顺着山势往东疾赶。
    宝月好奇地问:“二哥。找到了岩羊的踪迹,你怎么下山来了?”
    德康脚不停步,边跑边说:“傻啊!岩羊忽上忽下的,在山上追岩羊跑到何年马月去,管他怎么走,我们只要顺着山势追上去就行了,他们不可能翻过大山到北面去的。”
    一路跑了半个昼夜来到一个自北向南的大峡谷口。
    化冻时西、北、东三面山上的几股溪流顺着山势汇聚到峡谷里,形成一股巨大的溪流流向南面的开阔地带。
    岩羊群向北拐进了山里还是趟过溪流继续沿着山麓东进?
    德康在峡谷口仔细搜寻岩羊的踪迹,背上的宝月也一本正经地学着德康的样四处查看。
    逆着水流向北跑了一千来步的距离,沙地上出现一排清晰的蹄印穿过溪流朝东而去,溪流旁的草地上有出现了几堆羊粪,德康几个纵身窜上前查看一番。
    羊粪很新鲜,还留着强烈的气味,大概就是德康他们出发的那个时间段留下的,看来岩羊在这里补充了水,啃了一阵杂草后继续前进的。
    夜晚岩羊群不会长途跋涉,肯定就在前方山麓的某个地点歇息。
    顺着岩羊群的蹄印趟过溪流,再跑过沙地直达山脚地带。
    果然,间或留下的蹄印显示岩羊群在朝鲸鱼湖方向前进,或许这些肥羊想赶到鲸鱼湖去吃这个夏秋最后的嫩草。
    德康小心地跟着岩羊群的蹄印走,一路上查看山麓的走势,试图找个合适的地点伏击岩羊。
    走了不长一段路,一道纵向断崖出现在眼前,断崖上方怪石嶙峋,根本不可能顺利通过。
    德康察看了一番在山脚处选择一个岩缝让宝月埋伏在那里,接着德康在附近的岩石撒尿摩擦,留下强烈的气味用来迷惑岩羊。
    “宝月。二哥要跑到前面去,天亮以后把岩羊驱赶过来,你躲在这里不要动,天亮后听到二哥的嗷叫就在岩缝的风口撒尿。二哥很快就会赶回来,千万不要乱跑,危险!”临走前德康再三叮嘱宝月。
    第一次要和二哥分开宝月明显有些害怕,她的眼神中带着乞求:“二哥。宝月不会逮岩羊。”
    德康亲了她一口:“藏好就行!逮岩羊有二哥呢。”
    安抚完宝月德康径直朝南跑,直到看不见宝月的藏身地才拐头向东进发,跑了好长一段路又掉头向北奔去,绕了一个大圈赶到岩羊群的前方堵截。
    在距离山脚几百步的沙丘停下脚步,大地夜色正浓,德康刨个坑屈身打个盹,为天亮后的捕猎行动积攒些体力,这些天的劳累使得他不知不觉中进入沉睡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一阵凌乱、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德康,他打了个激灵从昏睡中惊醒。
    探出头一瞄,十几只岩羊正从山脚处陆陆续续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他们边走边啃杂草,完全没有察觉到狼族的存在。
    德康暗自庆幸:‘还好昨夜谨慎,刨了个坑,要不然肯定会被岩羊群远远地发现了。’
    德康窝在坑里一动不动,冷冷盯着领头岩羊的举动,岩羊群浑然不觉,慢慢靠近过来;但随着逐步接近,头羊似乎有了些反应,他停止啃食,抬头嗅着空气,迟疑地看着德康窝趴的方向。
    ‘羊群马上会做出反应。’德康猛吸一口气纵身冲了出去。
    前面的岩羊群瞬间四散奔逃。
    德康盯上了落后的三只岩羊,直朝他们扑过去。
    这时那三只岩羊还在山脚处,看到一匹幽灵般出现的黑色狼族恶狠狠冲过来,他们仅仅迟疑了瞬间,本能地掉头朝山上狂奔。
    德康一直冲到山腰处,才放慢步伐,不紧不慢驱赶岩羊朝西跑,三只岩羊在山麓狂奔了一阵回头看到追赶的狼族放慢了步伐,他们又跑了一段也放缓了速度。
    德康对着前方发出长嗷,三只岩羊停下脚步,惊恐地回头看了看,又开始发足狂奔,德康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就这样一前一后向西奔跑,岩羊的体能令他惊叹,奔跑了好一阵,他们的步伐没有丝毫变化,依然灵巧、矫健。
    转过最后一个山坡,宝月的藏身地赫然住现在眼前。
    由于是逆风,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来狼的气息,随着距离的接近,这种新鲜的气味越来越清晰。
    前面的岩羊迟疑着放慢脚步,深深嗅着空气,又回头向下看了看在山腰处迅速逼近的德康,对着山顶扫视了一会,毅然掉头朝山顶爬去。
    为了不给岩羊选择的余地并且尽可能地造成岩羊的慌乱,德康开始朝上奋力追赶,并不时发出威胁的嗷叫。
    岩羊确实是攀岩高手。
    陡峭的山路,他们如履平地两三个身位高的巨岩,他们一跃而过,几乎是竖直的绝壁,他们也能走出之字形爬上去,似乎他们的蹄子上附有神奇的魔力吸盘。
    但是,当岩羊面对狼族时,他们交配季节用于凶狠打斗的、尖锐的羊角成了摆设,全都变成了胆小鬼,除了逃命,还是慌不择路地逃命。
    落在最后面的那只岩羊似乎有点跑不动了,这回他没有跟随前面的岩羊走几乎笔直的逃跑路线,而是在岩缝中迂回前行,那些陡峭处的碎石块被他蹬得直朝山下滚落,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这个小样的步伐乱套了。’德康恶狠狠盯上了他。
    德康在跳跃中迅速接近他。
    听到身后的动静,这只岩羊惊恐地回头朝下看了一眼,瞪大眼死命朝上窜去。
    慌乱中后蹄踩在崖边一块有些松动的小石块上,石块在晃动,岩羊的后蹄使劲乱蹬想要爬上去,石块晃了一下迅速向下滑落,岩羊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他先是身体摔趴下,腹部狠狠撞到地面,紧接着上半身呈顺时针朝外翻转,瞬间头朝下翻滚下来。
    尽管身体失去了平衡,但岩羊的四肢始终在乱蹬,似乎想重新站住,无奈山势过于陡峭,即便有一块岩石半途挡了岩羊一下,但还没等岩羊用上力,巨大的惯性带着身体朝外甩出去,一直滚到山麓上方的平缓处,岩羊才止住跌势。
    当德康追到时,这只倒霉的岩羊侧身躺在砂石上。
    看到狼族逼近岩羊的眼睛露出深深的绝望,他的头垂倒在地面,四肢胡乱蹬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德康扑上去一口咬住岩羊的脖子,他的脖子可能摔断了,没有一点反抗,蹄子痉挛似的抽搐了一阵,终于断了气。
    德康扛起死岩羊,朝宝月藏身的地方怕跑去。
    宝月在岩缝中看到了最后岩羊逃往山顶的整个过程,这时早就流着口水、摇着尾巴迎上前来。
    德康拍了拍她的头:“宝月。黑夜里怕不怕?”
    宝月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嘟着小嘴、耷拉着耳朵:“好怕怕。以后宝月再也不和二哥分开。”
    德康叹了口气:“唉!马上就要下大雪。二哥没办法背着你出去捕食,今后宝月要独自呆在洞穴里等二哥回家。”
    “为什么下了大雪就不能带上宝月?”宝月快哭了。
    德康有些无奈:“你太小,独自在雪地里根本没法跑动;雪地里捕食大都是长途跋涉,比拼体力和耐力,二哥要是背着你走,不要说捕食,累就会累个半死,甭想追上猎物。”
    宝月依然是一脸的不情愿,看来昨晚独处惊吓得够呛。
    德康用裂齿咬住岩羊的肚子狠狠一扯,再扯,把岩羊的肚子撕开一个大口子,内脏混合着鲜血忽地涌到沙地上,德康赶紧叫宝月先吸食鲜血:‘喝羊血最能抗寒,是阿妈在自己和宝月一般大时告诉我的。’
    宝月低着小脑袋在岩羊破肚子的口子边用小舌头舔吸,不知不觉把脑袋伸进了岩羊肚子里,等舔完抽出来时,半个身子全是血迹。
    她摇晃着尾巴跃到德康身旁,伸出鲜红的小舌头使劲亲德康:“二哥。岩羊血吸到肚子里热乎乎的。”
    ‘这不废话,岩羊才刚刚杀死,体温还留着嘛。’德康暗自好笑:“宝月。吃岩羊的胃,既鲜嫩又容易吸收,吃玩有体力跟着二哥一路跑回家。”
    和宝月吃光了岩羊的全部内脏,当然,绝大部份是德康吞下的。宝月的小牙齿不知道该怎么把岩羊胃撕碎,德康只能先帮着撕成碎片,她再一口口咀嚼下肚。
    德康撑着圆鼓鼓的肚子趴在沙地上休息。
    宝月则在四周打探,她对于陌生的地方总感到好奇,这回她迷恋上了一只羊角,正试图叼着四处奔跑玩耍,还不时发出几声傻笑。
    休息了一阵踏上归途,德康背着沉重的岩羊,宝月跟在身旁,不紧不慢往西跑去。
    虽然有些累,可是心情非常愉快,完全没有来时的忐忑不安,尽管失去了阿大和阿妈他们的保护,但这次的捕猎证明自己和宝月能够在贝力克湖地区坚强地生存。
    满载而归使得德康根本不去理会一路上碰到的老鼠、兔子和飞禽。
    沿着从贝力克湖流淌出来的大溪流,跑一阵休息一阵,总算来到了湖的南端,陪着气喘吁吁的宝月在滩涂休息了一会,再朝西跑上一阵子,接着拐头北上,总算回到了新挖的洞穴。
    宝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蹒跚着爬进洞倒头大睡,德康也是睡意正浓,眼皮不时耷拉下来,可是活还没有干完,不得不挺住。
    放下岩羊一溜烟跑到湖旁,把头伸进冰冷的湖水里,一个激灵使得德康打了个寒颤,顿时睡意全无。
    跑回洞穴口,德康又背起岩羊朝西走了几百步才开始剥羊皮:从撕咬腹部、肋骨部位开始,一点点、一点点把骨肉咬下来,整个过程非常辛苦。当一张毛茸茸的羊皮展现在面前时,夜空中开始渐渐的飘落雪花。
    德康赶紧在沙地上擦揉羊皮,去掉残留的油脂和血腥味,紧接着刨挖了一个浅坑,把大部份的岩羊肉埋进坑里,再扒拉上一薄层沙土,这才叼着一只羊腿回到洞穴睡大觉。
    这一觉睡得死沉死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宝月卷曲着身体,头钻在自己的腹部还在呼呼大睡,盖在她身上的羊皮也不知道何时被她卷到了身下。
    德康轻手轻脚爬到洞口,冷厉的空气吸进鼻子,大脑一下子清醒。
    他探头朝四周张望,山脉、沙地、滩涂、沼泽这时间没有了界限,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只有贝力克湖依旧静静地睡着,四周的白色越发衬托出她的幽蓝、沉静、神秘。
    阿尔金的寒冬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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