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洞穴口,德康傻了眼。洞口的伪装和积雪全都不见了,土黄色的洞口耀眼地突兀在雪地里,周遭全是宝月乱七八糟的小脚印。
    把宝月从背上放下来,德康冷着脸问:“怎么回事?”
    宝月低着头飞快地瞄了一眼洞口,吞吞吐吐地回答:“二哥走了以后,宝月就趴在洞口察看、等你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口子边的积雪就没有了,宝月不是故意扒拉掉的;第二个昼二哥还没有回家,宝月越来越害怕,就跑出洞看看。二哥。宝,没有跑远,就在洞口看看。”说完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德康,眼泪快要流下来了。
    德康又好气又好笑:‘小崽子。知道怎么应付我了,还装哭。’
    “那你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飞鹰能轻而易举地发现洞口盯上你。”德康依旧冷着脸。
    宝月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和蚊子叫差不多:“知道。宝月会逃回洞里的。”
    德康点点她的脑袋:“就你会逃。飞鹰不会跟进去逮你?”
    说完德康自己有点懵了:‘靠!这么大的口子,飞鹰完全可以爬进洞穴用锋利的爪子把宝月勾出去。不行,得想个法子。。。’
    宝月见二哥迟迟不说话,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德康,上前使劲摇晃他的右前肢:“二哥。你在想什么?”
    被她打断思路,德康白了宝月一眼,没好气地说:“还能想啥。飞鹰能爬进洞穴,二哥得想个法子让他们逮不到你。”
    宝月腾地飞身扑进德康怀里:“二哥最疼宝月。”说完又用她滔滔不绝的口水开始乱亲一气。
    重新做好伪装,爬进洞穴,里面温暖如春,完全隔绝了外面肆虐的寒风和冰冷的积雪,德康懒洋洋地靠在洞底的墙壁上,眯着眼继续冥思苦想。
    看看光溜溜的墙壁,如同自己空洞的大脑一般,找不到一点灵感。
    宝月可是开心的很,时而在德康怀里拱几下,时而去老鼠的粮仓研究一番,在洞里爬来爬去一刻也不消停。
    看到二哥长时间发呆,宝月忍不住又拱到他怀里晃着我的前肢:“二哥。想不出法子就不要再想,陪宝月玩好不好,你不出去打猎不就没事了嘛,反正咱们有这么多的小肥羊肉。”
    德康顺手刮了她一个鼻子:“冬季才刚刚开始、长着呢。才逮了两只羊,吃不了多久的,吃完岩羊二哥就得出去捕猎。”
    宝月每次听到德康独自出去就会不开心,这回又嘟起了小嘴巴,趴在他的身旁一声不吭,德康继续在那发呆,迷迷糊糊中他俩都睡着了。
    连日的奔波令德康睡得很沉,醒来已是傍晚,宝月依旧在呼呼大睡。
    小家伙看来在自己离开的两昼夜里担惊受怕没睡过好觉,小脑袋枕在二哥肚子上睡得正香,小嘴巴一开一合发出有节奏的呼气声:“吸。嘘。。。吸。嘘。。。”
    德康轻轻托起小脑袋抱她到羊皮上侧躺,自己轻手轻脚爬出洞穴。
    身体才钻出洞口,洞内外巨大的温差使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寒风灌进鼻孔差一点令德康流出眼泪:“哈。。。欠。。。”喷嚏声随风传出好远好远。
    环顾四周,一样的寂静、一样的苍茫。
    德康只是出来透透气,在洞口溜了几圈,凝神看了一会白雪皑皑、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昆仑山脉,转身朝贝力克湖走去,走着走着,阿妈最后一刻提到贝力克湖时的眼神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不知不觉他从走变成跑、从跑变成飞奔。
    一眨眼就到了湖边,沿湖岸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幽蓝的湖水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样的清冷、一样的深邃。
    德康沿着湖岸跑了半圈,一路上仔细察看湖岸和湖面,一点儿特别的地方都没有。
    最后他来到靠近山体的岩岸边探头张望,这里的湖水蓝得发暗、发黑,往下三四个身位就几乎看不清楚。
    真正的一无所获,德康张大嘴猛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抬头长声嗷叫:“嗷。。。。。”
    发泄了一通,去掉些心头的压抑,德康无精打采地朝洞穴走去。
    无意间瞥见南面远处有个小黑点一闪而过,他的眼睛冷冷盯上去,同时拔足狂奔。
    小黑点自东朝西北奔逃,德康向西南斜插过去,双方距离靠近了些德康才发现是只小肥兔,这小样竟然不改变逃跑方向,一溜烟似的从雪地上溜过。
    刹那间德康明白:‘靠。就是上回害得哥被扎骆驼刺的小混蛋,这回又想溜回家。’
    德康鼓足所有的劲力狂奔,撕破的风在耳朵边刮出的声响震得耳膜发疼,他此时全然不顾,一心想扑住这个小混蛋把他撕碎。
    结果自然是再次吃瘪。
    德康离着小肥兔的洞穴还有一大段距离,那个狡猾的小混蛋就嗖地钻了进去、一眨眼的功夫又从洞口探出头对着德康张望了两眼才缩进去。
    等德康气喘吁吁奔到洞口才发现,积压弯的骆驼刺枝条几乎封住了洞口,只在侧面枝条根部留下一道缝隙,把德康想探头进洞吓唬他一阵的机会也给剥夺了。
    呲牙咧嘴狠狠盯着讨厌的枝条和缝隙,内心还是有些佩服这只狡猾的小肥兔:‘这个小样,要是他能搬得动大些的石块一年四季压住枝条,真给他整出个固若金汤的堡垒。’
    喝了一肚子的西北风,依旧是一无所获,德康悻悻然往回走,口中呼出的白雾瞬间被寒风刮得无影无踪。
    夜晚阿尔金呼啸的寒风越发锋利,像刀子般劈开内外绒毛,直刺皮肉,德康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一眼该死的兔子洞,加快步伐跑回洞穴。
    宝月还在甜美的睡梦中,小肚子随着呼吸一收一缩,有时还用前爪挠挠皮毛,也不知道她怎么翻的身,竟然把羊皮卷起来蒙住了头部。
    德康把她抱起来放在羊皮上侧躺,自己爬到洞口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发呆:‘自从家族惨变以来,带着宝月虽说东奔西逃、风餐露宿,好歹都在算计中,也不怎么觉得艰辛,等刨挖好洞穴、计逮岩羊,自觉这片天地非我莫属。可先是两只飞鹰吓的自己落荒而逃,这回小肥兔又让哥望洞兴叹,这天下之大,奇技巧计之多,容不得目空一切啊。’
    “小肥兔的堡垒。。。小肥兔的堡垒。。。。。。”冥思苦想了一阵,德康似乎找到了一些灵感,赶紧爬到洞底,对着洞壁细细琢磨了一番,一个清晰的思路终于形成。
    欣喜若狂的德康抱起还在呼呼大睡的宝月大声叫喊:“宝月。二哥找到好办法咯。。。嘿嘿嘿。。。”
    睡眼朦胧的宝月眯着眼愣了一会哇。。。一声大哭起来。
    德康挠了挠脑袋,实在搞不懂宝月干嘛哭:“宝月。我是二哥。。。二哥啊。。。不要哭。。。不要哭嘛。。。”
    宝月的哭声却越发嘹亮。
    德康无计可施,只好爬回洞口数星星。
    不一会,洞里的哭声停止了,宝月抽泣着跑到他跟前,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两只小眼睛都有些哭肿。
    德康抱起她亲了一口:“宝月乖乖。二哥想到了那些大坏蛋逮不到你的好办法。”
    宝月嘟着嘴靠在德康胸口:“臭二哥。你吓到宝月了。”
    德康有些无语:“嘿嘿。二哥刚才开心嘛。。。那个就喊声大了些。。。”
    “宝月要二哥陪我玩。”宝月股咕溜溜转动着眼珠子。
    德康拍拍肩膀:“陪你玩,二哥保证。不过现在呢,我们先得干活;二哥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刨挖个固若金汤的洞穴给宝月躲藏。嘿嘿嘿。。。”
    宝月不情愿地点了下头:“二哥。再抱宝月一会会。”
    爬回洞底,德康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斜向上的横向刨挖,宝月跟在屁股后面好奇地看二哥干活。
    虽说是斜向上刨,但这里的沙土层依旧非常坚硬,每一下都得使出全部的力气,随着德康不停地刨挖,不断滑下来的沙土带出一阵阵的小尘雾,渐渐地,洞穴底部沙尘弥漫,德康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
    宝月在身后不停地把刨出来的沙土扒拉到洞口,此时一张小脸也全是灰尘。
    德康停止刨挖,和宝月对了个眼神一前一后爬出洞,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接着抖抖身体,只见一蓬土黄色的沙尘慢慢散落在身边雪白的积雪上,甚是醒目。
    德康和宝月相视苦笑,趴坐在积雪上休息。
    等到洞穴里的尘雾落地,他俩继续刨挖、扒拉。
    这样干一阵、休息一阵。忙乎了小半夜,总算刨出了两个半身位的通道,在靠近尽头一个身位的洞壁上还有个半身位进深的小洞穴,这就是宝月最后的藏身处。
    看着二哥一副满意的摸样,宝月狐疑地盯着新挖的通道上下看了一阵,又不解地瞄了德康几眼,最后忍不住问:“二哥。这样挖了也没有用嘛,那些大坏蛋照样可以爬进来。”
    “嘿嘿嘿。”德康得意地笑:“通道是刨挖好了,但活还没有干完,二哥再给这个通道加点料,不然干嘛斜向上刨呢。”
    宝月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好奇:“臭二哥。快快告诉宝月嘛。”
    德康摸着她的小脑袋笑着说:“一会再去搬几块小岩石,折一些骆驼刺的枝条,具体说不清楚嘛,完事了二哥再告诉你怎么用法,现在你的小肚子在咕咕咕叫咯,吃你的羚羊胃,吃饱了我们继续干活。”
    干完活之后的胃口总是特别大。
    宝月抓这羚羊胃不停地啃着,从没见过她的小嘴巴咀嚼得这么快,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本来并不感到肚子饿的德康一下子被吊起了胃口,嘴角的口水似乎要流出来了。
    德康舔了舔嘴唇,啃了两口积雪,站在一旁装作若无其事的眺望四周,直等到宝月吃完大半个羚羊胃赶忙把剩下的三口并作两口吞下肚子,一点美食的滋味都没有品尝到,德康的嘴巴更馋了。
    背起宝月径直跑到埋岩羊的地点,挖出一块肋肉叼回洞口大口啃起来,裂齿咬在冻得坚硬的羊肉上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宝月在一边好奇地看二哥啃食:“二哥。这么坚硬的岩羊肉,你怎么啃得下来呢?”
    德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二哥的牙齿厉害着呢,有啥肉啃不动。”
    吹是这么吹,尽管用两边的裂齿轮着啃食,还是费了老大劲、啃了老大一会才吃完,而牙根也隐隐有些酸疼。
    打了个饱嗝,唤出在洞里玩耍的宝月,背上她在四周寻找可以下手的骆驼刺枝条;德康知道折骆驼刺枝条绝对是个细致活,稍有不慎就会惹刺上身,那些被积雪压得比较松散的枝条才是下手的目标。
    靠近山脚处的沙地上三三两两散落着一丛丛的骆驼刺。
    找到目标,先轻轻刨掉一点枝头和根部的积雪,叫宝月轻轻按住枝头;德康一点点、一点点把头尽量伸到枝条根部,先用门牙折断迎面而来的两、三根刺,接着咬住枝条暗暗用劲咬断,再咬住折断处慢慢爬出来,一根骆驼刺到手。
    大多数时候是几根枝条缠在一起,德康一根根咬断后再一起拖出来,有时碰上缠住的是一根没法下口咬断的枝条,只好尽量拖开些已经咬断的枝条再用蛮力拽出来;这时候得叫宝月先后退几步,拽的时候很容易被骆驼刺丛四处乱弹的枝条抽中,即使是咬断的枝条,有时也会反抽到身上。
    只要看到能够钻进去咬的枝条德康绝不放过。
    因为绝大多数的骆驼刺丛被大风刮得互相缠绕成球形,像个刺猬一样令他没处张嘴,只有背风的那面有时会有几根零散的枝条单独伸出,它们的自由舒展空间变成了这次的机会。
    沿着山脚走了上千步,忙活了好大一阵功夫,总算折回一堆枝条,这不是德康的全部收获,身上这里那里隐隐的刺痛是骆驼刺给他的赠品。
    在往回叼枝条的过程中,宝月深刻领教了骆驼刺的厉害,此时看着洞穴口的一堆骆驼刺枝条,宝月脸上的疑惑更重了:“二哥。你把这些讨厌的骆驼刺堆到洞穴里,我们自己也进不去啦?”
    “嘿嘿嘿。。。。刨石块去。”德康带着宝月又朝山脚跑去。
    辅助的小石块遍地都是,随便扒拉几下挑出几块,跑了几个来回就搞定,接下来在山脚扒拉了好一阵,都没有找到理想些的大石块:略长的椭圆形,大小得能扛进洞穴。
    最后没办法,只好带着宝月回洞穴,长久呆在雪地里德康担心宝月会冻伤。
    德康趴在洞口养精蓄锐,同时双耳竖直监听四周有没有异常动响。
    宝月依旧兴致勃勃,一会跑到最后的藏身小洞打量一番,一会在自己怀里拱上一阵,一会到小粮仓扒拉几下,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二哥。你在想什么啊?”看到德康又开始发呆,宝月从后面爬到他背上,小嘴巴凑到耳朵大声说。
    德康的耳朵嗡嗡作响:“声音小一点,这是洞穴,二哥的耳朵都快被你喊聋咯。你在最里面轻声讲这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真的吗?”宝月的好奇劲又上来了,噌地一下子从德康背上跳下去,一溜烟跑到洞底:“二哥、二哥。陪我玩。”
    “二哥陪宝月玩。”德康有气无力地回话。
    闹腾了一通,宝月趴在羊皮上睡着了。
    德康爬出洞穴,跑到埋藏羚羊的岩缝四周察看有没有可疑的踪迹,又仔细朝四处嗅了嗅,辨别有没有可疑的气味,接着又跑到埋藏岩羊的地方同样察看了一遍。
    这是自己和宝月过冬的宝贵食物,可不想被哪个恶棍给偷走。
    完事回到洞穴,德康趴在洞口继续发呆。
    不知何时脑海浮现贝力克湖靠近山脚处的画面,该死的,那里不是有挺多符合要求的岩石嘛,还胡乱扒拉了那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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