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一瘸一拐走说明情况并不是很严重,还好骨头没有被踢断。
    被头羊蹬在左下肢上部偏里的部位,几乎是擦着腿骨蹬上来的,只差那么一点点,骨头就会被他踢断。
    被踢到的部位肿起一大块,德康用前肢轻轻在上面按了按,疼得他直吸气,看来伤得不轻,有可能刮到了筋,不然不会跳不起来。
    德康靠着头羊坐卧在雪地上哭笑不得,除了眼前这头羚羊,这次捕猎彻底失败,败得一无是处。
    也许是最近一直处在黑暗空间带来的巨大震惊和恍惚之中,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完全乱了方寸,整个行动几乎失去了狼族应有的基本判断能力和行动对策。
    首先。
    在察觉异常第一眼扫向山坳没有发觉明显的异常动静后,自己应该猜测到可能有猎物躲在其中的某道山沟中,或者是某个对手躲在那里,等到确定气味来自小肥羊,他们不会站在空旷的雪地上引诱大伙来捕食,只能呆在沟沟坎坎里。
    那时应该背上神剑慢慢搜寻过去,在旷野自己无法挥剑,但是在山沟里,有的是大岩石和崖壁给自己支撑,这群小肥羊一只也别想溜掉。
    足够整整一个冬季的美味啊!
    其次。
    自己不应该和头羊死拼到底。
    狠狠咬住他的颈脖,瞬间用门牙裂齿能搞多大创口就搞多大,完事绝对不要纠缠,迅速扑向下一个惊慌失措的家伙,要是这样处置,至少能咬到三四头羚羊,接下来驱赶他们在雪地上奔跑,这么寒冷的天气,受了严重创伤的小肥羊极速逃命的话,跑不出几十步就会因为鲜血流尽而倒地毙命。
    自己根本就不用去追赶受伤的菜,盯着剩下的小肥羊中最虚弱倒霉蛋追上去,成功的概率可想而知。
    这其中最大的有利因素就是自己已经活动开了身体,完全处于灵敏协调的状态,而可怜的小肥羊,躲了整晚身体早就僵硬了,哪斗得过自己的闪电般攻击。
    头羊的反应非常奇怪,都被自己撕开一个口子了,还在那猛蹬一通。
    通常情况只有在与猎物相互搏斗的过程中狼族才有可能受伤,一旦狼族把小肥羊给撂倒后狠狠咬住脖子,肥羊们都会乖乖放弃抵抗,只在断气前片刻痉挛式的蹬几下四肢,抽动几下身体,对狼族完全构不成威胁,更别提伤害了。
    这个混蛋肯定是想给他的同伴一个逃生的机会,所以拼到了最后一口气。
    哎。。。这回自己成了狼族罕见的倒霉蛋。
    忍着痛德康开始摆动左下肢,希望能尽快回复行动。
    说也奇怪,坐着对空摆动,左下肢没有太大的疼痛感,而当站立起来左下肢要用劲时,发觉腿软软的,根本使不上劲。一屁股坐下去,德康懊恼地挥动前肢把周围的积雪乱扒一气。
    这里距离贝力克湖有蛮长的一段路程,即便没有受伤,扛着沉重的头羊跑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得花上大半个昼夜,这下可好,说不定得回简易雪洞再猫上一个黑夜,等左下肢利索些才能开路,这样的话,宝月得等上三个昼夜。
    自己从来没有和她分开过这般长久,宝月独自留在洞穴里,呆得住还是呆不住?
    要是被飞鹰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心情焦虑的宝月估计那会儿一点防备都不会有,飞鹰可是偷袭的高手。
    德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绝对不能让这件操蛋事情发生。
    德康挣扎着起身,靠三肢支撑着张口咬住头羊鼓胀的下腹部,脖子一使劲用裂齿撕开一道口子,尚有余温的血水和内脏从创口涌出来,德康拖出内脏大口吞食起来。
    只有吃饱肚子,才会有新的能量,伤处才会尽快复原。
    吞下一长段肠子,正当德康大口咀嚼羊肝的时候,颈皮毛毫无征兆地竖了起来。
    德康竖起耳朵辨别声响,同时细细吸气:‘糟糕,外面来了极具威胁的角色,距离在两三步开外,似乎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德康丢下羊肝慢慢转身盯着山沟口子,现在行动不便,鲁莽冲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耳朵里已经传来足垫踩在积雪上下陷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这个角色有着强大的气场,德康从来没有碰到过,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外面,自己这般状况,使得德康一动也不敢动。
    气场一点点向德康逼近。
    终于,在左侧距离山口六七十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对手。
    脑袋大大的、脖子粗壮、耳朵矮小,有点像德康在黑暗空间看到的虎,灰白色的皮毛背部泛出些淡黄色泽,头部点缀着不规则的淡黑色纹路,身上则是斑点状的花纹点缀其间。
    德康倒抽一口冷气。
    雪豹,一只刚刚成年的雪豹。
    他看到德康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啸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消失在视线里。
    竟然在这里遇上阿尔金最可怕的敌手,这下德康连肠子都悔青了。
    这角色的体型比德康略大,肚子瘪瘪的看来有几个昼夜没吃上美味了,哪会错过现成的小肥羊,若打斗起来的话,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下一个日头?
    肯定是四散奔逃的羚羊群把他给吸引了过来,还有那只一路鸣叫的小样,他们逃散了,可是自己跑不了啊。
    还有身旁这只该死的头羊,现在像个烫手山芋一般赖在自己身旁。
    容不得德康胡思乱想,那个混蛋又出现了。
    德康恍如掉进了千年冰窟。
    ‘使劲奔出去逃命吧,不知道这个混蛋看出自己的虚实,会不会落井下石,趁机把自己干掉。’
    德康盘算着:‘照自己的状况,逃不出百步就会被他追上,不逃吧,身旁的烫手山芋又不会自己跑出去喂给他吃,这里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即便一个不对劲的眼神,都会惹得双上拼斗性命,何况对手还是只比自己强大的饥饿雪豹。’
    德康只觉得心里直滴冷汗。
    这个混蛋迅速朝山沟里外瞄了一眼,待确定只有里面一匹狼族时,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东西两面看了看,紧接着使劲吸了一口气辨别,确定附近真的只有一匹狼族存在,嘴角不易察觉地往上翘了起来。
    他前肢使劲压下积雪抬头昂首对德康发出咆哮,这是警告的声音,这是嚣张的姿态。
    可这一刻德康捕捉到,他不经意间狠狠盯了地上的美味一眼,那是饥渴的眼神。
    绝对不能逃!
    德康冷冷盯着他,深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出去。
    这个混蛋有些惊讶地瞄了德康一眼、再朝左右两边看了看、最后又回头朝身后瞄了一眼,然后恶狠狠朝德康露出獠牙,眼睛发出凶光,啸叫一声一步一步朝山沟走来。
    他粗壮的四肢踏在积雪上,每一足踩下去,都会出现一个深深的雪洞,这个混蛋全身绷满了劲力,随时可以发出致命的攻击。
    德康的位置距离沟口有十来步,他定了定神尽量迈出大步子,再加上左后肢的问题,使得德康在雪豹眼里的走路姿势有些奇特,既不是逃跑,也不是准备打斗的样子,似乎在做着某种奇怪的运动。
    雪豹走了十来步停止了前进,再次对德康发出恐吓的啸叫。
    他应该没有看到过像德康这般体格巨大的狼族,因此看到德康的奇特举动一时间难免会产生一些疑惑。
    要的就是他这么一点停顿。
    走出山沟,德康慢慢转身朝南面走。
    德康的脑袋对准南面,眼睛直视前方,根本不去理会侧后方的雪豹,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对雪豹保持警戒并用眼角的余光监视他,那么这个混蛋的注意力就会一直盯在自己身上。
    要是他看出了自己的破绽,说不定会在本能的驱使下兽性大发,把自己逼入绝境;反之,对于饥饿之极的雪豹而言,与新鲜肥美的羚羊相比,自己就是一根搅屎棍,滚得越远越好。
    雪豹又朝德康高声咆哮了几下,接着他低声呜咽着向前走了几步,看到德康没有任何反应仍旧在往前走,这个混蛋突然发力朝山沟口冲去。
    德康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月神保佑。
    这个混蛋直冲进山沟迫不及待吞咽起来,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哼。
    听着他狼吞虎咽的声响,德康紧紧咬着牙,撑着一步步走到百步开外,才一瘸一拐跑起来,这一刻,德康的血流直冲脑门。
    ‘这个恶棍,一定在啃食自己留给宝月的羚羊胃,那是宝月的美味。’德康的牙齿咬得嘎嘎响。
    跑到简易雪洞口,德康早忘了下肢的疼痛,整个脑袋,不,是全身被怒火燃烧着。
    猛一下抽出积雪中的神剑背在身上回身向来路跑去:要让着这个恶棍知道,在美味和对手之间,愚蠢的选择会断送性命,敢抢食德康家族的美味,只有死路一条。
    当德康跑进那道山沟百步距离时,疯狂吞食的恶棍显然察觉了德康的去而复返,他在山沟里厉声啸叫,恐吓德康不要再靠近。
    从他发出的啸叫分析,这个恶棍趴在啃食的地方没有起身动一下,只是微微抬头张了张口,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威胁德康。
    德康抽出神剑高声嗷叫:来吧,恶棍。
    德康开始贴着山脚一步一步逼近,雪豹终于被德康的行为激怒了,他呜咽一声跑出山沟冲他咆哮着直扑过来。
    德康贴着一块岩石站立,前肢紧紧交叉扣住剑柄对准前方。
    在他举剑的那一刻,红日从山巅露出来,金灿灿的的阳光照射在乌亮的剑身上,发出震摄心魄的神采。
    冲到一半的恶棍猛然停了下来,眼露凶光恶狠狠盯着神剑。
    德康故意不去看他,对他晃了晃神剑把目光对准他身后的山沟口。
    抢白食的恶棍被彻底激怒了,他已经把德康不辞辛苦捕获的肥美羚羊当做自己的盘中餐。
    雪豹眼里喷着火,咆哮着露出锋利的獠牙,再次快速冲过来,那种张牙舞爪、歇斯底里的样子,仿佛德康是他的杀父仇人。
    德康紧盯着他的举动,在他最后纵身扑向自己的那一刻,德康猛一蹲身,举剑朝斜上方就刺。
    神剑从雪豹的下颚刺进去,没费吹灰之力就借着恶棍前扑之势从颈脖剖到腹部。
    落地的雪豹前爪搭在德康头顶一动不动,锋利的爪子刺穿皮毛直达德康的头骨,但德康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雪豹慢慢低下头惊愕地瞪着德康的眼睛,再把目光移到德康扣紧的剑柄上,他张口想要发出啸叫,可是只有难听的咕咕几声,随即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同一时,他胸腔到腹部中部的皮毛上渗出一条笔直的血痕,紧接着血痕变成了血流,随即内脏一股脑儿涌出来。
    雪豹张了张嘴,似乎想呼吸空气,可是喉咙处的鲜血像水柱般朝外喷涌,他的鼻子长长出了一口气,喷出的血泡糊了德康满脸,恶棍的眼睛瞬间暗淡下去,身体一歪倒下了。
    他张着无神的眼睛瞧着德康,满脸的不可置信,还带着点惊恐。
    恶棍身体倒下时右前爪锋利的爪子从头顶顺着德康的脸颊滑下去,轻易划出三道血沟,德康嗷叫一声起身抽出神剑,对着他耷拉在地上痉挛抽搐的右前肢准备刺下去。
    当神剑被德康举到最高处时,无意中盯了一眼他的眼睛,这个恶棍竟然看懂了德康的意图,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
    德康高高举着神剑一动不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令大伙闻风丧胆的独行恶棍,竟然会有哀求的时候。
    从颈部一直到腰部,他的半个身体被锋利的神剑给剖开了,连挣扎的劲儿都使不出来,死亡只是眨眼间的事,没必要和他计较这些枝节。
    德康缓缓放下神剑。
    雪豹吐出最后半口气,四肢向前挺了一下,脑袋一歪完蛋了。
    他的鲜血染红了旁边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红白对比的强烈色差,显得无比耀眼、无比刺激。
    德康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时才感觉头疼欲裂,头顶像被他扒开了似的,一阵阵钻心的疼,脸颊也火辣辣地生疼。
    雪豹的攻击力超乎德康的想像,即使自己的体格长到了他们差不多,但是四肢和颈脖远没有雪豹那么粗壮,拼斗时必定吃亏,要不是有神剑在身,能留下半条命就算运气不错了。
    德康把神剑放在雪地上,背靠着雪豹背部瘫坐在地上。
    头部流血很快就因为严寒而凝结了,德康感到全身的劲都被抽走了,疲惫至极,半眯着眼好好休息一下。
    与雪豹这样的对手面对面较量,这种宝贵的经验不会遭遇几次,对于自己以后的闯荡生涯必定会有极大的帮助
    神剑不是万能的,但没有神剑万万不能。
    德康需要好好思考一番,如何与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较量?
    这回遇上的其实也是个菜鸟,要是壮年雪豹的话,即便自己能刺死他,自己的头盖骨也会在同时被对方所刺穿,如果遇上的是更恐怖的虎,结局显而易见。
    为什么传说狼王神刀一出,不死恶魔也会魂飞魄散,而自己对付一只刚成年的饥饿雪豹都已经这般困难了,难道说狼王真会使什么魔力?
    大草原上狼王早已经消失了很多很多个冬夏了。
    听阿大阿妈的口气,自己就是大地狼王的传承者,待长到壮年,就要去狼居穴一统狼族,可自己就这点力气,根本没有别的大本事,更别提神秘的魔法了,四散的狼族们会承认自己的地位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
    越想越头疼,干脆眯一会积蓄点体能。
    这样迷了一阵,睁眼一看,日头已经快要爬到顶上了,德康赶紧起身开始忙活。
    勾住剑柄在雪豹身旁的沙地上来回划了几圈,扒拉掉积雪和一薄层沙土,把雪豹拖进去再用挖出的沙土和积雪掩埋,最后在边上扒拉些新鲜的积雪上去。
    德康跑开一点看了看自己的成果,已经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会把路过的捕猎者引来,只要过了这个昼夜,除了自己,谁也别想找到这里。
    德康把神剑插回剑鞘背在背上,小跑着向有美味的山沟而去。
    头羊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原来的姿势倒毙积雪上,可是他的肚子完全憋了下去。在德康走出山沟去取神剑的那会儿功夫,这个抢白食的恶棍竟然吞下了几乎所有的羚羊内脏,只有小半截肠子淌在肚子创口处,还有一块被德康扔在角落的羊肝,因为恶棍懒得挪步从而逃过一劫。
    德康冲进去张口咬住羊肝狠狠咀嚼起来,仿佛吃的不是小肥羊,而是恶棍的肝脏。
    德康的恼怒是因为羚羊胃,那是特意留给宝月滋补的美味。
    吞下羊肝,再撕扯下剩余的羊肠吞进肚子,德康眨巴几下嘴巴,揉了揉被头羊踢伤的部位,惊奇地发觉已经没啥大问题,弯腰扛起头羊朝外面跑。
    得赶回洞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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