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整府的人都知道蒋大傻子居然歪打正着也不是从什么医书里寻了一套方子,竟真的把马房之人给弄活了。
    蒋栋脸色一直很臭,以马房那家伙的身份背景来说,要是死了那绝对是一大隐患,可是见他真的活过来,心里还不舒服。当然这没什么要紧的,最让他感觉到不舒服的还是那个草包。
    以前每次对自己都恭恭敬敬,像是狗跟主人似得,可是昨儿却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片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感。
    该死!
    那家伙肯定是水进了脑子,凭他这个身上没有半点官位的家伙也敢跟他平起平坐?他配吗?
    不过是个奴才生的下贱胚子!
    那家伙平常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人怂恿了,多半是傅文宇没跑,他有京城第一次才子的美称,自小阅书无数,会几招治病救人之法没什么稀奇。眼睛微微一眯,怪不得那家伙不理会自己的邀请,原来是攀上了那草包,想借着他的身份来对抗自己。
    心中一凛,直接起身去蒋帅的别院方向走去。
    蒋栋刚一走进,就闻见院子里浓浓的药香,皱起了眉头,先进偏房。
    “大爷,你怎么来了?”洺湘这人平常就是个机灵的,立刻倒茶看座。
    这房间里出乎他意料的寒酸,房间里点了一天一夜的炭盆倒还算暖和,只是这里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蒋帅看见这哥哥想要起身,可那人的手一直紧紧的拉着他的衣服,身体还在颤抖。像是被猎人盯住的小动物一样仓皇失措。
    “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弟弟果然出手不凡,连这到鬼门关打转的人都能被你拉回来。若是爹爹的在天之灵知道了,多半也会觉得欣喜,回头哥哥给你打听一下太医院有没有空位,可别让这一身医术浪费了!”他一派真诚。
    在场之人全都打了一个寒战,洺湘低着头默默的退了出去。虽然他也为自家主子担心,可这种场合明显不是他能呆的。
    蒋帅自然听出他话中的夹枪带棍,嗤笑了一声:“大哥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哪儿就会医术了,只是误打误撞治好了他。可别说什么太医院的,我这学艺不精反倒是给你跟蒋家丢脸!”
    蒋栋不置可否,一双锐利阴狠的眼睛直接看向他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东西:“夏剑,谁让你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了,给我滚下来!”他沉声带了几分让人惧怕的威严。
    蒋帅的脸色顿时变了变,身后那个小家伙抖的更厉害了。透过被抓的衣裳都能感觉到冰凉彻骨的体温。一个男人改名叫下贱,可知平常都是怎么被羞辱的!
    蒋帅直接道:“不忙。”他用手拦住挣扎要下床的病人,直接对蒋栋道:“还有一件事情要说,这些年我身边的人不够伺候的,也不知怎么的偏他就对了胃口,左右在哪儿都是服侍人,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蒋栋看着他半晌,道:“并不是哥哥小气,而是他这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体脏烂的不行。在这府宅之中隔着兜摸一个也比他干净多了。听哥哥的话,不许胡闹,等将来哥哥再给你寻几房娇妻美妾,这烂人不配在你身边伺候!”
    床上那人听了这话,垂下头,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好像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似得。慢慢的松开了蒋帅的衣襟。明明坐在床上却有种漂浮在大海中的感觉,随时被淹没,孤独无依。
    蒋帅道:“这个就不劳烦哥哥费心了,左右是个下人。难道哥哥还舍不得?”
    蒋栋冷冷的看着他,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可是半晌没看出端倪来却道:“你刚成亲不足三个月,家里还有个美人,怎么就开始摸起人来了。”
    “哥哥,你还不知道我么?”蒋帅怪异的一笑。
    蒋栋再看了看床上那人,如今收拾的干干净净还颇有姿色,怪不得这家伙动了心,这样烂的人,不知道被糟蹋多少回了。也不知道身上染上什么怪病没有,这么一想,反倒是释然了:“算了,谁叫哥哥最疼你这个弟弟呢!”他的模样倒还真像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对了,还有一事儿差点忘记说。族亲之中封地一事儿已经定下。外男没有任何官位的都要分出去住,当初是老祖宗疼你把你养到二十岁。如今若再不分出去住,只怕将来连封地都没有。爹爹给了凌云城附近有田地。比起旁人已是丰厚了不少。回头旨意下来,你就得前往那里了!”他呵呵一笑。凌云城位于三国交界之处,连年战乱,饥荒加上瘟疫那里几乎寸草不生。若是给了他这地方,跟流放也没什么不同。
    傅文宇一次!这贱货一次!蒋帅那草包忤逆他两次。就别怪他心狠手辣。若是个识相的现在赶紧跪下磕头,双手把那美丽的男妻送到他房中由着他亵玩,还能重新考虑一二。
    “哦?”蒋栋微微皱眉,一时还想不起什么来,只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儿。
    蒋栋等了半刻,见他还是没有说出求饶的话,心中打定主意,既是如此,就算再求他也无用了。道:“弟弟快收拾收拾东西,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说完冷冷的一甩袖子。走了。
    谁也没看见在外面的墙角上,夙渊已经偷听了半日。跑回去回傅文宇的时候脸都吓白了:“不好了……这,可怎么办呐?”那可是狼虎之地。
    就凭着他们和那个纨绔子弟,估计还没碍到那命就没了。若是中道出什么意外,被蒋栋安排的人掳了去。那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傅文宇早就知道那恶狼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却想知道那呆子怎么说的。
    夙渊张了张嘴,话说的十分艰难:“爷,答应了。”
    ☆、第8章 得意
    青天白日的傅文宇却感觉有阵阵寒意,这几个月来经历了人生当中最耻辱的时刻。若不是那股恨意支撑,如今怕已经去了!他有种跌落悬崖的挫败,现在看来,这苦难似乎并没有到尽头。
    夙渊现在彻底慌了神,满眼都是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在这里好歹还吃穿不愁能活下去,若是到了那荒凉之地,全是野蛮人,每天面对的是战争和杀戮,那他们会怎么样?有些担忧的看着主子,短短几个月他清瘦了很多。看在眼里真是叫人心疼。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爷他不是主子吗?怎么会这样?”夙渊眼睛里满是不解,虽说那草包不顶用,但好歹也算是一份倚靠。如今看来似乎另有隐情。那等战乱荒芜之地躲都躲不及呢,怎么会主动到那里去呢。
    夙渊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主子道:“难道是因为马房那人?”
    “什么?”傅文宇不解。
    夙渊来到这里早把这里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他人年纪小嘴还甜,大家都很喜欢,左右不是什么秘密,也就告诉他了:“那马房中人是蒋栋大爷的人,如今却被咱们家爷给弄来了。说不定记恨在心!”他越说声音越小,连自己都不能说服,马房那人是何种身份?不过是一个男人的玩物罢了,蒋栋气量小是真的,但要是只因为这个就能把亲弟弟推到火坑实在是过了点。心里都隐隐浮出一丝真相来,想来那草包的身份也没那么体面,生与死同样不由己。
    傅文宇的眸光也渐深:“若不是他,那人也难逃一死,竟还有几分善心。”这几日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他昨儿打着哈欠说话的语气似乎还在耳畔。跟蒋栋比起来,他倒是顺眼了许多……
    整个蒋府都已经知晓了。爹爹早亡,虽未分家,但家里却已经默认把蒋栋当成家主。他的话大家不敢不听。
    没想到这样的话在老太太那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我的帅儿他到底怎么惹你了,你要给他往死里逼?”老太太如今年已经七十。却仍然耳聪目明,一张脸上写满了贵气,坐在椅子上,连大夫人都要站在一边伺候。
    “孙儿不敢。”蒋栋跪在地上,把那话原原本本的说给蒋母听。
    蒋母气的拿起拐杖直接抡起来就打:“孽障,孽障,你爹爹死了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帅儿那样的胆小怕事儿的孩子连舞刀弄枪都不会,怎么能去那虎狼之地,我看你不是拿帅儿做法,嫌我碍眼。都走,都走!走了干净,改明儿我跟帅儿一起回洛阳老家去,也免得污了你们的眼。”
    蒋栋连连磕头:“祖母说这话就是要孙儿去死。孙儿万没有那样心思。求老祖母明鉴。”话虽如此,可他如今却铁了心叫那个草包走。
    大夫人看着自己出息的儿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老太太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心中就多了几分不满。
    蒋帅不过是一下贱女人生的庶子,如何能跟她的栋儿相提并论。他有什么好?平日里是个鸡鸣狗盗之人,把蒋府的名声也不知道带累坏了多少。可老太太却仍然爱着他跟什么似得。半点说不得碰不得,这叫大夫人十分不满。
    偌大的家业都是她的栋儿在维持,那孽障成天除了吃喝拉撒玩女人和娈童之外还会做什么?怎么老太太偏就喜欢他呢?
    这么多年每每心中不满都被强压住忍下来,可今儿却是万万忍不了。朗声道:“老太太休要动怒要是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说完只身挡住儿子,生怕那拐杖再给他几下子。大夫人道:“老太太细听栋儿这话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如今栋儿也大了,孩子也有了好几个。听说梅姨娘又有了身子,这府宅之中添丁添口的房子也不够。更何况以前总听下人说,说……”她故意犹豫了一下。
    老太太顿时皱起了眉头:“说什么?”
    大夫人故作忧愁道:“他们说了些不中听的,摘出来大意来说。断没有叫大哥样一辈子的道理。更何况老爷早早就给封地。那里离京城甚远,如此倒说不定他还喜欢呢!”大夫人见老太太变了脸色,立刻抢过话来道:“老太太如今年岁大了,许多事情记不清楚,那宅子里的人都是当年跟着老爷一起打天下的老几个。最是忠心不过,如今孩子大了,也该让他们自己出去飞了。”
    老太太这后宅之中一辈子什么察觉不到,看来这娘们是铁了心要给帅儿弄走,说起来这些孙子辈的倒是有不少,只有蒋帅模样跟老太爷有几分相似。他小时候就没了娘,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对他反倒比嫡亲的孙子更亲了。
    如今大夫人当家,外面蒋栋做官,将来自己咽了这口气还得他们给送终,就连平日在她面前装的跟小白兔一样的面人儿都拿出这样的架势。如今怕事她也阻拦不了。
    老太太厉害了一辈子,到老却只能依靠着旁人,连孙儿都保不住,让她心里生出许多的不满意,但最后也没说什么。摆了摆手说自己累了!
    蒋栋跟大夫人却乐了。他们都知道,老太太的让步。果然她还是个清醒的。知道将来要倚靠谁。
    蒋栋脸上写满得意,那个草包那么淡定多半就是猜到了老祖母疼他,不肯让他离京。如今他倒是很有兴趣知道,那家伙知道老祖母也护不住他,是一个怎样的反应?
    蒋帅平白打了个喷嚏,洺湘立刻找了个披风给他盖子身上,虽然房间里一直点着炭盆,但是屋子里那股发阴的气息却始终存在,他也是大病初愈,身子受不了这寒气。
    “大爷你真的要去那里吗?”洺湘问他。
    “恩!”他点了点头:“一路上多有颠簸,你若是不愿意就留在府中吧!”
    洺湘倔强的看着他:“大爷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第9章 男妾
    蒋帅把记忆统统捋顺了一遍发现了很多以前遗漏的内容,记忆中的蒋帅简直对他的那个大哥当主人一样的恭敬。养成了蒋栋肆无忌惮的性格,越发不拿他当回事儿,到最后连他惹出的事儿也要让蒋帅去背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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