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先前史进离开小区,穿车空紧走。些些车辆都憋在这一条路上,前后碴住了,寸步难行。许多等不及的撇了车,冒雨步行,史进就盘算着搞辆车走。小区里原有个哥们的,史进看他在门前观打仗,而自己有了衣服、帽子,这里又没警车警察,因此就没打扰哥们。史进像乱流里的一条泥鳅鱼一头扎进风雨,洪水肆虐的慌乱时刻,哪里有人去注意他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厨子模样的普通家伙?
    闪电此起彼伏,光亮和黑暗交替着。在每一个闪亮的地方,都有高楼和树木显现,那伟岸坚强的形象令人心动。而当它们消失后,竟难以相信它们真的存在过。只见前面十字路口塞车,隐约有军警严密排查,急着赶路的过往车辆怨声载道,史进被堵截得没地方可投奔。
    雨停歇了,天色却阴暗得很,野地和小路都水滔滔的,万不敢冒失乱闯。史进窝回头跟上一群人,又帮着个拉板车的老头子,真是舍命不舍财,拉半车破烂还像宝贝似的。当啷啷响,老头子脖子上挂着个大铜铃铛,回头瞅一眼帮推车的,也不言语,只埋头继续拽车。
    “专修航母”史进看清板车块木牌上写的大字,感到非常可乐。
    走啊走,走到个四处堆满建筑用料的场所。这里也没个大门,就是地势高些。逃来的人都奔个灯火通明的小楼去,那里楼前支着许多帐篷,人声嘈杂;旁边个长长的棚子里也亮着灯,湿衣服裤子搭挂得各哪儿都是。两人找了个雨搭下避风雨,老头子也不言谢,只问史进家在哪个小区,史进编了一个。
    老头子瘫软在地上嘟囔着,说这一涨水,家也过不去了;说熬喽大半宿,就砸出车上这点钢筋,废品收购站还淹了,有货没地收啊,这要卖喽够老娘乐的。史进估摸出这老头子是京师市个有名的“老铃铛”老顾先生。
    老顾爱讲段子,雨住了,天还很凉,就提起喝酒的事:
    县长主持教师节宴会喝高了,大声喊:我再提三杯!第一杯:谁
    不喝,我是谁爹!众人忙饮尽。第二杯,谁不喝,谁就是我爹!众人
    皆干。第三杯,喝者是不喝者爹,众人烂醉!
    俩下属敬酒,县长醉眼朦胧,乱乱道: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
    公和一母。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色狼来了迎接他的要靠女色狼。
    聊着天,老顾先生望着那厢长吁短叹。史进一问,原来老头子还有个老娘在附近,路被大水封住了,史进问清位置,来回走两趟就有了办法。说服老头子把板车和他砸的钢筋放在这边还真费劲,“老师傅,大雨泡天的,没人动这个!你看你这‘专修航母’的,鬼子看一眼,都得吓跑喽!”老头子嘟囔道:“你别笑话我,这可大用醒!法院保安哥给我想的办法,引起大家注意:好找我姑娘。你看那面:找顾知青”史进这才注意,板车另一面也钉着块胶合板,红油漆四个字,看字迹是同一个人写的。
    史进也没在意“找什么”,爬上一堵墙伸手拉老头子上来,再跳下去接住他,一番把老头子弄到围墙里。穿过闹泱泱个大院,折过去俩人再翻一堵墙,墙外就是老头子的家了。
    史进看这里在大院外,一栋高高的库房没门窗,贴库房东山墙下搭着一排简易房,简易房里透出些灯火,照见前面野地里一片黑亮亮的大水;这里地势比较高,水快淹到房前了。史进扶住老头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迎面过来三个打着手电筒的,“‘老铃铛’,你坐船过来的?”老顾头没听清,道:“啥?”史进看他们手里都拎着铁锹,一个就说,“我们哥几个去把前面挑开去。”
    老头子真有个老娘在屋里,灯火不甚明亮,老太太满头银丝,嘴里满口的牙,说话一点不走板。“靠边站”上扣着个搪瓷盆,老太太掀开来,里面冒出一缕热气,史进立刻就嗅到一股大碴子粥的香味。老顾头子不知从哪儿端出一碟子咸萝卜条子,抓了几根大葱,就热情地叫史进也一块吃。
    史进见这十几平方个小屋四下堆满破烂,一只马勺搭在煤气罐上,人都没场坐,问道:“老师傅,您咋住这了呢?这冬天咋取暖啊?没自来水……”老头子笑道:“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瞎子掉井哪儿不背风啊?”说着从墙角扯出一根塑料管扭动龙头,一股水流就注在个塑料桶里。老头子关掉阀门,嘿嘿笑,用手指着棚顶,史进抬头就看见两根小水缸粗的油黑油黑的大管道横贯顶棚。史进明白,大管道是冬季供暖副线,上边应该还有一层防冻泡沫毡子,看墙入口处是揭下去了,那里露出茬口。
    史进刚要端碗,那老太太把一张旧照片端在他眼前。“娘哎,你咋谁来都拿给看呢?收好吧……”顾老先生埋怨着,对史进说,“俺娘也不认识谁,一年也见不到几个人,想她孙女,逢人就打听……”
    史进接过照片一看,大吃一惊。这张照片他见过,在哪儿见过的呢?这是一张全家福……史进看了看顾老先生,问,“你叫什么?不是,你车上……那那……叫什么?”把老头子造愣了,“我的大号多少年没人叫了,户口本都丢啦。”
    老太太发现了史进的异样,扯住史进衣袖道:“俺儿‘社会’,俺孙女‘知情’!”史进听不明白,什么“社会”还“知情”啊?难道被老太太认出俺来啦!史进心头一抖,再瞅瞅屋里也不见有电视机,心中暗想道:警方有这速度吗?通缉的全城都知道啦?不可能!史进放下照片,老太太拿过去顺口道,“俺孙女手也有这样一张,她要活着呀,今年五十啦!俺孙女属……”
    说起失散多年个女儿,顾老头子两眼木呆,道:“娘哎,知青肯定还在,我有感觉。那年拆迁老屋,我怕知青回来找不着咱,我把老挂钟放后园子那棵桃树杈上了。”老太太问道:“社会呀,你说你藏那儿几天没的啦?”老顾耐心地回禀道:“俺的娘哎,二十多天,我告诉过你多少遍啦。我把表针、钟摆都拆下来砸坏在树下了,破旧坏挂钟谁看到也不带要的,一定是知青回来拿走的!我把一封信放木壳夹层里了。”老头子说着两眼放光,仿佛此时他的女儿抱着那座挂钟就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喃喃自语道:“知青啊,爹和奶奶还等着你回来养老送终呢。娘哎,咱家挂钟肯定是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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