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六年腊月二十五,已近年关,西南和浙江的战局早已趋于平缓。
    辰州、衡阳的两场大捷连番上演之后,西南明军虽然没有完成歼灭那支满蒙八旗的重兵集团的计划,甚至还被迫放弃了衡州府,但是在孙可望亲领的西南明军主力的攻势之下,辰州清军覆没,西南明军得以将这片位于贵州门户的地域掌握在手中,使得云贵的大本营更加安全。至于东南战场上,浙西南的陈文在吞并了处州后已经暂且息兵,为下一次的攻势进行着准备工作。
    眼下各路较大规模的明军之中,也只剩下了郑成功的大军还在不辞劳苦的围困着泉州,试图将大本营中左所彻底变成腹地。
    由于郑成功在福建战场上的连战连捷,不仅攻陷了漳州,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福建清军竟然不敢前去解围,漳州如此,泉州亦是如此,一些看惯了风色的福建文武也开始与郑成功暗通款曲,为的便是气势正盛的明军一旦收复福建的话他们还有幸免于难的可能。
    在眼下东南明军越战越强的大环境下,这种现象已经开始别出了一些苗头,浙江那边陈文对俘虏的名声不太好所以浙江文武大多还在看风色,可是在郑成功这里倒确实让他从中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来。
    整个永历六年,由于陈文与闽浙两省的清军于浙西南的拉锯战几乎没有停歇,历史上援闽的浙江清军全部被牵制在了那里,而周边的清军精锐大多也抽调不出来,所以整场漳州围城战始终没有受到骚扰。而在久无援兵之下,漳州清军在绝望之下也被迫向郑成功投降,使得取得了这场漳州之战的胜利。
    眼下虽然浙江那边暂且息兵,积蓄力量以待再战,但是按道理浙江和江西的清军却不可能抽调大军援闽,因为陈文的威胁始终存在,一旦给了浙江明军任何机会,那么他相信陈文即便是新兵没有训练完毕也会把训练场改换到战场上来把优势扩大起来。
    可是就在这样的局势下,一个福建文官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是江南江西总督马国柱密令福建巡抚张学圣准备大批粮草,而原因却无从得知。
    始终与福建清军作战,就连老巢中左所都被张学圣、马得功掏过,郑成功对于清军始终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今年因为陈文的存在使得他的攻势顺利了不少,可这却并不足以让他放松警惕。
    围困漳州的同时,郑成功就早已把探子向周边撒了出去,所以他对周边地域的状况很是了解。而当这个消息传来,郑成功更是将探查的力度再行加大,结果很快就得到了一个令他惊诧不已的答案。
    满清的靖南王耿继茂,及其麾下藩兵在李定国阵斩尼堪前不久就消失了,而当郑成功得到这个消息时,另一个消息也传了过来,那就是靖南藩的藩兵出现在了江西的南赣地区,绕过了重点盯防的潮州,正在向着他的后路漳州赶来!
    漳州北部的道路并不好走,然而郑成功却已经没时间核实这个消息是否属实,因为一旦漳州失守,不只是去年和今年的努力前功尽弃,就连他围困泉州的大军也将面临崩溃。
    依仗着水师的优势,郑成功迅速完成了部队的转移,而左近的那两支福建绿营精锐也根本不敢上来找死。大军很快就经金门、中左所返回漳州前线。结果没过去几天,反倒是传来了靖南藩出现在泉州的消息。
    没有赶在他之间出现在漳州府城外,这是个好消息,而没有被这支清军精锐部队堵在泉州更是大大的好消息。可也就在郑成功庆幸他的运气的同时,泉州那边传来了耿继茂在经过了极短时间的休整后边与福建提督杨名高、福建右路总兵马得功联兵一处西进漳州的消息。
    杨名高和马得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根本不足为虑,但是耿继茂如此心急火燎,显然是得了满清朝廷的死命令,而郑成功只要一经将这一命令代入到眼下的局势之中,立刻就得出了先压制住他然后再灭陈文的答案。
    浙江明军地处浙西南,而他的福建明军则集中于闽南,两者之间的距离几乎是一个省,消息传递都要花费很长时间,在这等紧急状况之下想要协同作战根本无从谈起。
    为此,郑成功决意集中大军布防于同安。这里地处漳州和泉州之间,乃是他眼下根据地漳州府的门户要地。此处原本乃是坚城,城墙周长两千七百一十米,高七点四米,有十余座敌楼和十座炮台,足以抵御清军的进攻。
    奈何四年前,清军就用大炮将这座县城的城墙轰塌,这几年也未曾修缮。原本出兵围攻泉州时,郑成功还一度讥笑清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结果时至今日,他却只剩下了后悔这段时间没有加班加点的将这座县城重新修葺起来。
    腊月二十五,民间赶乱岁、接玉皇的日子,明清两军也急急忙忙的赶到此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给玉皇大帝表演一下人间的军阵作战。
    两军列阵,明军一方皆是郑成功麾下各镇、各营,虽然这段时间连番征战,但这一次却也集中了近三万人的大军,另外还有等量的辅兵协同作战;而清军这一边,辅兵是福建这边征集的,战兵则是由靖南藩的那一万大军作为主力,杨名高和马得功的那六千福建绿营协助。
    两军拉开阵势,在火炮的伴奏下两军很快就进入了肉搏战的阶段。
    由于铁甲购入不易,士卒早已改用藤甲、藤牌作为防具,不过郑成功在使用藤甲兵的同时也发展出了一个改良版的战法,那就是以三人为一组,互为攻守,这两年面对绿营兵也再不似从前那般狼狈;而清军则依旧是原本的战法,从未变更过,但是靖南藩的大军乃是满清诸汉军之中的精锐,无论是士卒个人的武勇,还是战阵的使用皆不是福建绿营所能比拟。是故一经接战,很快负责两翼的福建绿营的阵线就开始被明军向后压了下去。
    远远望去,耿继茂虽然不如他老爹给他留下来的那两个左右翼总兵徐得功和连得成般经验老道,稍晚一些却也看出了些端倪。
    “这群福建兵不行啊。”
    “王爷所言甚是,确是如此。”
    耿继茂的老爹耿仲明是从登州就跟着孔有德作乱的老牌汉奸,但是在几年前却因为私藏逃奴一事而畏罪自杀。当时秉政的多尔衮并没有让耿继茂承袭王位,而是以阿思哈哈番的职位统领其部作为尚可喜的副手兵进广州。
    而此时,靖南藩左翼总兵徐得功口中王爷二字,却是顺治登基后才承袭的,就连这一次出兵也是洪承畴提议移镇广东二藩之一镇守福建来遏制郑成功才由顺治决定的。
    耿继茂承袭爵位日短,作战经验亦是远不及其父,更是无法和孔有德、尚可喜相比,但是手下藩兵确实是难得的精锐,尤其是他们耿家本部的那两千余兵马更是久经战阵,所以交战至今,大军中路明军虽然战法上有所创新,火器亦是不少,但却始终被清军压着打。可是相较之下,左右两翼的福建绿营就远远不如了。事实上,此刻看的也是清军先从中路完成突破,还是明军先行完成两翼包抄。
    战场上,久经战阵的靖南藩藩兵依托着阵型尽可能的发挥个人无的武艺优势,成军日久,他们和同袍之间的配合也颇为默契,就连郑成功的藤甲兵那种专门训练的三人一组的战术都只能勉力招架。
    可是在侧翼,这两支福建清军不只是大有不如那么简单,他们此前就被郑成功修理过,军中颇有些新兵,面对明军三人一组配合作战的藤甲兵根本无法招架。往往是向着一个明军发起攻击的同时,这个明军立刻以藤牌进行防御,而与之配合的明军则抄到杀来,不是化解掉攻势,就是直接利用清军的破绽对其造成杀伤。
    两军还在胶着之中,事实上郑成功的两翼能够如此迅速的将福建绿营压制了下去,主要是因为他将更为精锐的几支部队布置在了那里,为的就是尽快的形成两翼包抄,将这支清军主力一口吞下去。
    清军手中还有数量惊人的骑兵,这是郑成功早已注意到的。骑兵,他手中的还根本不足以与清军正面交锋,但是兵力更为雄厚则是他的优势,此刻他的手中亦是还捏着几个更为精锐的镇,即便吃不掉那支为数惊人的骑兵,总也有机会将清军的步兵吃掉大半,而一旦没了步兵的支撑,仅剩下的骑兵也只能退出战场。
    胜负谁属尚未可知,可也就在这时,风乍起,火炮和鸟铳的硝烟登时将明军的军阵笼罩,乍看去竟一如本应在两个月前就爆发的那场凤巢山之战一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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