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三位堡主没有从大堂离开,而是从侧门绕了一下。
    然刚出门没多久,便被一位手下追上了,“三位当家的留步,有事要禀。”
    几人停步回头,吴渊本问:“何事?”
    来者低声告知,“刚才无意中听到堂内客人在议论,说大门外来了人闹事,有人认出了其中一人是幽角埠桃花居的那位小伙计。”
    三位堡主面面相觑,虽说跟幽角埠隔着九百里,可从地情来论,他们也算是幽角埠的近邻,那间桃花居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无须多言,三位堡主突然迅速离去,直奔山寨门口。
    虽匆匆到了门口,却并未直接露面,而是悄悄上了寨墙,挥手示意手下小的们不要露出异常,悄悄躲在了墙垛后面,悄悄露目往外打量。
    墙头守卫们自然是暗暗讶异,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能把三位当家的搞得在自己家都跟做贼似的。
    确认了庾庆三人的长相和面目后,三位堡主一个个缩回了脑袋,蹲在了墙垛后面,吴渊本以目光询问,安邑和苏秋子皆微微点头,吴渊本顿面色凝重。
    见墙头小的们正神色古怪的看着他们,吴渊本又挥手示意了一下,带着人又悄悄离开了,没办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墙头上绕了半圈,离的较远了后,三人让就近的守卫回避后,吴渊本方沉声道:“你们确认是桃花居的人?”
    安邑点头,“我去过桃花居,没错,那细皮嫩肉的伙计长的比女人还好看,特征太明显了,不会认错。”
    目光异样,捋着胡须的苏秋子则喃喃自语道:“探花郎亲临,没想到探花郎会亲自来我三仙堡。”
    “谁?”吴渊本和安邑异口同声。
    苏秋子神情复杂道:“那个当头的小胡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才子,人称探花郎的阿士衡。”
    安邑很是惊讶道:“那猥琐小胡子怎么可能是探花郎,不是说探花郎长的玉树临风么,老三,你确定你没认错?探花郎怎么可能为点破事亲临我们这破地方?”
    她去桃花居的时候,也想看看那名扬天下的探花郎长什么样。
    天下第一才子啊,哪个女人不想认识一下?
    皇帝老儿的眼皮子底下摔冠而去,拒婚地母的弟子,还开启了仙府,种种经历汇于一身,完全是个传奇人物,又有谁不想认识一下?何况还离得这么近,奈何庾庆在桃花居时甚少对外露面,她去过几次都没能遇上。
    她也不可能一直在幽角埠那边蹲守。
    吴渊本亦有同样疑惑,那人会来这?
    苏秋子叹气道:“我多次前往桃花居,虽然没见到他,但他金榜题名时,我就在锦国京城看热闹,他跨马游街时,我看的清清楚楚,还曾在路边朝他挥过手,他也曾对我点头致意,怎么可能认错。他如今虽然添了两撇小胡子,样貌也显得成熟了一些,但就是他本人无疑,何况还有桃花居的伙计陪着,就更不会有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吴渊本和安邑也觉得不会有错了,两人当然也清楚老三这“不第仙”名号的来历,屡屡落榜饮恨,实在是心有不甘,虽走出了另一条路,可得不到的东西始终是耿耿于怀的,殷国和锦国每届金榜题名之际,都会不远千里跑去看那热闹。
    而每次回来后都会嘘长叹短好长时间。
    尤其是探花郎扬名的那届大考回来,更是痛骂锦国皇帝是“狗皇帝”。
    也就是那届大考后,他每次去殷国和锦国看了大考的热闹回来后,都会将那句“时来紫气山河动,穷经皓首满江红”挂在嘴上,说形容大考那激动人心盛况场面的诗句,再无出其左右者,天下第一才子果然是天下第一才子。
    也经常自我哀怜,说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句。
    其中的差距之大,每每令其暗然。
    所以他确认了是探花郎本人,那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安邑不得不劝吴渊本反省,“大哥,探花郎是什么样的人物?皇帝老儿跟前摔冠而去,权贵面前不折腰,人家要赚钱随便动动笔就好了,犯不着为点小钱故意跑我们这来撒野,看来确实是我们三仙堡这边有人不长眼惹恼了他,否则他这种见一面都难的人物,怎么可能来我们这讨债。”
    苏秋子颔首,“没错,为这点钱,人家丢不起这个人,人家的名声可比这点钱值钱。”
    吴渊本一张脸也黑了下来,“谁干的?劫了三千万两居然不上报!”
    好处没得到,惹了麻烦却要这边担着,想想都火大。
    安邑:“大哥寿辰,大赦三天,明令大赦期间不许动手,敢动手的就是抗令,做了的人,自然不会上报。”
    吴渊本咬牙道:“给我查,彻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谁干的。”
    苏秋子:“查自然是要查的,可眼前人家只给了我们半炷香的时间,这点时间我们不可能查出真相来,人家等着要交代,还是先应付完眼前,再说回头查的事吧。”
    吴渊本:“你们觉得该怎么交代此事?”
    苏秋子:“不就三千万么,也不算多,我们先垫付了,回头揪出是谁干的,自然就补回来了。”
    安邑皱眉了,似有异议,却没吭声。
    吴渊本则冷眼扫向了苏秋子,“老三,你不要听到探花郎就头脑发热好不好?若仅仅是劫了探花郎的钱,反倒好办了,别说三千万,翻倍给都没事,现在说的是劫的桃花居的钱,这钱若是给了,就坐实了我们三仙堡踩了幽角埠的底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整个三仙堡是会飞灰湮灭的,你也跑不了!”
    “这…”苏秋子脸上浮现出尴尬,发现自己意见确实给的草率了。
    安邑滴咕,“这事确实有些麻烦。”
    吴渊本摇头,“要我说,问题还在幽角埠那边,劫幽角埠商铺的事,只要无凭无据,只要幽角埠无法查实到我们头上,他探花郎名气虽大,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苏秋子惊疑道:“那现在怎么办?”
    吴渊本:“随他们怎么办,重点在于我们,要尽快找到出手抢劫的人,尽快把相关线索全部消除掉。老三,这种事情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你不会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吧?”
    苏秋子皱眉不语,明显有些犹豫。
    安邑忽道:“大哥,这事恐怕是你想的太简单了,恐怕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办了。大哥,他平常跟什么人来往,你多少应该也有所耳闻,以前的那些流传不说,最近,他好像又跟什么赤兰阁主、药屠、归剑山庄庄主、凤族族长之类的搅在了一起,听说高玄都死了一大堆,他却没事,你觉得这种人是咱们能轻易招惹的吗?
    远的不说,就说这殷国境内,他桃花居出去的那个铁娘子,现在可是殷国的端王妃,那位端王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的。锦国的应小棠,殷国的李澄虎,那都是权势滔天的人物。根本用不着端王出面对付我们,那位王妃只需说句话,别说三仙堡,只怕我们…”
    这番话说的吴渊本脸色极为难看,才发现碰上了一个自己左右都惹不起的,咬了牙根道:“大赦三天,居然有人敢背着搞事,狗东西,别让我查出来是谁干的,否则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安邑:“大哥,等到查出是谁干的,黄花菜都凉了,眼前半炷香的时间快到了,眼前怎么办?”
    吴渊本双手在脸上胡乱搓了一顿,满脸胡子都搓下来了好几根,他能知道怎么办就好了,现在是左右难办,思之再三后,沉声道:“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求他私了。”
    “私了…”苏秋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急于出头的样子道:“要不,我先去找他谈谈,试试他的底细如何?”
    接触一下那位探花郎,他对此似乎很感兴趣。
    吴渊本当即拍手称快,“好,三弟,你也是读书人,你们想必是有共同语言的,就由你先去找他谈谈。”
    苏秋子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大哥,谈总得有代价,你得先托个底给我,我条件能给到什么地步?”
    吴渊本唉声叹气,“遇上这事,还能有什么底,只要能保我等平安就行了,其他的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言下之意是,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其他身外之物都不重要了。
    “好。”苏秋子顿时有了信心,“我这就去。”
    谁知安邑却突然出声道:“大哥,你们觉得探花郎那种人能是在乎钱的人么?权力,他曾摔冠而去。美色,那位铁娘子够漂亮吧?名,他就更不缺了。这种人,钱、权、美色和名利都不会在乎的,老三,你这样跑去开价码,反倒成了羞辱人家,反而有可能令探花郎恼羞成怒,我不太赞成这种谈法。”
    另两位愣住了,苏秋子也深以为然地拍了拍自己额头,“湖涂了,是我湖涂了,探花郎岂是俗人。”
    吴渊本有点懵,摊手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大哥勿急。”安邑双手安抚状,“其实我觉得吧,这也许反倒不是什么坏事,也许反倒是个好事,平常我们想跟他来往,连见他面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正好主动送上了门,焉知非福?”
    吴、苏二人有点懵,不知道她在讲什么,都在等她后话。
    安邑嘴角露出一丝诡笑,意味深长道:“探花郎不缺那些个俗物,却缺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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