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启贤打定了主意,立即屏气凝神,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自己的右腿上,然后奋力踹向那扇老化的铝合金门。
    啪嚓!
    伴随一声清脆的声音,那扇门顿时门户大开,同时惊动了那个男子。他惊愕地回过头。
    熊启贤趁机一步迈进了露台,并向男子高高举起了双手:“兄弟别紧张,我是方总的手下,特意找您谈一谈。”
    男子的正脸完全纳入了熊启贤的视野里——他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子,本来是很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但整个表情却笼罩一层戾气与恐怖。
    熊启贤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此人绝非善类,决不是因为一时情绪失控而导致的不可收拾的局面。
    年轻的刑侦科长感觉自己有点冒失了,赶紧补充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过来详细了解你的要求,因为这扇门太不牢固了,结果让我不小心弄破了。我不会再靠近你,请你也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商量。”
    年轻的男子还没有搭话,那个被挟持的女孩也回过了头,正好跟熊启贤四目相对。
    熊启贤顿时被惊呆了,因为这个女孩相貌跟自己要相亲的女孩照片一模一样。尽管他之前有一些心理准备,但现实摆在眼前,还是让他惊愕万分。
    由于女孩之前也看过他的警装照,所以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年轻男子看出了猫腻:“喂,你们难道认识吗?”
    熊启贤赶紧掩饰住情绪,并随机应变:“我们当然认识,因为我在她老爸的公司里打工呀。”
    年轻的男子狐疑的眼神审视一下熊启贤,又打量一眼被挟持在怀里的女孩,可惜无法看到她的正脸表情变化。
    “你胆子不小,就连警察都不敢破门而入,难道你吃了雄心豹子胆?”
    熊启贤为了减缓对方的紧张心理,便满脸堆笑:“哈哈,我的胆子可小了,万一我的老板的千金出事了,那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的男子感到不可思议:“她是死是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唉,您不是口口声声要找我的老板吗?他老人家如今在外面考察呢,便委托我全权代表他跟您谈判。他已经交待我了,只要他的宝贝女儿平安无事,可以满足您任何的要求。”
    年轻的男子露出狐疑的眼神:“是吗?”
    熊启贤赶紧抬起右手:“我发誓,假如我说一句假话,那该摔下来的就是我。”
    “哼,难道你做得了媛媛的终身大事的主吗?”
    “媛媛是谁?”
    年轻的男子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难道你不知你的老板女儿叫媛媛吗?”
    “方媛媛?”
    熊启贤猛然想起对自己还不太熟悉的女孩的芳名。不过,又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家伙为什么扯上被他劫持的女孩婚事呢?难道是为了逼婚?
    熊启贤的心有些乱了,只好掩饰:“对不起,我对老板女儿的芳名还不十分熟悉,平时也不敢称呼人家的名讳。”
    “如此说来,你并不是方老板的亲信,否则怎么会不敢称呼他女儿的名字?”
    熊启贤脸色一囧:“您不要太较真,我反正能代替老板做主。”
    “那好,请你代替他把他的女儿嫁给我。”
    熊启贤不由暗叫:“我去,果然是这桩事,看样子他是为感情上的事情跟方媛媛闹掰的,因为那个女孩本应该现在跟自己相亲。”
    熊启贤猜测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失落,眼前的女孩并不纯洁,早跟这个不良青年有一腿了,也许想把人家甩了,才闹出今天不可收拾的局面。不过,目前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化解这场危机,让女孩平安地活下去。
    “没有问题。”熊启贤一拍胸脯,“只要你不伤害媛媛,我会允许您娶她的。”
    被劫持的女孩一听,惊惧的脸庞又笼罩一层灰色。
    年轻的男子显然不会轻易被蒙蔽,不由嘲讽:“你算老几呀,竟敢大言不惭?”
    “嘿嘿,我算不上老几,本人什么都不是,但我目前代表的是方总。方总交待过了,为了媛媛的安全,就算把他的公司拱手送人,都不成问题!”
    “是吗?”
    “我可以发誓,否则会从这里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可我还是信不过你的一面之词。”
    熊启贤面露难色:“那您说该怎么办?”
    “我想听方总亲口讲出来。”
    “唉,可实在不巧,方总出差了。”
    年轻的男子鼻孔一哼:“他的女儿今天要跟别的男人去相亲,他居然还为公司的事情忙碌。这样的父亲对女儿真够可以的。”
    熊启贤一愕,感觉对方倒为被他挟持的女孩打抱不平了。难道他和女孩事先商量好了,利用这样的方式逼方总就范?
    熊启贤心里一凉,赶紧解释:“您错了,我的老板把媛媛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否则就不会命令我过来跟您谈判了。他说连公司都可以给您,就足以说明女儿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他其实不想干预媛媛的自由,只要她开心,无论喜欢谁都可以嫁给对方。”
    “哦,是这样吗?”
    “当然了,我可以发誓,假如日后方总反对,那我···”
    “熊启贤,请不要再说摔死的话了。”方媛媛这时突然厉声打断,“我知道你现在瞧不起我了,对我不敢兴趣了,但也不要拼命往外推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要害我一生的男人。”
    熊启贤一愣:“媛媛你?”
    方媛媛惨笑一声:“熊启贤,我祝你找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咱俩今生有缘无份!”
    “媛媛···”
    方媛媛在熊启贤的惊呼中,也在年轻的男子的惊愕中,身体突然向后一闪,结果连年轻的男子一同坠下了露台的女儿墙之外。
    “媛媛!”
    熊启贤大叫一声,拼命冲上去想把方媛媛快要消失的身影抓住,但他距离太远了,就算搭上自己,也无济于事了。
    他的脚步一个踉跄,一下子摔倒在女儿墙跟前,但泪眼模糊仰望着方媛媛刚刚跳下去的地方。
    熊启贤的故事讲到这里,眼眶里再次噙满了泪水,也让他的新娘为之动容。
    “启贤,结果那个女孩并没有死,而是摔成了植物人?”
    熊启贤沉重地点点头:“我的手下本来趁这个机会正在下面支起气垫,但还没有完全布置好,方媛媛与那个青年就从天而降。结果,那个青年当场摔死了,而她在半支起的气垫作用下,侥幸捡了一条命,但她头部遭受重创,至今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章子瑛眨了眨眼睛:“难道你的上级就因为这件事把你停职了吗?”
    熊启贤点点头:“是的,方媛媛的老爸因为女儿惨遭不幸,便把怒火撒在我的身上,非说我处理不当,才酿成了如此的悲剧。我的局领导迫于外界的压力,只好把我停职调查此事。”
    “这对你是不公平的。”章子瑛显得忿忿不平,“你当场处置有什么错?那个女孩难道不清楚你是要救她才故意这样承诺吗?”
    熊启贤不由苦笑:“可悲剧已经发生了,我再解释什么也无济于事了。那个男人死了,而方媛媛又像植物人一样昏迷着,还有谁能为我证明呢?唉,我要知道会是那样的结果,真的不该破门而入。现在外界人都说是我的鲁莽行为才导致那个男子才采取极端行动。他们根本不相信是方媛媛主动往下跳的。”
    章子瑛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流了出来:“难道那个女孩不醒,你就要蒙冤一辈子吗?”
    熊启贤黯然道:“我的领导和同事还是相信我的话,把我停职也是迫不得已的。否则,就不会让我以私人身份帮助你保护李萌了。可是···假如我就这样死了,就无法看到我的冤屈被澄清了···”
    熊启贤讲到这里,语音不禁哽咽了。
    章子瑛一看自己的新婚丈夫居然流下了热泪,不由浑身一震,同时意识到名声和荣誉对一个男人,尤其一个警察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假如真相真是要石沉大海的话,无疑会让他抱憾终身。
    “启贤,请不要多想了,只要做得问心无愧,就不要计较外界对你的看法。”
    “话是这样说,但我要是在质疑声中离开这个世界,还是会令我终身遗憾的。不过,我目前拥有你了,总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章子瑛动情点点头:“嗯,只要跟自己的所爱同生共死,那就是人生一大快事,就让我们把所有的遗憾都丢在历史的垃圾堆里吧!”
    于此同时,距离飞机燃油耗尽仅有两个多小时了。
    岳剑涛主持完这场空中婚礼后,立即跟黄江市国际机场的控制中心展开了严肃的交流···
    “邢总,刘工,目前修复飞机已经不可能了。我们不要再做任何无谓的事情了。我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做一些现实的事情。”
    汉东航空公司的邢总一夜未睡,眼眶里已经布满了血丝,如今市高官和市长等一大批政府高官都陆续赶到控制中心,就是希望能发生奇迹,但现实却是残酷的。他无法在各位领导密切关注下,让一架频临坠毁的飞机发生奇迹。
    市领导们都清楚听到了岳剑涛的话,一个个肃然无语。
    邢总不停地擦拭额头上的虚汗:“岳机长,你说说目前做什么事情,才是最现实的呢?”
    “现在把真相告诉所有人!”
    “所有人?”
    “是的,不仅仅是航班上的乘客以及他们的家属,还有全世界的人。我希望在我们这架航班上的人在这个世界消失之前,能够跟亲人们告个别,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可是···这难道不会造成乘客们的恐慌吗?”
    “就算有暂时的恐慌,也要让他们去接受这个现实,而不能糊涂地死去。”
    “岳机长,这可不是鲁迅的《呐喊》形容的那样,当一个封闭的屋子里的熟睡人快窒息的时候,要及时把他们唤醒,因为有人可能捅破那个封闭的屋子而让全屋子里的人获救。这些乘客可是在万米的高空上,他们任何人都是身不由己的。难道让他们如此无助地去面对死神吗?”
    “邢总,我认为生死都是冥冥注定的事情。我们每一个人都迟早会死,但生存的意义不仅仅是因为活得有多幸福,还要理智地去面对死亡。要想不让每个乘客留下遗憾,就要告知他们真相,并给他们一个充足的时间去向他们的家人告别,去向这个世界告别。”
    邢总浑身一颤,无助的眼神投向了市高官。
    市高官迟疑一下,在与市长相互对视一下目光后,终于做出了抉择:“老邢,就听那位机长的,把这个消息向外界公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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