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遇见贼?”吴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又俯下身来盯住王焕之,“你什么时候偷偷进餐厅的?”
    “前天晚上,我进过店里。
    其实从京北市下火车以后,我就找到了这条街,找到了这家饭馆儿,也看见我老婆在里头忙活。
    他们人多,我进去要钱要孩子,出了矛盾我肯定占不上便宜。所以我就偷偷等着,等天黑他们下班儿关门了,我就爬上房顶,顺着天窗爬进去了。
    其实我自己都没太想明白为啥要进去,可能就是想拿点儿钱吧。
    店是我姐家开的,沾亲带故,我进去拿钱,总不能算偷吧?
    可是,我刚走到箱子跟前,还没整明白怎么开放钱的抽屉,就有人开门进来了……”
    “开门……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用钥匙开的门?”
    “对。
    我赶紧蹲下……就在那儿,”他指了指收银台后的位置,“一开始我以为是姐夫来了,还在心里合计着,要不要站出来跟他见个面,毕竟,主动站出来和被他揪出来是两回事儿。
    可我发现……这人连灯都不开,走路也是轻轻的,基本没有响声,有点儿不对劲儿……我猫在暗处看他,发现他进了后厨,手上还戴着一双白手套,给人的感觉就是……好像偷偷摸摸的,而且看他的体型也不像姐夫。
    等那个人进了后厨,我怕他也是来图财的,万一等会儿他也跑到收银箱这儿,打了照面,那可就不好了。
    趁前门开着,我就赶紧从前门跑了。
    哦,对了,临出门的时候,我听见后厨……嗯……很大一声,好像是……好像是那个人滑倒了?他还骂了句娘……
    我知道的就这些,那人肯定就是杀小雨的凶手,你们快去抓他呀。”
    吴错道:“那人是男是女?”
    “男的。”
    “胖瘦高矮有什么特征吗?”
    “这……我就看了那么一眼,可说不准。”
    “也就是说,他站在你跟前你也认不出来?”
    “我估计……八成……很可能是认不出来的。”
    “那声音呢?你不是听见他骂娘了吗?声音有没有什么特点?”
    “嗯……嗨!当时我多紧张啊,哪儿顾得上记那些……要知道,说不定小偷身上带着刀子呢,万一碰上再把我给捅了,那多不划算啊!”
    “好吧,你与本案的关系,我们基本了解了。再想到什么细节,随时联系我。”吴错递上一张自己的名片。
    “那个……”王焕之挠了挠头,讪笑着问道:“警官,我想问个事儿,就是……那个……如果你们抓住杀我儿子的凶手,那他是不是应该给我赔钱?”
    “理论上,应该是刑事附带民事赔偿。”
    “那……能赔多少钱?”
    吴错的耐心已经耗尽,脸也黑了下来。
    对被害人家属,他的态度向来是格外柔软,还有谁比这些人更加不幸呢?
    可这个王焕之,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冷漠自私,实在让吴错忍无可忍。
    “我们要继续工作了,麻烦你先去后面的员工宿舍吧。”说出这话时,吴错强压住了心头的怒火。
    他很确定,王焕之再敢问出一个这样的鬼问题,他就会当场发飙。
    好在,王焕之还算有点儿眼色,讪讪退了出去。
    他前脚刚出门,闫儒玉就上前来拍着吴错的背,“老吴,消消气……办了这么多年案子,什么样的货色没见过,淡定啊。”
    “我知道,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可是虎毒不食子呀,得混蛋成什么样才能对自己的孩子……哎!”
    “下一个咱们再问问那个刘洋吧,我倒是很好奇,这案子看起来更像是老板的家事,刘洋只是来兼职打工的,而且才来不久,应该是最不可能扯上关系的,他为什么要主动跳出来撒谎?趟这滩浑水对他有什么好处?”
    闫儒玉这一岔开话题,吴错也就不纠结了,反倒跟闫儒玉保证道:“你放心,即便他是我师弟,我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会搞特殊的。”
    “恐怕是难喽!”闫儒玉感慨一声,也不多反驳。
    刘洋到了,这一次,他从容了许多,看到吴错,先道了一声:“师兄好。”
    吴错看向闫儒玉,闫儒玉故意不理他,只丢给他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
    吴错咳嗽一声,正色道:“既然你也是学这行的,我就跟你开门见山吧。
    你刚刚提供的信息,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水分,你应该清楚,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刘洋不安地搓着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我还想起了更多细节。”
    吴错刚想发作,却被闫儒玉拦住了,闫儒玉问道:“你都想起什么了?”
    “昨天早上,小雨的妈妈被送医的时候,我跟小雨前后脚进了后厨,我进去以后小雨已经不在了,天窗上却有人影掠过……我当时不太敢确认,但仔细回想以后,我觉得那人影跟王焕之特别像……我有很大的把握,那个人就是王焕之!”
    “嘭——”吴错一拍桌子,怒道:“你小子别跟这儿作死!”
    他指着刘洋的鼻子,一字一顿道:“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儿上,再给你一次机会,自个儿把事儿说清楚。”
    刘洋也愤怒地起身,指着通往后院儿的门道:“你宁愿相信那个混蛋的话,也不相信我?”
    那个混蛋自然是指死者的父亲王焕之。
    闫儒玉插话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个混蛋?”
    “店里谁不知道啊?老板娘的妹妹孤儿寡母地跑来投奔,还不就是因为他,跟了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地狱……”
    “你怎么看他我不关心,但有一点,”吴错道:“我谁也不信,只信证据。
    我跟你说明了吧,屋顶上的脚印只有一排往天窗口走的,根本没有从天窗出去的脚印。
    所以,我不相信你,跟王焕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老师没教过你吗?谎言早晚会露出马脚。”
    刘洋低头不语,像蔫了的茄子。
    “好吧,我撒谎了。”
    “为什么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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