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拜天地。”
    司仪的声音很响亮也很喜庆,但此刻骆永胜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司仪身上,而在自己身旁那位走进自己生命中的温家小娘。
    谢天谢地,宋朝人结婚新娘不用覆盖头,所以给了骆永胜直接看到新娘子长相的机会。
    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
    温小娘单名一个珺字,人如其名,生的面容白皙、姿质纯净,一身绿色的婚衣穿在身上,确实添了几分神圣之感。
    温云亭那个老学究,生养了一个好闺女啊。
    婚礼进展的很顺利,没有任何狗血的桥段,随着三杯合卺酒饮下,在司仪的唱词、无数人的起哄声下,骆永胜这对新婚的夫妇,顺利的进入到了洞房之中。
    不过现在的他可在婚房中坐不住,外面陈礼这些位可都等着呢,一桌又一桌,洪州政商两界的显要来了七八,他得挨桌去敬酒。
    得把自己的位置和份量拎清楚。
    骆永胜的酒量很好,但还是喝醉了,经不住十几桌的轮流来灌,这还是骆永胜来到这一时空,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喝醉。
    所以当陈礼向他开口‘借’钱的时候,骆永胜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应了下来。
    “西南的军费吃紧,益州、汉州相继失陷,朝廷就地措饷困难,临近只有咱们洪州最是富庶,所以门下的圣旨已经到了,要求洪州十日内凑足粮草二十万石,钱十万贯发往前线。”
    前面提过大宋朝的圣旨格式,开头便是有诏(制、敕)。
    还有第二种,则是仿的唐代,以门下开头。
    参考《宋大诏令集》和《宋会要辑录》中部分圣旨的内容,两者的区别在于圣旨的内容是否为皇帝乾纲独断还是经过门下一众宰相、副相的合议。
    如果是有诏,基本就是皇帝自己下的圣旨诏令,赵老九时期比较多。
    门下,便是一众宰臣副署诏令,是国家的决策。
    要求洪州筹措钱粮支援西南镇压前线,显然不是赵恒想出来的点子,故而用了门下的圣旨。
    “我骆某人能有今日,那也是早前蒙了章枢直,陈堂尊您二位的提携,用得到的地方,义无反顾。”
    满嘴酒气的骆永胜在这件事上一点含糊都不能有,陈礼前脚话音才落,后脚他就为这洪州商界起了一个坏头。
    “我骆某人捐钱两万贯。”
    捐款这种事,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那就是捐之前,大家伙要坐在一起合议商量,是有定数的。不然一家捐的太多,无形中就把其他家给架到了火上炙烤,是会引起众怒的。
    所以不会捐款,一样容易招人恨。
    骆永胜这个操作就属于‘酒后失当’,但陈礼却很开心,朝廷要求措钱十万,现在骆永胜一个人就出了两万贯,那其他的商人便是再紧口袋,拿出来的合数也足够八万贯了。
    如此一来,洪州度支司就可以不用出钱,衙门上下坐在一起也就可以安心分食。
    明眼,真是个明眼人。
    现在陈礼看骆永胜,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而在骆永胜站出来之后,侯三也是紧随其后,他叔父侯秉忠本身就是洪州节度留后,别的不为,但为了他叔父能在官场踏实住,这个钱也不能小气了。
    “我侯齐,亦捐两万贯。”
    就这么,好好的一场婚礼,让西南的事搅去了喜庆,反而成了陈礼代表朝廷的募捐大会。
    几十名洪州当地的豪富只能纷纷咬碎牙关慷慨解囊,大家伙无多有少,愣生生到最后给陈礼凑出了一份十三万贯的大礼。
    只不过送出这份礼物之后,这些人再看骆永胜的眼神,可就写满了恼意。
    没什么好说的,灌酒吧。
    到了最后,若不是耿百顺出面来挡,陈礼也开口庇护,骆永胜非喝到桌子下面不可,洞房花烛夜绝对指望不上他还能奋起摧城拔寨之勇。
    回到洞房,温珺还没有睡,端坐在床上,两只小手放在两腿之间掐来掐去,整个人显得非常紧张,尤其是当骆永胜推门进来的时候,更是下意识往床榻之里挪了屁股。
    “嘿嘿。”
    自家媳妇了,骆永胜哪里还需要顾忌什么,一屁股往新娘子旁边坐下,手就不老实的搭上后者的肩头,肉眼可见的,温珺整个人都哆嗦一下。
    “娘子。”
    古人这称呼,骆永胜叫起来别扭,新娘子听起来一样别扭,人家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哪里被人叫过这啊,听得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细语慢声的嗯了一下。
    “休息吧。”
    这会子的功夫了,骆永胜还能说的出话来已是属实矫情,现在的他,满脑子想着的只是抓紧将眼前人剥个利落干净。
    “别,还、还没掂。”
    温珺想着去取娘家带来的贞操布掂下,但骆永胜哪里关心这个,一把便把自家媳妇扑倒。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两口子被窝里那些喜闻乐见的事权且不说,单说婚宴结束之后,曹德贵回到家却是发起了火来。
    他跟骆永胜本来就不对付,现在被骆永胜骗走的钱可都还没归数呢,今日又被架着捐出几千贯家财,哪能不恼。
    所谓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新仇旧账一起算,曹德贵可就把骆永胜恨进了骨子里。
    他这还没发完火,正看到自己那个被骆永胜反诬一口导致丢了饭碗的儿子曹显进来,便更加窝心了几分。
    “爹,你可算回来了。”
    一见到曹德贵,曹显反而是开心的不得了,他这一笑,登时惹了曹德贵。
    “笑笑笑,你他娘的还有脸笑,为了把你送进衙门口,老子花了多少银钱,你现在赋闲在家却只知游手好闲,人家那骆永胜比你还年轻五六岁,马上都做到咱们洪州首富了。”
    挨了骂,这曹显稍微老实了一阵,但还是接口不屑道。
    “他,还首富?全是骗来的钱罢了,能花的踏实吗。”
    见自家老爹作势又要开骂,曹显也不敢装腔作势,当即道。
    “爹,你可知他来咱们洪州前,在湖州犯过案子。”
    这一句,顿时让曹德贵怔住。
    “说来听听。”
    “哎。”曹显嘿嘿一笑,如实汇报:“他在湖州,假冒李相之子,诓骗了一个叫曾文远的一千五百贯大钱,按咱们大宋律令,够,杀头了!”
    曹德贵顿时惊坐起。
    “此话当真?”
    “万分确凿。”
    曹显嘿嘿一笑:“我可是特意跑了一趟那湖州,听说那个叫曾文远的商人后来还急的害上一场大病呢,咱们只要把这事捅到陈礼那去,再请来这曾文远当面指认,嘿嘿,那姓骆的难逃一死。”
    书房内,曹德贵亦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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