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玉哥的疯狂使得周柏不得不下令收兵。
    雄关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这个时候继续攻城,毫无疑问是拿大楚军人的命去填。
    不值得。
    他还有二十天的时间,一个雄关,拦不住他。
    这把火烧的旺,可终有熄灭的时候。
    事实也确实如此,燃烧了一夜的大火很快就因为朝露和缺乏足够燃料的原因自行熄灭了,留下一个焦黑破败的关墙。
    “本帅倒要看看,这耶律玉哥能守多久。”
    周柏不屑,通过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来守城,契丹人也就这点水平了。
    今天再加把劲,说不准就能把雄关一举攻克!
    “吕智宸,又到你的炮兵表现的时刻了。”
    三百门火炮重新推向了前线,黑洞洞的炮口扬起,对准残缺破损,已是摇摇欲坠的雄关城楼。
    就当吕智宸踩着沙土,等待着炮阵校准的时候,身旁的传令官突然惊呼一声。
    “将军快看。”
    吕智宸顺着手指的方位看向雄关城楼,这一眼,直把吕智宸看得睚眦欲裂。
    只见雄关城楼上,一根根木桩被立起,每一根木桩上都绑着一具尸体。
    那是,攻城楚军的尸体。
    还有的木桩上捆着的,是一息尚存、深受重伤惨遭俘虏的同袍战友。
    “汉狗,你们不是会引天雷吗,那就来吧,把你们的同袍手足都给炸的尸骨无存吧。”
    耶律玉哥的亲兵在城楼上大喊大叫,气的吕智宸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契丹狗贼,好生阴毒!
    这炮,还怎么开!
    周柏同样傻了眼。
    战争是没有底线的。
    “王八蛋!王八蛋!我操他娘!”
    身旁,几个卫的指挥使气的请战:“上将军,让末将等带兵攻城吧。”
    “不能开炮啊。”
    没有任何人能狠心下的去手。
    一旦炮火重启,那数千炸死沙场的手足兄弟可就连一具全尸都没了,自此沦为客乡的孤魂野鬼。
    怎么像他们的家人交代!
    前夜攻城身受多创的曹琦亦是双目含泪,他在城头上,看到了太多自己曾经的袍泽,活着的、死了的。
    周柏浑身都在颤抖。
    “契丹夷族敢尔,待本帅打破雄关,誓要将耶律玉哥千刀万剐、一泄此间之恨!”
    进攻的命令悬而难下,总攻的时间不得不一拖再拖。
    吕智宸只能等。
    他不能开炮。
    城楼上,辽人还在猖獗的大笑着,那笑声,像是尖刀一般扎进吕智宸的心口。
    怎么办?
    若是不开炮直接攻城,那就势必要付出更大的伤亡,要死去更多的兄弟。
    这个选择,该怎么做。
    蓦然,城楼上一名断去一臂的楚军大吼起来。
    “开炮、开炮啊!”
    几十名奄奄一息被俘虏的楚军被这一嗓子震醒,仿佛回光返照般都喊了起来。
    开炮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雄关城楼。
    辽人傻了眼。
    难道这些汉人不知道,一旦他们口中所谓的炮声一响,他们就会瞬间被砸成肉泥、尸骸不存吗。
    汉人为什么不怕。
    “给老子割了他们的舌头。”
    一名契丹千户气的哆嗦,抄起一把匕首走到最先叫喊开炮的楚军身前,残忍的割下了这名楚军的舌头。
    这般惨烈景象看得城楼外的吕智宸心痛到难以呼吸。
    故土不归,三军宁碎。
    比起光复故土,维护国家之完整,死亡,已经被这些大楚的好儿郎抛诸脑后了。
    周柏痛苦的闭上眼睛。
    “开炮吧。”
    “不可以啊,上将军。”
    第72卫的指挥使孙诚直接翻身下马,满脸泪水的直接跪到了周柏马前,哀求道:“让末将带人去攻吧,末将一定能打下来、一定能打下来的。”
    “还要死多少兄弟!”
    周柏下马,抓住这名指挥使的襟口将其拽起来,怒吼道。
    “我大楚的儿郎,是天下最优秀、最出色的军人,我不能让更多这样的儿郎就这么牺牲在这,我要把更多的人活着带回家。”
    一把扔下泣不成声的孙诚,周柏大步流星走向炮阵,夺过了吕智宸手里的令旗。
    “大丈夫当死于边野,何须马革裹尸!开炮!开炮!”
    数千名炮手擦去了眼泪,将一发发炮弹放进了炮口。
    点火。
    “轰!”
    当炮声响起的那一刻,耶律玉哥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赌错了。
    汉人拼上了一切,而自己错误的选择只会更加激怒已经趋近疯狂的汉人,那么迎接自己和大辽的唯一下场,就是和汉人,不死不休!
    亲手下令炸死自己的同袍手足是什么感受?
    当令旗挥下的那一刻,周柏就已经泪流满面。
    而当自己亲眼看着无数袍泽在炮火中支离破碎的时候,周柏甚至拿下了头盔,拔出刀近乎贴着头皮削去头发。
    鲜血淋漓。
    “上将军。”
    “攻城!攻城!”
    周柏像一只失去了心智的狂狮,攥着鲜红狰狞的长刀指向雄关。
    “除了耶律玉哥,一个活口都不留!一个活口都不留!”
    当炮火结束,不堪重负的雄关坍塌了一段,滚落的碎石和着数千具大楚儿郎破碎的尸体形成了一个小坡。
    即使不用攻城器械,大楚的军人,也可以踩着自己战友的尸骸,进入雄关了。
    “当我们死去的时候,国家将会在我们的心中燃烧,带着我们的意志飞向天空!我们,将永不独行!”
    一名名政工军官站了出来,他们眼含热泪,喊着骆永胜曾经说过的话,带头冲锋在了第一线。
    这已经不再是视死如归,而是将死亡,当成了生命最伟大的绽放。
    辽军崩溃了。
    他们那早已在炮火下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终是不堪重负,任凭耶律玉哥多么严酷的军法都再难阻止。
    恐慌和绝望开始在军中迅速传播。
    兵败如山倒,已成必然。
    “不准逃不准逃!”
    耶律玉哥还在负隅顽抗,还在企图扭转败局,可当他看到一名契丹万户将长矛刺进一名楚军胸膛,而这名楚军竟然狞笑着点燃一捆火雷子自爆同归于尽的时候,耶律玉哥才确信。
    雄关丢了!
    大辽没了!
    大辽,为什么要霸占着汉人的土地不愿意离开。
    为什么要得罪这个恐怖的邻居,愚蠢的选择和汉人,做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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