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人,寿命普遍比乔驭的前世要长,尤其是武者,到了彩玄境之后,拥有一千年的正常寿命。
    但再厉害,修为再高的人,也超不过这个数。
    纵然是传说中的无极境,也只是实力更强,无法突破人类自古以来的寿数极限。
    玉霄皇朝统治十州,已经有数千年时间。
    前朝流行的花纹衣物,早已绝迹,成了史书上的寥寥几笔记载,今日却穿在眼前这个古怪的少女身上,岂不让人毛骨悚然?
    再看少女的灰衣,分明极为陈旧,不可能是新做的。乔驭甚至发现,灰衣上面还沾着一点点泥土,有一些都嵌进了灰衣的纹理缝隙之中,融为了一体。
    没有时光的沉淀,不经岁月的洗礼,恐怕很难制造出这样的视觉效果。
    乔驭有点发木,盯着少女的绣花鞋,崭新无比,估计是对方从哪里偷来的,又看着对方白皙瘦弱的脸,问道:“小姑娘家在何处?”
    少女被乔驭看得有点不安,双手绞在一起,弱弱答道:“我一醒来,就在一片乱石堆里,有很多很多死去的人。我,我就跑,一直跑到了这里……我,我不要做你弟子了……”
    慌乱之下,少女迈步往外冲。
    但乔驭怎么可能让她走,连忙拦住,并安慰道:“小姑娘别怕,我只是见你孤零零的,想问问你有没有双亲,也好送你回家。”
    少女红着眼圈,不知道怎么回答。
    乔驭就笑道:“不急,万事自有天定,事情迟早会解决的。这样吧,以后就叫你小拂如何,拂拭尘埃,还我本真?”
    少女仍旧静默,过了片刻,才低低嗯了一声,好像对名字还挺满意。
    这时念奴拎着一个包裹进来了,但她的脸上却带着僵笑。身后跟着一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白衣绣彩丝,头戴黑纱帽,大步昂扬而来。
    赫然是岷州总绣衣使,楼痕!
    不仅是念奴表情不自在,跟着进来的杨妈妈,更是心惊胆颤,距离楼痕足有五步远,仍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作为岷州监察司的绝对统领,楼痕权力之大,无法想象。需知整个十州,与他同级别的武卫只有九个。
    每一个都坐镇一州,对内统御监察司,对外维持江湖秩序,几乎就是该州的江湖大总管,用权势滔天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像杨妈妈这种混歌舞行当的,平常见到监察司的一个小鬼,都得满脸陪笑,根本不可能见到楼痕这尊阎罗王。
    今日对方竟亲自过来,气场之强大,压得杨妈妈一度喘不过气来,此刻更是满脑子胡思乱想,还以为大祸临头。
    小拂同样害怕,连忙躲在了乔驭身后,
    楼痕嘴上却扬起一抹笑容,走到了乔驭面前,惊叹道:“久闻剑神大名,今日一见,方知风采更胜传闻,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乔驭平静道:“楼大人客气了,大老远跑来,不会就是为了夸赞在下吧?”
    楼痕哈哈大笑。
    身后的念奴和杨妈妈,早已傻掉。
    剑神?
    石天是剑神?
    这一刻,萦绕在她们脑中的谜团终于解开了。
    难怪强如海沙帮主,见了石天都跟老鼠看见猫一样。难怪高高在上如楼痕,也要不惜亲自赶来,并且丝毫不敢表现出盛气凌人的态度。
    只因这个男人是剑神。
    无论在哪个世界,总有一些人的知名度是跨越领域的。剑神虽是江湖人,但各行各业早已久闻其名。不仅因为他执剑江湖,铲除了一位位大恶,也因为他身上经久不衰的传奇性和话题性。
    对于天下女子来说,剑神这个名字,更是具有令人憧憬的魅力。尤其近来,随着一件件与之相关的大事发生,其名号当真是如日中天,无人不知。
    这样一个实力无敌天下,家世亦是少有人可比的奇男子,面对楼痕,自然不可能有任何的忐忑与不安。
    念奴怔怔地望着乔驭,到现在仍不敢相信,与自己同床共枕,令自己欲罢不能的男人,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剑神。
    杨妈妈拿秀帕捂着嘴,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乔兄说笑了,以乔兄大名,既然得知尊驾在此,楼某怎么也要来见一见的。对了,之前的蒋天养,可是被乔兄所杀?”
    说到这里,楼痕眸光一闪,仔细盯着乔驭,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乔驭毫不在意地一笑:“不过信手为之,无足挂齿。”
    楼痕的瞳孔迅速缩了缩,装作不经意地笑道:“听人说,乔兄施展了佛门传说中的无上神功,金刚不坏之身?”
    乔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而这样的态度落在楼痕眼里,已经说明了太多。以楼痕的心境,此刻都掀起了惊涛骇浪,心中满是不敢置信,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乔驭忽对念奴道:“你先带小拂出去。”
    念奴先是一愣,旋即看了看乔驭身后躲猫猫一般的灰衣少女,很听话地上前,柔声安慰几句后,便带着灰衣少女下去了。
    杨妈妈则是很狗腿地朝二人一笑,退出后,不忘轻轻关上门。
    屋内静默了一阵。
    “是谁告诉楼大人,我在此地的?”最终还是乔驭先开口。
    楼痕正要说话。
    轰的一声巨响,二人前方的地下,突然像是火山爆发一般炸开。恐怖的爆破力汹涌蔓延,瞬间盖过了乔驭二人,漫天火光也随之肆意弥漫,烈烈灼烧。
    紧接着,各个方向皆炸开,一团又一团火舌冲天而起,在强劲爆破力的推动下,几乎震开了天上的云朵。
    小屋所在的山峦,都一阵剧烈摇晃,不断有滚滚碎石跌落,砸断崖壁上不知多少树木。转眼之间,乔驭二人所站的地方,已经被火光和浓黑所笼罩。
    天崩地裂一般的动静,轰隆隆经久不绝,传遍了四面八方,撕裂人的耳膜。所有待在宗英山的武者莫不是转头遥望,只看见火海腾腾。
    甚至是宗英山外的一些人,都被惊动,可知爆炸力有多大。
    “不……石郎!”
    为了显示对楼痕和乔驭的尊重,杨妈妈特意带着念奴和小拂走得很远,看出乔驭在乎小拂,她还要带小拂去换身新衣服。
    阴差阳错之下,反而躲过了一劫。
    后方炸响之际,三女全部被震得摔倒在地,狼狈地翻滚到了山坡之下。
    好不容易站起来,又有一块块碎石凶猛地砸下。念奴面若死灰,想要爬回去,却被骇然欲绝的杨妈妈一把拉住。
    地动山摇之下,三女一阵颠簸,仰面又往后摔去。
    念奴看见了远处疯狂卷动的火光和黑烟,脸上血色褪尽,一瞬间涕泪横流,不管不顾地闭上眼,任由碎石砸过来。
    刷刷刷……
    无数人朝着这个方向冲来。
    一些知情的武卫们,更是心急如焚,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如同天塌一般,死死望着越卷越大的火光。明明高温扑面,脸上却冒出了冷汗,浑身冰凉。
    “楼大人,还在里面……”一人声音颤抖,嘴唇哆嗦地说道。
    赶来的人听到这句话,再看前方的景象,全都脑子轰隆一声,意识到出大事了。
    如此多的火药一起爆炸,再强的人也要灰飞烟灭,不可能有人躲得过。
    堂堂岷州第一绣衣使,玉霄皇朝的封疆大吏,今日竟这般葬身于此,定将引来席卷十州的狂风暴雨!
    明东楼朝武卫们喝道:“此地埋了如此多的炸药,分明是蓄意已久的阴谋,楼大人跑这里做什么?是谁故意陷害他?说!”
    楼痕死于此地,在场谁都逃不了。尤其是明家,净尘宗,星琉宗这三方,铁定会成为朝廷重点怀疑的目标。
    连无尘道长,此刻都是老脸铁青,冷冷盯着在场的武卫们。
    其中一名武卫,神情痴痴呆呆,嘴里念叨:“楼大人说,说是接到了密报,剑神在此,所以来此一见……”
    “你胡说八道!”
    远处,乔思齐听到这话,顿时疯了一般,神情狰狞地朝着这名武卫怒吼。他身边的傅家兄妹,一边按住他,一边神情难看地望着火光发呆。
    无数人亦为之失神。
    剑神死了……
    距离爆炸地极远的一处屋舍外,公羊胜转身凝目。
    他身旁的薛贵惊疑道:“火药?这宗英山底下,居然埋了火药,好狠毒的手段,也不知是针对谁。”
    公羊胜没有理会的意思,看着地上的三人。
    一名满身是血的老刀客,一名光膀子但此刻神情挣扎的雄壮少年,以及另一名愤恨不平正盯着他的少女,正是小珊。
    “你要找的女人,不在这里,需要为师怎么做?”公羊胜转头,朝薛贵漠然问道。
    若是薛家的人听见这话,恐怕会大吃一惊,薛贵何时拜了公羊胜为师?
    薛贵却是坦然一礼,道:“此次多谢师傅替徒儿出手,徒儿自从见到那位凌姑娘,便茶不思,饭不想,若是不能一亲芳泽,尝尝味道,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快活。
    如今那位凌姑娘虽然不在,但徒儿断定,这位凌珊姑娘,定然与凌姑娘有极深的关系。只要攥着她,不怕拿不住那个女人。”
    小珊听得大骂:“无耻!”
    薛贵毫不在意,呵呵指着雄壮少年:“这家伙不惜带着他师傅,也要跑来这里救你,你们两个关系也不简单。
    姑娘,乖乖配合一下吧,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傻大个和他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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