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留赞亢声作邀,以破合肥报国与扬名为诱求战,其结果可想而知。
    毕竟,攻破合肥城乃是江东君臣汲汲以求的冀望,更是无数次铩羽而归的耻辱。
    年岁尚轻的张休、顾谭与顾承三人听罢当即慨然应诺,皆愿奋死相随。
    至于攻打合肥城乃是朱桓部的职责, 贸然横插一脚会不会导致战略失误什么的,他们并不在意这点。
    他们都是重臣之后,且留赞才是督军,求国裨益之事何须担忧事后追责?
    再者,一朝天子一朝臣。
    作为太子孙登的僚佐,即使横插一脚,朱桓也不敢越过天子处置他们。
    尤其是他们觉得留赞的计策,成功率太大了。
    留赞乃是将魏军俘虏细细拷问后,得悉了此地粮秣将运送往合肥城,故而打算从军中挑选敢死之士四百余人,易魏军屯田卒与屯田黎庶的服饰,亲自率领乔作运粮队入合肥。
    而顾张三人则是昼伏夜行,悄然引军先去合肥城外潜伏,待留赞诈开合肥城门、暴起夺城时再悉数杀来,一举陷城!
    顾张三人并不觉得,诈开城门之策会被魏军识破。
    缘由自然是魏军绝无意料到,江东会一年两度出兵来犯,更不会意料到吴军会如此胆大妄为前来诈城。
    况且,留赞乃是留了后路的。
    魏国驻守在淮南的兵马,大多屯在寿春。
    而合肥新城乃是充当前哨戍围的属性,满宠在修筑时挑选的地点乃淝水的分水岭(将军山)前,南淝水的源头(遗址今尚在, 已建成公园)。
    城小而巍,南北约近百余丈、东西约六十余丈,有护城河。
    如此之小,城内自然也无法容下多少兵马。
    依以往估算, 大致常驻两千罢。
    故而, 即使留赞诈城被识破,他们亦能从容撤退,前去阴陵县执行先前的调度。
    因为兵马太少的魏军不敢出城追击。
    事实上,他们赌对了。
    魏国屯田律与世兵制有许多重叠之处,如屯田卒的家眷亦留在屯田之处。
    吴军扣屯田卒主官的家眷,以性命为胁迫与以事成后可得丰厚赏赐为由,让那给农司马不敢违背半分的引留赞等死士往合肥城。
    恰好此时,魏国其他屯田点的给农司马亦转运粮秣来合肥,几乎每隔一两日便有一支赶至。亦令合肥的城门督与将士有所懈怠。
    对粮队并没有过多严查,仅是验明令檄与给农司马本人后,便下令打开了城门,让粮队进入。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
    举目之内无有他人,仅是放一支百余人的粮队入城,对他们而言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是故,他们也为疏忽付出了代价。
    当沉重的城门缓缓向内推开、粮队堪堪过城墙后,身着褴褛衣裳乔作黎庶的留赞,便将束发头巾扯掉,拔出绑在两腿外侧的短刃, 披发厉声高亢而歌。
    顿时,藏在粮队辎车内东吴死士亦应声而起、骤然杀出。
    猝不及防的魏军,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抵御。
    瞬息间便被吴兵涌入了城内,且攀上城头乱刀砍死城门督,将护城河的浮桥绳索斫断了.......
    谷鍾
    合肥守将张颖听闻骚动,领着前卫赶来时,正好听见数声凄戾且高亢的鸣镝刺破了苍穹;也听到了城外远远传来的喊杀声。
    驻守合肥多年的他,须臾间便了然发生了什么事。
    “勿上城头!先闭门!先闭门!”
    他在第一时间做出了调度,也是当下最适当的调度:先夺回城门关闭,阻止城外的吴军进入,然后再以优势兵力将涌入城内的吴军死士一一诛杀。
    然而,很可惜。
    他已然没有机会了。
    仓促之间,宿在军营校场的士卒无法赶来;混乱之中,城门一带被杀得节节败退的士卒根本听不到他的吼声,更莫说奋勇向前夺回城门了。
    而且,张颖自身也无力回天了。
    仅仅带着数十护卫赶来的他,被溃败的士卒冲击,阵型大乱。
    而时刻留意战局的留赞也听到了他的吼声,当即便带着数十亲卫埋头挤在溃兵之后,朝着他的方向潜去。
    乱糟糟的局势,令张颖一直在试图安抚士卒的恐慌,组织兵力返身归战,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在悄然逼近。
    尤其是留赞等死士皆披头散发,身着魏军或黎庶的服饰。
    是故,当留赞等死士逼近了跟前暴起发难时,他的护卫根本无法抵御,陷入重围的他也无法脱身离去。
    不过十余息的时间,他便身中数创,遗恨而亡。
    “贼将已诛!”
    留赞斫下了他的首级,高举过顶,奋声呼啸。
    “威武!”
    “贼将已诛!”
    ..............
    所有吴军死士都应合着奋声狂呼,士气如虹。
    令魏军合肥士卒更无战意,就连从城内军营列阵好堪堪赶至的后续将士都人人如丧考妣,士气大崩。
    待张休与顾谭、顾承三人督兵涌入城内后,战局再无悬念。
    只不过,留赞等人在合肥城内也没呆多久,第二日晨曦未破晓便被撵去了阴陵县,执行先前的部署。
    因为朱桓督军赶到了。
    朱桓此人将略不缺,但性情素来高傲,耻为人下。
    当他知道原本属于自身的职责,攻破合肥城的重任,竟被留赞一支偏师给抢占了以后,差点没忍住以战时便宜行事之权,依军律斩之!
    后,经部将全绪、朱绩(施绩)等人劝说,且看在留赞以及顾张三人皆乃是归太子孙登调度的情面下,才按捺住怒火,仅是将之逐出合肥便作罢。
    对,朱然与全琮之子皆在朱桓麾下任职。
    就如朱桓从弟朱据在陆逊麾下、子朱异在朱然麾下任职一样,是孙权在协调各部兵马的特色,美其名曰:子侄辈当多经历练,师多人之长。
    呵~~~
    不过,逐留赞等部离去,也无改攻破合肥的不世之功(对于吴国而言)已被捷足先登。
    蛰伏两年的朱桓,无法接受自身在此战中碌碌无为。
    乃令全绪入合肥城内扼守,朱绩引兵落营在城外,等候陆逊与全琮的大军到来;随后以五营将秦晃为前驱,自身引大军在后往寿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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