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
    旱魃的利爪和地行夜叉的钢叉不断交错,火星四溅。
    他们在周家村的田地上为战,整个田地,有崩塌的、有开裂的、有焦土、也有臭气熏天被煞气污染的黑泥。
    只见旱魃浑身抖动了一下,万千黑芒飞出。
    铺天盖地的尸虱朝夜叉袭去。
    然而夜叉一挥手,五道黑气钻出,拘魂鬼雾弥漫四周,黑芒纷纷掉落。
    猛鬼和尸虱彼此撕咬,相互吞噬,杀得难分难解。
    许渊自知无力参战,只能在心中催动阴兵命纹。
    先前他将阴兵留在了周家村,防备旱魃偷袭。
    现如今,正是需要他们发挥作用之时。
    不多时,十八位阴兵飞遁而来。
    旱魃见势不妙,朝地面一个蒙扎钻了进去,如同鱼儿入水。
    地行术法!
    阴兵是魂体,能穿墙破门,却无法在泥土等杂质中长期活动,只能在一旁观战。
    许渊心念电转,为今之计,只能用师尊传授的困阵阵法助夜叉一臂之力。
    “助……我……布……阵!”
    许渊缓慢开口。
    “震!”
    一个字脱口而出。
    阴兵甲站到了某个位置上。
    现在,这方缚神阵结阵的速度,完全取决于许渊运行真元布置阵眼的速度。
    平日里三五息就能结成的阵眼,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完全布置好的阵法,现如今一炷香的功夫怕是只能结成一个阵眼了。
    “嗷!”
    夜叉见旱魃遁走,同样融于地面,遁入地底。
    两头精通地行术法的鬼物在地底杀得你死我活。
    而地面上,唯有许渊一人站在田野旁,偶尔艰难的捏动一下法诀。
    “乾!”
    随着他每喊出一个字,就有一尊阴兵占据田野的一角。
    当十八位阴兵全数归位之时,就是旱魃显形被困之时。
    当然,这也得亏是这头旱魃受蕴养、因果等束缚,无法离开此地的影响。若是他能够遁走至其他地域,许渊这布阵速度,能捕捉人家才怪。
    终于!
    不知过了多久,许渊念出了最后一个字符。
    嗡!
    天地间陡然发出低鸣。
    十八道黑色光柱在半空相遇,一道黑色光芒如同幕布般落下,将周家村田野尽数包围其中。
    缚神阵,成!
    阵法笼罩范围开始缩小。
    不一会儿,夜叉就浮出了地面,站在许渊的影子中,似乎不太服气。
    若非跌落境界,收拾这头旱魃何须他人插手?
    噹!
    缚神阵的黑色光壁剧烈震颤起来。
    显然,旱魃正试图冲突封锁。
    然而她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
    十八位炼气十层阴兵联手结成的阵法,寻常筑基修士怕是一时半会儿都突围不了,又何况是她这头还未筑基的旱魃呢?
    噹!
    噹!
    噹!
    撞击愈发剧烈,但最后却又突然停止。
    缚神阵而后凝结成了一道丈许宽的黑色光罩,把旱魃囚禁其中。
    旱魃不断嘶吼,却也只能嘶吼。
    缚神阵中,她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一人一尸,就这样遥相对望。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许渊才长舒一口气。
    时光神通,终于彻底退去,他恢复了正常。
    之所以用缚神阵而非“人在画中游、出入画屏中”,是因为前者是困阵,效果更好。而后者是迷阵,虽然也有困人功效,但特点主要在于“迷”字上。
    前者主困,困得结结实实,重在稳妥。
    而后者主迷,哪怕对方的修为和数量远高于施法者,也有极大概率成功。但倘若对方看破了迷阵,哪怕修为不如施法者,也有一定几率逃出生天。
    上限更高,但下限更低,不够稳。
    ……
    此战来得蹊跷,与其说是偶然,不如说是踏入了别人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若非许渊豪横,有至宝护体,有夜叉和阴兵追随,今日无论如何都将成为他修道史上最艰难的一日。
    “你为何要在此地作祟!”许渊开口审问。
    “你可以杀了我,但你无法阻止我。我这怨念一日尚存,此地就永远也别想长出一颗麦苗!我恨绵绵无绝期,还我儿来!”旱魃嘶吼,完全无法正常交流。
    许渊一声冷哼道:“你儿子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十年之前便死了……张妇人!”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
    旱魃再也没有了声息,但许渊分明看见了她眼眶微微颤动。
    若非泪腺中早已没有了泪水,这头旱魃此刻已然泪流满面了。
    如此反应,印证了许渊的猜想。
    这头旱魃果然是十年前被人传出离开了周家村的张妇人!
    她当年并没有离开,而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葬在了周家村的田地深处!
    她含冤而死,死不瞑目!
    “我要报复他们!此地将永久废弃,生生世世,不死不灭!”旱魃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而且这句话并非虚言。
    就在方才,许渊和夜叉已经沟通过了。
    夜叉说要击杀这头旱魃不难。
    但这头旱魃本质上是一口死不瞑目的怨气形成的。
    一旦旱魃身亡,怨气就会重归地底的棺材中,时日一长便又会重新孕育。那时候,新的旱魃将不再是眼前的这头旱魃,但她们依旧会重复同样的使命,祸害此地,永不停歇。
    这并非不死不灭,但又确实是某种形式上的不死不灭。
    “你知道是谁害了你孩子?”许渊问道。
    “我知道,是他,就是他们!”旱魃的回复,有些疯癫,有线索但不明确。
    她就站在原地,一直说“就是他们”也不曾点名道姓,也不曾指明方向。
    许渊的问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但他又不可能将旱魃带去麓镇,让师尊张真人或者城隍爷想办法。因为他感知到有一种规则在限制旱魃,这头旱魃根本无法离开此地,她……
    等等!
    无法离开此地!
    周家村田野!
    那会不会是……
    “夜叉,守着她,不要让她惹是生非。”许渊说完,转身就走,他好像有答案了。
    夜叉目送许渊离开,然后带着旱魃一同沉入了底下。
    许渊一边跑向周家村,一边喃喃。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此地是旱魃的死处、又或者此地的阴气特殊,所以旱魃无法离开。
    但他从未想过,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是旱魃要报复凶手,所以才不愿离开!
    这概率极高!
    因为她口中多次出现要让此地废弃、永无产出和生机之类的话。
    这不就是报复吗?
    民以食为天,农以田为先!
    张妇人是个普通村妇,她生前知道的最歹毒的话语,不是咒别人死全家,而是咒别人的家田永无产出。
    因为那样,诅咒的是一家人,几代人,永生永世!
    所以,这块田……旱魃被埋的这一块田,是周家村谁家的,谁就是许渊要去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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