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越读越心惊,这等作品,怎会是一人写成?哪怕真有天仙化笔,也绝难做到!更何况,诗词文章中明显有许多他闻所未闻的典故!好歹他学史二十余载,不敢谈古今通晓,但也不至于对化用的典故一无所知吧?
    莫非都如《六国论》一般是编造而来的故事?太子实难相信,兼之作品之间风格差异巨大,他直接问道:“这……是有数位高人帮令妹扬名?”
    杨昭否道:“臣让赵七、赵九多番追查,仅查出她培养了一批乞丐作为耳目,与陵水伯的次子、魏侍郎的长子有些许暧昧,其余的心思都耗在了四皇子殿下身上,实在没听说过什么高人。舍妹生而知之,许多诗词乃是她三四岁所作,若真有高人指点,十来年来不露行藏又是何等可怕?这件事,臣想不明白。”
    “可这……怎会是一人所作?”
    殿下英明!杨昭心道幸好庄敏静未曾抄录什么帝王诗、反诗一类,否则,他还真不敢把这册子拿出来……
    此时他默默低头下,沮丧道:“恕臣无能。”
    见庄思远这副模样,太子苦笑:“今日之事着实让孤为难,令妹似乎藏有许多秘辛,而她却选择相助四弟,实乃孤之大患。”想了想道:“也罢,孤会再派人好好查一查她,若真找不到可疑的高人助阵……”
    如此诡异歹毒之人,孤定然容不下她!
    ☆、第27章 庶女谋12
    俆妙君挑了挑灯,烛火映红了她的侧脸,她轻声问道:“庄敏静这般神秘,太子真不会怀疑她的来历?”如若被当做妖物,难保不会连累整个国公府。
    “怀疑什么?天外之人?神仙鬼怪?她过去十来年如此高调也无一人怀疑,神怪之事对于上位者,不过是愚弄庶民的手段,若非你我这般离奇的经历,又如何会想到这些?纵然真有疑虑,又哪里来的证据?”杨昭喝了口茶道:“想不明白,杀了便是。”
    不知道太子对皇帝说了什么,一个月后,四皇子被撤掉了一切职务,仅保留了岚山王的封号,可封地却从原本繁华的清川一代改为了极北苦寒之地,就连贵妃,也因为一件小事从四妃之位降至普通妃嫔。
    至于原本属于四皇子的镇国大将军一职,自然落到了太子头上,太子本就占据大义,如今又拿下军中至关重要的位置,从而映证了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让不少本在观望的朝中大员直接投效,加上他原本掌控的势力,一时间声势之盛,皇子中再无敌手。
    太子这边厢春风得意,荣国公却倒了大霉,他被皇帝当着众多文武大臣的面狠狠训斥了一顿,直言他养的女儿行为不检,没有妇德,待字闺中就敢与皇子牵扯,是不是你荣国公府急着站队?朕还没死呢!
    荣国公被吓得冷汗直冒腿脚发软,当即发誓赌咒自己绝无不臣之心,幸亏皇帝早知内情,又被太子提前安抚,这一回只是想吓一吓他,顺便震慑一番其余有二心的朝臣,这才轻易饶过了他,否则就凭庄敏静干的好事,荣国公还真得脱下一层皮!
    逃过一劫的荣国公一打听,他这顿骂挨得不冤,竟又跟庄敏静扯上了关系!他如今是彻底厌了她,短短时间就给国公府招了几次祸事,如今居然敢私自联络皇子了?!这回若非皇帝有心放他一马,他这国公之位都未必能保住!
    回府后,他甚至不愿见庄敏静,只对侍卫冷冷地说:“将大小姐禁足,给我看好她了,没我的命令不许她与任何人接触!”
    消息传进庄敏静耳里,她几乎傻掉了。本以为四皇子会凭着《六国论》一飞冲天,而她也能一改往日困境,前阵子还听说四皇子被封了岚山王!可等来等去,没有等来对方的好消息,却等来了父亲将她禁足的命令,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
    庄敏静苦思不得其解,还好看守她的几个婆子都是由俆妙君精挑细选的,她很快便从几人嘴里套出了话。当得知皇帝对四皇子地处罚,以及对她地评价后,庄敏静仿佛被无尽的绝望与恐惧笼罩,身子晃了晃,差点再度晕倒。
    她跌坐在床头,心中明白,除非当今皇上殡天,否则她皇子妃的梦想,怕是彻底破碎了……
    庄敏静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她依然是那个被仕林尊崇的寒梅仙子,仍是被荣国公捧在掌心的明珠,可她还未从噩梦中逃离,又听见两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荣国公打算将柳白露接回府中抬了姨娘,如果说这则消息仅是让她心中不安,那么另外一则消息,便是实实在在的噩耗了——三个月后,她将被远嫁晋州。
    晋州!那个黄沙万里、铁骑风尘的晋州!
    不但条件异常艰苦,还常年处于战争危机之中!
    而荣国公给她相看的人,其父不过是个五品知州,在晋州做官是很难得到升迁的,通常一做就是好几十年,而以荣国公如今的态度,以后未必会为她夫家运作,也就是说,一旦她嫁了过去,将来想再回京中只怕是难了……
    连陈淑淳都与定襄伯庶长子订了亲,她庄敏静怎能比这些远不如自己的人嫁得差?
    她绝不允许!
    在这危急关头,庄敏静终于想起来她的两位好备胎,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愿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她将身上的首饰全数交给了一位看守婆子,托人帮忙送了两封信,一封送到陵水伯府二公子处,另一封则送给吏部右侍郎家的长子魏清江。
    这两封信件最终落到了俆妙君手中,上头无非写了一些缠绵情话,暗示男方前来府中提亲。她想了想并未阻拦,如今庄敏静被禁足在内院,她与杨昭反倒没有太多机会,不若等庄敏静主动闹腾,她相信不用他们动手,庄敏静自己就能折腾出大事。
    然而冷眼旁观的后果便是,庄敏静与魏清江私奔了……
    原来庄敏静并未收到陵水伯府二公子地回复,倒是魏清江不曾令她失望,两人暗中以书信来往,一来二去之下魏清江愈发醉心于这个才逾飞仙的女子,并在信中痛苦地提到,不论他如何哀求,父母都拒绝上门提亲,还打算将他拘起来。
    庄敏静十分恼恨,却又无可奈何,眼看婚期将近,她又怕耽搁久了再生变数,索性使计拐了魏清江私奔,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不信魏家能丝毫不顾及国公府的面子!
    若是平常,她这番算计或许就成了,荣国公如今哪怕再不喜她,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儿,在外人面前他自会护着,毕竟也代表了国公府的脸面。
    即便是让庄敏静远嫁,夫家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这五品知州在当地经营十余年,势力可谓根深蒂固,其长子于三年前考中举人,次子学问同样不错,年轻一辈大有前途。更为重要的是,皇帝一旦决定与宇国开战,晋州的重要性会直线上升,到时别说升官,运作得当,加爵也未尝不可能!
    可庄敏静偏偏看不清,她的一切悲剧来源于自身的虚荣与贪婪,从杨昭与俆妙君附体而来那一刻便注定了。
    这一日,荣国公先是去了西巷的宅子,却并未见到白露,院中只余满地血迹,就连他调来保护白露的侍卫都凭空消失了。
    心中是如何惊惧与悲痛暂且不提,荣国公派人找了两天两夜,甚至大半夜闯了顺天府尹的宅子,逼着对方陪他一块儿找,可这么多人好似变戏法似的,忽然都无影无踪了,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无计可施之下忽然想到了陈姨娘,抱着侥幸心理打算回府中问问,一进门却听见庄思远告诉他庄敏静私奔的消息……
    荣国公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在原地站了会儿,片刻后,他忽然喷出一口鲜血,随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待他再次醒来,人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太医诊断他因急怒攻心,气血堵塞,半边身子都给瘫了,日后怕是不良于行。
    荣国公听闻噩耗,癫狂暴怒地发泄,又打又摔又砸,好几个下人都被他给伤了,姜氏索性让人少进去伺候,任他一人发疯,荣国公恨急,却又无可奈何,他的院子早被人看住了,除了姜氏指派的几个人手,平日里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因他没有帮手,数日后不得不恢复了理智。
    荣国公冷静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来姜氏,将陈姨娘的身契交给她,令她将之发卖得远远的,庄思昊从此由姜氏抚养;另一件事,则是让姜氏对外申明,自今日起,他与庄敏静断绝父女关系,并通知族中长老,将庄敏静自族谱中除名!
    杨昭得了消息心中感叹,玉简里被气得中风的分明是姜家老太爷,而这一世他外祖父健康顺遂,舅舅也因他的关系得到太子重用,姜家如今风头正盛,荣国公却被他的宝贝女儿害成半瘫,真可谓天道好轮回……
    京中发生的一切庄敏静并不知道,她与魏清江在京郊某处村落做了十来日寻常夫妻,待魏家找来,她故作羞愧与凄楚,正欲请罪,愤怒的魏夫人直接命人将她捉起来,连扇十几个耳光,她的脸瞬时肿成猪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声声痛苦地呻吟。
    本想为她求情的魏清江被他亲娘这一手给震慑住,加之庄敏静此时着实惨不忍睹,他躲闪地避开了眼睛,终究选择了沉默。
    庄敏静见他如此心中渐凉,她没想到昨日还在枕边甜言蜜语的男人竟无半点担当,更没想到魏家竟敢如此挑衅国公府的脸面,莫非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她惊疑又惧怕的表情落入魏夫人眼中,对方轻蔑地勾了勾唇:“好好的金枝玉叶不做,偏要自甘下贱,那我就成全你!带走!”
    庄敏静心知不妙,可任她如何挣扎,擒住她两臂的人力大无穷,仿佛钳子一般将她牢牢定住,拖入了马车中。回京的路上,庄敏静在几个婆子地嘲讽中得知庄家已将她除名,陈姨娘也被远远发卖了,震惊之下,她同荣国公一般喷了口血,彻底晕死过去。
    而此时距离京城两百余里的大良城,富户余家刚从庵堂里接回了一位小姐,据说这位小姐年幼多病,余家受高人指点将她送往庵堂养病,自那以后余家愈发兴盛,他们便认为全是这位余小姐虔诚祈福之功,如今余小姐已然大好,自然被余家二老欢欢喜喜地接回了家。
    不少人凑在余家门前想一探究竟,却失望而归,那小姐直接被抬回了府中,外人哪能见到?待她除下覆面轻纱,露出一张清丽温婉的面庞,不是白露是谁?
    ☆、第28章 庶女谋end
    尽管荣国公已公开与庄敏静断绝关系,可魏侍郎一家仍不敢太过分,万一荣国公哪日又想起来了呢?因此魏夫人发泄了怒气后,做主将庄敏静抬了姨娘。
    魏清江兴高采烈地通知庄敏静这一消息时,她只是坐在床边默默垂泪,魏清江忙软声安慰,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他已经知道了庄敏静被家族除名的事,心道她现在的身份大不如前,又非完璧之身,能给自己当姨娘还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俆妙君与杨昭听说了庄敏静的遭遇,皆是淡淡一笑,他们还未沐浴功德金光,说明此世界的逆天之子并未彻底倒台,之后她再折腾出什么事,魏侍郎府难保不被牵连,但他们一点也不同情,谁让玉简中这一家子曾帮忙荣国公算计过姜家呢?
    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荣国公府已彻底被杨昭掌控在手中,玉简中的悲剧再不会发生。
    三年后,夏帝突发急症驾崩,太子在百官拥戴下登基为帝,十余日后,已去封地两年的岚山王突然起兵造反,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纠集三十万兵马剑指京城。
    消息传回京中,新皇暴怒,不顾朝臣反对执意御驾亲征,朝中局势再度紧张起来。
    而庄敏静得知这件事,几乎喜极而泣,她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两年她过得并不好,被禁锢在魏家后宅仿佛坐牢一般,就连亲手培养的势力也渐渐散了。起初魏清江还愿哄着她,可魏夫人不喜她,找了许多年轻美貌的女子来分她的宠,魏清江并非心志坚定的人,身边的莺莺燕燕多了,花在庄敏静身上的心思自然就少了。
    等庄敏静意识到她将失宠,这才急着想办法笼络魏清江,可即便她写出再多惊世诗词也难以吸引住对方全部的目光,久而久之,她便如这个时代的寻常女子一般,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后宅斗争,再没什么特别。
    她一个由异世穿越而来的女人,又岂会甘心?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利用装病藏起来的药物制成迷药,迷翻了整个院子的人,又化妆成婢女,逃出了魏府。
    庄敏静没有路引,她找到了当初接济过的几个乞丐,混入其中一路北上,历经二十多天地颠簸,终于在米川城见到了岚山王。
    赵礼看着眼前这个又脏又臭的女人着实有些吃惊,若非她在进帐前特意洗了脸,他或许都认不出这个女人就是曾经名动一时的寒梅仙子。
    赵礼的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嫌恶,当初他因《六国论》一事深受打击,自然迁怒了始作俑者,甚至怀疑她与太子串通一气故意害他。直到他听说了庄敏静被除族,又被魏家抬做了姨娘,这才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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