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没有绝对的坏事,也没有绝对的好事。
    当朱元璋拿到郭桓后续的证词之后,表现的反而没有多么愤怒了。
    证词之前的证词能够完善一些,关于陈松的那些事情基本上全部删掉了。
    郭桓虽然是这案件的主要人物,可还是有很多事情并不清楚。
    毕竟,其他人要是相互之间媾和,郭桓也不一定知道。
    就好像曾大哥和赵瑁认识这件事情一样,郭桓并不知道。
    现在的郭桓哪里还在乎这件事情?此时的他,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身上的血肉,几乎没有多少好的地方,到处都是伤痕,到处都是伤疤。
    被挂在墙壁上,因为太过痛苦导致脱力,只是嘴里不停的呜呜咽咽。
    几个锦衣卫的校尉站在郭桓的面前,手中的鞭子还在朝着郭桓的身上招呼着。
    这些锦衣卫校尉可体会不到郭桓身上的痛苦,只要郭桓不死,他们就没有什么过错。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审讯办法就是严刑逼供。
    随着郭桓的招供,毛骧也开始按照郭桓的证词拿人。
    前脚还是高高在上的礼部尚书,后脚就变成了阶下囚。
    这样的事情这几天层出不穷,风暴远远没有结束,甚至还在不断的蔓延。
    户部、礼部、工部等衙门成了重灾区,尚书及尚书以下,绝大部分官员都被抓进了大牢中。
    随着案件不断地扩大,这些衙门也变得空虚起来。
    可是,不管怎么办案,这些衙门都不能停摆啊。
    突然之间将这么多人缉拿,留下来的那些职位,总要填补上吧。
    话是这样说,可问题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人呢?
    一下子清理了这么多的人,就算乡试和会试刚刚过去不久,可人数依旧不足啊。
    再说了,这些人也才刚刚经历科举的洗礼,哪里能直接就上任?
    他们的学问很高是不假,可从来没听过,谁上来就能当尚书的。
    加上老朱对传统的读书人本身就有一定的排斥,现在要是大规模的任用,难免会有些顾忌。
    不过,这些事情和陈松没有什么大的关系。
    新学学堂迎来了一次考试,这次考试的试题由陈松出题,且亲自坐镇。
    最近陈松赋闲在家,也是算是找了一个事做。
    这次的考试可以算是毕业考试,参加考试的学生是第二批考生,是当初招收的工匠子弟。
    这些人在学习实学的时候,速度要比普通人快上很多。
    没有儒家理学的固执思想,再加上陈松的用心培养,学习的速度已经很不错了。
    这些学生,绝大部分已经将后世初中知识掌握,少部分学生将后世高中的某些课程掌握。
    别看只是后世的初高中知识,要是运用的好,也要比寻常人厉害很多。
    这些人当中的某些学习好的学生,甚至都已经开始学习更高深的知识了。
    对于这部分学生,陈松培养方略是让他们接着深造。
    一方面可以充当学堂的老师,又一方面可以进行更高深的学习。
    当然了,这部分学生的数量不多,陈松也宝贝的紧,所以就没有参加这次考试。
    参加这次考试的学生,是陈松打算放出来的。
    陈松深知郭桓案的涉及范围,到时候,涉及到这案件而被清理的官员数量肯定数不胜数,这正是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可能会遭到保守势力的反对,但也是一次尝试,要是成了,那就更往前一步了,要是不成,也无所谓。
    为了事情能够顺利进行,只有通过考试的学生才能出仕。
    做官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诱惑的事情,尽管陈松事前没说,可是也有暗示。
    以至于这些考生在考试前好几天,甚至不眠不休的复习。
    考场就是新学学堂的教室,为了绝对的公平公正,陈松甚至将家中的那些家丁带了过来。
    这些家丁和这些学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自然就能做到置身事外。
    考试的科目很多,一共考了四天的时间。
    考试结束之后,试卷由陈松一人批阅。
    试卷的数量不少,可对陈松来说,这些事情至关重要,必须要亲自盯着。
    差不多三天时间的废寝忘食,陈松终于将这些试卷批阅完毕。
    ……
    天色大亮,吃过早饭之后,陈松走进了书房,将昨天晚上已经整理完毕的成绩排名拿上,准备去学堂。
    还没等他走出大门,就看到了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前。
    马车的形制是宫中的,但看装饰啥的,又不像是朱标或者朱雄英的。
    正疑惑间,就见到庆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估计又是朱元璋有事找,庆童过来,除此事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快走两步,还没等庆童走进,陈松就已经走了出去。
    看着走出来的陈松,庆童急忙说道:“陛下找侯爷有事,有急事!”
    陈松略微有些吃惊,现在不是朱元璋正大肆搜捕那些官员的时候吗?现在找自己能有什么大事?还是急事?
    疑惑归疑惑,还是跟着庆童坐上了马车,朝着皇宫而去。
    马车停在皇宫外,由庆童带着来到了御书房。
    至于那成绩排名单,却是被陈松揣进了怀中。
    站在御书房中,还没有行礼,朱元璋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常青啊,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
    “敢问陛下,所为何事啊!”陈松拱手问道。
    “是这样的,郭桓此人有负君恩,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臣。
    和郭桓有染的官员数量繁多,至于这些罪官,俺可不想留情!”
    老朱杀气腾腾的说着,让陈松错以为,这是在敲打自己。
    若不是陈松什么都没有做,或许还真的会以为这是朱元璋的敲打。
    老朱这话,陈松没法接,所以就站在那里,做倾听状。
    “可是啊,朝中的这些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次性将这么多的人全部抓起来……
    只怕是……”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脸上的那个忧愁,那叫一个明显。
    老朱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个不露声色的人,除非那种极端情况下,大部分表露出来,都有着别样的含义。
    陈松如何不知道朱元璋说的这话是为了什么,陈松弄的这个考试,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事吗?
    陈松道:“陛下,臣以为,乡试和殿试过去不久,朝中的官员虽然被抓了不少,可是这些人的数量完全可以补充!”
    陈松不想让自己的学生当官吗?当然想,可是,这些话不能由陈松说。
    这是以退为进,陈松知道朱元璋的想法,可不能说出来。
    老朱捋着下巴上的胡子,脸色有些低沉,“这些人,不过读了十几年的书呆子,能办个什么事?
    六部官员倒也好解决,可是那些基层官员,一时半会上哪去找?让那些读书人进士当这些官?他们能愿意?
    这些职位,在他们的眼中,不过吏员罢了!”
    朱元璋摇摇头,不置可否。
    确实,古法的官和吏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读书人进士这些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担任这些职位呢?
    朱元璋知道新学教授的课程是什么,有朱雄英在,所以对这些事情颇为了解。
    “这样吧,俺是这样想的,不如让你那新学学堂的学子来当这些官吧!”朱元璋看着陈松。
    老朱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些强人所难,这些新学学堂的学子干啥不好?非要当吏?
    当吏不就是给人当牛马使吗?
    以为陈松会有犹豫,可没想到,陈松直截了当的答应了。
    “陛下圣明!如今新学学堂刚好有一批学生毕业,臣正愁着该如何安排他们……”陈松笑着说道。
    毕竟不是正规科举,这次的毕业对陈松来说非常重要。
    要是毕业的这些学生前途迷茫,啥都没有,那对以后的招生有些必不可少的影响。
    “只是……”
    朱元璋的脸上刚刚出现喜悦,就被陈松这个喜悦打断。
    忙问道:“只是什么?”
    “陛下,臣是这样认为的,这只是臣的一些粗浅之见!”陈松拱拱手,说了起来:
    “陛下,从古到今,吏是吏,官是官,吏不如官,从宋之后,这种情况就愈发明显。
    可是,吏真的就不如官吗?韩非子有言: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臣窃以为,此事千真万确。读书人读了十几年的书确实辛苦,可辛苦就能治国吗?
    户部的官员,可知道金银兑换作价几何吗?可知道宝钞流通的必要条件吗?
    ……”
    陈松洋洋洒洒,“陛下,科举传承许多年,可在臣看来,还有很大的弊端。
    既然官员能有科举,为何吏员就不能有科举呢?为何吏员的地位就必须要比官员低呢?!”
    朱元璋的右手不停的敲打着桌面,讲真,陈松说的这些话,老朱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吏员还有考试?这不是子承父业吗?这不是世世辈辈的吗?
    可是,之前陈松设立的那些衙门,其中的吏员也确实都是经过考试的。
    不得不说,效率确实很高,做事确实厉害,唯独就是要给他们发俸禄。
    官是朝廷任命,吏是官府招揽。
    官服务于朝廷,吏服务于官员。
    京城中的这六部衙门,里面的吏员大部分都是朝廷招揽,吃的朝廷的皇粮,可这些吏员相较于天下,实在是九牛一毛,所以也承担的起。
    陈松说的这是什么?这是后世的公务员考试。
    这可是个大杀器,这东西拿到这个时代,可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对基层的管理以及把控,如同釜底抽薪一样。
    往常,地方吏员效忠于官,因为吃的是官的饭碗。
    要是官有个什么不对劲,吏也要跟着不对劲。
    陈松的这个办法直接把这些不对劲全部搞没!
    公务员制度的成熟,那么大明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在根本上,和其他的封建王朝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就算此时花钱,可收益却是钱财无法衡量的。
    虽然花钱,可以后钱会少吗?
    海贸,海外殖民,这些钱不够?
    老朱也听明白了陈松说的这话,他看着陈松,道:“你的意思是,将吏员的选拔也收归朝廷?可这样一来,事情就会繁杂很多。
    天下官府如牛毛,吏更是数不胜数,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钱!恐怕会造成亢官?”
    老朱家可不是一般的爱钱,老朱最先考虑的就是钱。
    “你设立的那几个衙门,其中的吏员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可这毕竟是少数……”
    老朱又开始犹豫,说着各种不确定的话。
    “那新学学堂的学生若为吏员,可要考试?”
    “陛下,这其中的道理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臣长话短说,对于朝廷而言,短期之内会有付出很多,可从长远来看,优点大于弊端。
    首先,可以让朝廷的权利深入地方,甚至可以在镇上设立官府,由三五吏员掌控……
    县一级,因为吏员服务的是朝廷,俸禄由朝廷分发,所以大概率不会和官同流合污。就算会勾结,可不至于铁板一块。
    ……”
    说完话,陈松笑着看着朱元璋。
    这是什么?这是皇权下乡,这是分权,这是皇权集中。
    这可是老朱最喜欢看到的,最想要的啊。
    老朱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对于权利异常渴望的他来说,陈松所说的这些,有着不可避免的诱惑。
    老朱站了起来,背着双手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面带兴奋。
    “事情可能会多,也可能会耗费大量钱粮,只是,只是,这些权利!”
    “有常青在,钱或许不是什么问题,可是,这么多的人,俸禄如何发放?”
    停了下来,老朱看向陈松,发问:“钱财有你,或许不太过于担心,可俸禄如何发放?这是个问题,要是将全天下的吏员都加上,恐怕光是发俸禄,就会有一大堆事,消耗一大堆时间!”
    陈松淡淡一笑,早有对策,“陛下,大明钱庄遍布天下,可由大明钱庄分发!
    所有俸禄,不经上官,全部通过钱庄分发,此法,定然会大幅度消减贪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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