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素昧谋面的老豺狼人,差点搞崩了林恩的心态。
    他并非没见过类似的事情,可是当这样事情真实发生在他的身上的时候,他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难怪在一世中,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没能彻底瓦解宗族势力,这些人为了保全宗族,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这一次,他足足反思了三个多小时。
    终于肯定了自己之前的行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希尔薇为他准备好了明天要穿的礼服,一直等到他睡着之后,才离开了他的卧室。
    整个巴雷特城堡内,要说谁对林恩最了解,那必定是希尔薇,这一点,甚至连埃蒙都比不了。
    虽然林恩把情绪影藏的极好,但是她依旧一眼就看出来少爷心神不宁。
    林恩睡着之后,她回到卧室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同样心神不宁。
    按照古老的贵族传统。
    继承人在完成了成年礼之后,家族都会给他安排婚配。
    贵族的婚姻,尤其是继承人的婚姻,通常情况下关乎到家族命运,这并不是简单的个人行为。
    虽然林恩才八岁,不太可能现在就结婚,但是却不影响订婚。
    可是,在卡利亚斯,这个穷乡僻壤,有谁能配得上她家少爷呢?
    希尔薇有些焦虑。
    …………
    卡利亚斯的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不过这一次,城堡内的大伙都挺高兴。
    白色的雪花,象征着圣洁。
    一般来说,当家里有重要仪式举行的时候,如果下雪,就会被看做是天神的赐福,这是非常好的兆头。
    今天是一月八号,天启节之后的第一天。
    但是和今天巴雷特城堡内要举行的仪式相比,刚刚过去的天启节显得一点都不重要。
    今天是林恩·巴雷特的八岁生日。
    同时也是他的成年礼。
    巴雷特家族的现任家主埃蒙·巴雷特,也将在今天隐退,林恩将继承卡利亚斯子爵的封号。
    城堡充满了各样的情绪,有人唏嘘,有人欣喜,有人缅怀过去,有人展望未来。
    从领主到仆役,每个人都穿着赞新的衣服。
    因为卡利亚斯新时代已经到来,这是属于林恩·巴雷特的时代。
    通常来说,在这个“一切权力来自于圣光之主”的人类文明里,这种贵族的继承仪式,需要由当地教堂的主教来主持。
    但是卡利亚斯没有圣光教堂,所以就可以省略掉教廷那一套,因为没有宫廷使者,所以王国的那一套也省了。
    这就让仪式变得非常简单,观礼人员也只有托林大师、乌拉尔大师、江南皮革厂的唐纳德,还有赌场的老板侏儒班森。
    城堡的庭院之中,略显苍老的埃蒙穿着隆重的华服,端坐在高出地面三级台阶的主位上。
    巴雷特家族在城堡内的所有侍卫,包括整编完毕的新军,原獠牙佣兵团俘虏,共二百四十三人,全部在庭院中向着他们的新老领主单膝下跪。
    埃蒙将天秤纹章戒指从自己左手小拇指上摘下,戴到林恩的左手无名指上,然后牵着林恩的手转身面向一众侍卫:
    “林恩·巴雷特,巴雷特的家族的新主人,卡利亚斯的新领主,你们是否愿意像效忠于我一样,继续效忠于他?”埃蒙将林恩的左手举起,让每一个人都能够看到那枚象征巴雷特家主的戒指。
    “永远效忠于巴雷特,永远效忠于天秤家族……”台阶之下,侍卫们的声音整齐而洪亮。
    “高文·兰斯洛特,巴雷特的守护骑士,你愿意继续守护巴雷特家族,守护林恩·巴雷特吗?”埃蒙牵着林恩的手,看向一旁的高文。
    “至死不渝!”
    高文面朝着林恩,左膝下跪,右手长剑杵地,他声音不大,但却像是从胸腔里爆发出来,充满了力量与坚定。
    埃蒙将林恩的右手交到高文的左手中,高文惶恐地低下了头。
    林恩很乖巧地喊了一声“高文老师。”
    “在的,领主大人。”
    高文抬头与林恩目光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满意的答案。
    …………
    在仪式结束之后,埃蒙将林恩叫到他的卧室,要完成最后的交接。
    林恩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如今的父亲虽然看上比以往苍老了许多,但是却显得非常的轻松。
    父亲的卧室,林恩非常的陌生,在他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平时他和父亲见面的大多数地方都是父亲的个人书房。
    卧室内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床和衣柜之外,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口金属保险柜。
    “这柜子得搬到你的卧室去。”
    埃蒙边说着边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钥匙,插进保险柜的锁孔,然后又在密码锁上捣鼓了好一会。
    保险柜打开之后,埃蒙朝着林恩招了招手:“过来。”
    两人都蹲在柜子前,埃蒙开始将保险柜的中的物件一样样拿出来。
    第一样是一串钥匙。
    “这把是武库的钥匙,这把是金库的,这是粮库的,这把是?……嗯……哦,这把是酒窖的钥匙。”
    “你以后有的是时间一把把去试。”林恩还没的来得及记住没把钥匙的模样,埃蒙就把它放到一边,然后继续从保险柜里拿出下一样物件。
    这一次拿出的是一摞纸张,看上去像是土地契约。
    “这是我们城堡还有农场的地契,虽然现在看来可能没什么用,但是卡利亚斯迟早会迎来法治,到时候我们才好有凭证,不然你这个领主,就是带头侵占土地。”
    林恩接过地契,还没来得及细看,埃蒙又拿出一纸契约。
    “这是高文的骑士誓约,如果之后他不听你的命令,你就拿着这个去拍在他的面前,那样他就会乖乖站好,服从你的任何命令。”
    林恩有些无语,父亲此刻的心情虽然很轻松,但是语气却不像是开玩笑。
    埃蒙又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黑匣子,上面也还放着一纸契约。
    “弗雷没有誓约,不过我让他写过一份承诺书,虽然不具备契约效应,但是也有一定的约束力,这个盒子是弗雷的巫妖命匣,你要保管好,出了差错他会没命的,现在里面灵魂还不完整,之后他每次进行转化仪式,你都要拿出来一次,第二次转化的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金库里,过段时间你交给他,就说是你帮他收集了很久才弄到的。”
    林恩茫然地点点头,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些是家里仆人的契约,这是希尔薇的契约书,如果你想恢复她的自由民身份,当着她的面撕了就行,不过我的建议是最好再等等。”
    “这是去年的账本,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这些年城堡的财务一直都是赤字,我带来的老本也都快吃完了,还好霍格的家底足够多,应该够你挥霍一段时间,不过你最好想办法改善一下财务的收支问题。”
    “这是我祖父留给你祖父的遗物,还有你祖父留给我的遗物,没有什么价值也没什么用,就当留个纪念,我死的时候,你也来随便拿一件我的东西放进去,最好是那把佩剑,这样说明我有武勋,这是我和你祖父他们的区别,这一点很重要,你以后给子孙讲故事的时候千万别漏掉。”
    “……”
    从父亲的卧室里出来之后,林恩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那个看上去不大保险柜里好像装了非常多的东西,他只记得父亲说了很多,但是似乎什么都没有记住。
    …………
    卡利亚斯城镇的东郊。
    一个繁荣的村庄坐落于此。
    这里有卡利亚斯最好的农田,和最干净的水源,而且距离城镇很近,尤其是獠牙佣兵团驻地,快跑的话,也就十多分钟脚程。
    当年霍格执掌卡利亚斯之后,把这片最好的土地划给了他的族人,自此,一百多个豺狼人再此安家。
    在老族长的带领下,仅仅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彻底安置好了一切,原本不擅长耕作的豺狼人也学会了农活。
    在霍格有意地资源倾斜之下,经过十多年的发展,这里已经定居了超过五百名豺狼人,卡利亚斯几乎所有的豺狼人都加入到了这个族群。
    而这里也一跃成为了卡利亚斯最大的粮食产地,占据了整个卡利亚斯粮食总产量的百分之二十,而这里农田面积,甚至不到总量的百分之五。
    十多年来,这个村庄宁静而且祥和,虽然每年春耕时为了抢水都会产生一些矛盾,但是在老族长的调解之下,没有出过什么恶性事件,这在天性好斗的豺狼人种族中极为罕见。
    打破这一份平静的事件是去年年底,巴雷特城堡和獠牙佣兵团的交锋。
    最终霍格战败,獠牙佣兵团覆灭。
    豺狼人族群这些年之所以能在混乱的卡利亚斯过上安稳日子,他们自己很清楚,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霍格,霍格是他们最大的保护伞。
    当霍格死亡,恐慌的阴云在村内弥漫,每个都很焦虑。
    有的人在叫嚣着要去和巴雷特拼命,有的则藏起了所有粮食躲在家里不肯出门,还有的人不敢面对现实,就靠着欺压弱小来释放心中的恐慌。
    摩西就是在这时候被族人抢光了粮食。
    走投无路的他,在一个长辈的指引下,来到城镇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能吃饱饭的活计。
    然后他就看到巴雷特城堡外,有人在高喊“招募建筑劳工,每天一枚银币”。
    虽然他之后命运,在签下了那份协议之后就基本已经注定,但是他当时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在两个多月后,成为族群的新任族长。
    在整个村庄内最大的那间房屋里,老族长的遗体静静地躺在一具乌木棺材内。
    虽然豺狼人天生面容狰狞,这个老豺狼人也不例外,但是除此之外,他的容貌也能让人感觉到一些慈祥。
    老族长面容平静,看上去死亡时并不痛苦。
    摩西就站棺材的旁边,除了他之外,房间里还有超过三十个豺狼人,其中半数都是老人。
    除摩西之外,每个人都穿着纯黑色衣服。
    摩西身上穿的是绣着棕色条纹的定制衣服,他脖子上挂着一圈牙齿项链,这是由他们着一脉之前族长的獠牙组成的项链,最早的一枚牙齿可以追溯到四百多年前,此刻躺在棺材中的老族长獠牙也在其中。这身衣服和项链,是族长在祭祀、即位,或是其他非常正式场合上才会穿着的特定服饰。
    “摩西,你是否愿意继承老族长的遗志,承接本脉族长之位,以保卫族群安危为己任,带领族人走出现今的困境?”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与此同时,五位年迈的族老,同时望向年轻的摩西。
    “我愿意。”
    摩西顶着强烈的压力,缓缓开口,他的眼神始终看着棺材内的老族长的遗体,他手里紧紧攥着老族长留给他的遗书,在这封遗书里,老族长向他坦明了一切,并且为他未来的方向指明了道路。
    在摩西答应了之后,老族长的棺材终于盖上了盖板。
    他烧掉了手里的遗书,然后走出了房间。
    接下来,他要去面对在大晒场上等待着他的五百多位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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