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华明白了,再次打量着心儿身上的穿戴,嗯,怪不得比从前好很多,原来是认了孙子。
    认了孙子,那也就是愿意接纳自己这个媳妇,以及媳妇肚子里的第二个孙子?
    若是回来这一路淑华心里还有点忐忑,那这会子她的心落回了实处。
    “心儿,你乖乖在院子里玩,娘进去看望你奶奶。”
    心儿点头。
    抱起脚边的球撒丫子往前跑,边跑边扭头喊那丫鬟:“来呀来呀,来追我呀!”
    丫鬟一脸紧张的跟在后面:“小少爷,您慢着点儿啊……”
    淑华站起身,满意的看着这一切,视线又从跑远的孩子身上移到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花坛,盆栽,地砖,屋宇,院墙……
    熬了那么多年,这里的一切都将会是她和她的儿子们的!
    顾母的屋子里,顾母合衣靠坐在床上,床边一个丫鬟正在喂药给顾母吃。
    药太苦,顾母还没吃几口就连连摆手。
    丫鬟一脸难色,求助的目光投向床边的顾父。
    顾父双手背在身后,在床前踱着步,只是这步子凌乱而沉重,眉头紧紧的拧成一个‘川’字,耷拉着的眼角和嘴角无不写着‘焦头烂额’四个大字!
    淑华进屋,唤了一声“姨母,姨夫!”
    顾父顾母同时抬起头来,看到淑华,眼睛都亮了起来,又往淑华身后看,没看到顾志华。
    “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志华呢?他没跟你一块儿回来?”顾父抢着吧顾母要问的话给问了。
    淑华把进门前就酝酿好的情绪缓缓释放出来,虚弱的脸刷地变得苍白,眼眶红了,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轻轻摇头,抽出帕子来埋头抹泪,配合着微微耸动的瘦削的肩膀哽咽出几个字:“……志华,志华摊上大麻烦了……”
    “啥?啥麻烦?”
    顾父一个箭步冲到淑华跟前,心脏刚在一瞬间好像窒息了。
    顾母也好不到哪去,眼底都是惊惶。
    淑华望着面前的二老,只是抽泣,摇头,却不说话。
    顾母急了,“你别哭啊,快些说啊,这是要急死我们嘛?”
    顾父也在跺脚。
    淑华砰地一声跪在地上,把赖头华的事儿跟二老说了。
    顾父顾母都傻眼了。
    “这个畜生,不学好,竟跑去跟人学赌博,五百两银子,作死啊作死!”
    顾父气得腮帮子上的肉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是从牙关里咬出来的,若是顾志华在场,恐怕他都要扑上去撕下他一块肉来。
    顾母只是哭,“老爷啊,你要打要骂也得先把儿子给赎回来啊,那些赖头不是啥好人……”
    顾父猛地转过身来,双手重重拍打在一起,歇斯底里吼顾母:“赎回来?你说得倒轻巧,五百两银子啊,你让我上哪弄去?”
    要是家里的铺子没出问题,五百两银子数目虽大,也不至于弄不到,大不了卖两间铺子出去。
    可这会子祸不单行,家里的铺子全都被查封了,铺子里的东西一根针都不能动,全被贴了封条。
    做生意的人家,说起来腰缠万贯,其实不然,大部分钱都投到了铺子里去了。
    家里眼下现银就百来俩,打点官府,让自己免除牢狱之灾花去了将近一半,余下的几十两银子还得留着给苦主赔偿。
    赔偿不到位,被封的铺子指不定一间都拿不回来,所以这会子顾父自己就像是一条架在火堆上烤的鱼似的,日子难过啊!
    本想着借助儿子的举人功名还有同窗们的人脉关系,能够去县衙再通疏通,可没想到这个混蛋竟然这么不争气,节骨眼上出岔子!
    “老头子啊,志华可是咱唯一的儿子,是咱老顾家的独苗啊,我这里有一一匣子的首饰,全拿去当了,家里百来亩田地也卖了,甭管咋样也得凑个五百两银子先把人捞出来啊!”
    在顾父心急火燎,怒火攻心之际,顾母还在那里哭着央求。
    顾父暴跳如雷,一脚把旁边的小圆凳子踹到院子里去,转身指着床上哭得眼睛红肿,披头散发的顾母吼叫:
    “捞捞捞,你当是涮火锅呢?那可是五百两银子,砸人身上能把人给砸死!”
    “卖田地?卖了田地咱这一家老小吃啥喝啥?喝西北风?”
    顾母愣住了,她看了眼屋里的家具摆设,“实在不行,就把这些家具摆设都卖了,家里的下人也不要了,再不行,就算把这宅子给抵上,我都要把我的志华给救回来,志华要没了,我也不活了……”
    听到要卖丫鬟,床边伺候的丫鬟腿肚子一紧,手里的药碗差点掉到地上。
    顾父听到顾母这些任性的话,气得跺脚。
    淑华直直跪在地上,这时候也弱弱的开了口。
    “原本我手里还是有二三两银子的体己钱的,庆安郡那宅子也能变卖些银子,可没想到小青小红那两个丫头趁着我不留意,偷了我的体己钱,还溜去志华的书房把宅子的地契给卷跑了。”
    “什么?”
    “我的天!”
    又一道雷狠狠披在顾父顾母的天灵盖上,顾母当场就气背过去了,顾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顾父佝偻着背出去想法子去了。
    卖田卖地?还是卖宅子?
    淑华不清楚。
    她伺候在顾母的床边,顾母喝过了汤药尚未醒来,淑华盯着顾母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手腕上戴着一只粗粗的金镯子,手指头上戴着绿翡翠镯子。
    是的,自己是跟表弟有情,还是青梅竹马的感情。
    曾经她以为有了这份青梅竹马的情分,即便姨母姨夫不答应让她做正妻,也能当个妾。
    可事实是他们为她寻了一门她很不满意的婚事,将她打发出去,他们四处为表弟寻找门当户对的人家……
    她恨他们的势利,她也对表弟的妥协感到深深的失望。
    命运的坎坷让她明白了很多东西,原来,人活在这世上,自己不为自己打算,谁都不会为你考虑。
    所以即便如今她得偿如愿重回顾家,跟表弟依旧你侬我侬,可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傻傻的她了。
    她再不敢相信任何人,依靠任何人,许诺?名分?都不牢固。
    花花是正妻,正大光明嫁进来的,结果呢?还不是照样被坑,被休。
    所以,她必须趁乱把顾家的钱攥在自己手里,能攥多少是多少。
    她把钱攥着,断了这老两口的后路,才能逼出他们的潜力。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你不逼一把,永远不知道对方原来这么有钱,瞧瞧,百来亩田地,这么大的宅子,还有姨母手上的镯子,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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