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蔡宓到荟仙酒楼,小二立马迎了上来,她摆摆手,让他不必招待。走到二楼最后一间厅馆,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进。”蔡宓听到声音,有些踟蹰,欲要转身离开。突然“吱——”一声,面前的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有官品职位才得以穿的青蓝锦袍,蔡宓抬头看他,竟是大理寺少卿——叶承泽。登时,蔡宓福了福礼,说了声官人。说罢跟着这位男子进门,不忘把门关上。
    叶少卿看了看她,随意指了屋内的椅子,道:“坐吧。”蔡宓被他看得不自在,双手只能紧紧攥着衣角,讪讪道:“不知奴家犯了何事,竟要官人费如此周折邀奴来此会面。”男子摸了摸蔡宓的脸颊,道:“莫怕,不过是看小娘子甚得我心,想成为小娘子的入幕之宾罢了。”
    蔡宓看着他一双桃花眼,说起话来都有些磕磕绊绊:“不……不行……我们琴寓楼不允许私下接客。”叶少卿从怀中拿出几张纸交和几块银锭放到桌上,笑道:“哦?这些,小娘子也不愿意吗?”
    蔡宓的眼睛直直盯着桌上的那些东西,暗暗咽了咽口水,有些心痒,却怕有诈,小声道:“我……我可不是这样的人。”他似是听到什么笑话,哈哈大笑:“那倒是我小人之心了,小看了小娘子,那便收回了。”说罢,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银锭一块一块拿回去,又道:“既然小娘子如此大方,愿意无偿为我办事……”蔡宓听了,赶忙上前按住他的手,着急道:“什么?我可没说过要帮你办什么事!”叶少卿挑了挑眉,道:“小娘子不愿?那我只好去琴寓楼同张掌柜叙叙旧,说说小娘子去钱庄一事了。”蔡宓听罢,有些恼怒,又怕得罪他,只僵着脸,假笑道:“不必劳烦我们掌柜了,办,我办。”说着,把他的手掰开,把这些个银钱都抱在怀中,“奴家不过一个青楼女子,不知如何能帮得上官人?”
    叶少卿不再逗她,正色道:“帮我传递琴寓楼的消息便可。”蔡宓有些惊讶,赶紧放下怀中的东西,道:“这……背叛琴寓楼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况且,我们琴寓楼不就床上那点儿事情,我哪里帮得来?”他笑笑道:“放心,不会让小娘子为难。琴寓楼本就鱼龙混杂,消息众多,你帮我从中探得消息便可。”蔡宓假作苦恼道:“你也知我若帮你做事,必定是有风险,不能……”他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道:“放心,这些是定金,往后帮我递消息,另有酬谢。”  蔡宓又有疑虑:“但我们也不能总是在此相见,即便他人猜不到我为你递消息,也会有人怀疑我私下接客,那我也落不着好!”他回:“若是有事,我自会假借寻欢之名去琴寓楼看你。”
    蔡宓思索一番:他给的银钱不过是陪几个客人便可赚来,不过往后说不定能为我办来离开这东京城的路引子。蔡宓想罢,终是答应为他办事,说道:“好,不过为何官人要选我办事?”叶少卿轻笑一声:“不过前些日子听到有人抱怨你整天朝他们要些小玩意儿,正巧又看你从钱庄出来……”蔡宓自是知他想说自己贪财可用,冷哼道:“他们给的缠头都交到妈妈那里去了,不过要些赏赐,也推叁阻四,扣扣搜搜,老娘才不作陪。”
    两人商谈过后,叶少卿以公务繁忙为由先行离开。蔡宓独坐窗边,正巧看到琴寓楼专门备着的马车。微风轻拂,帘被吹起,里面坐的不正是秦卿,也不知这是要去何处。
    今日正是那户部侍郎慕老爷的嫡次子加冠礼的日子,秦卿受慕府二公子之邀前往助兴。
    秦卿到时,这慕府的二公子已在宗庙行过冠礼,此时正宴请宾客。
    秦卿几人随仆从从小门进入,走不远,满目便是玉兰花,原是这前院种着玉兰树,假山流水。这流水却看不见其源,往旁边望去,竟盖一座小亭,入口处放着两座梅花状的汉白玉石。几人从这假山中的小径走过,上了台阶,又过了一个长廊,终到园中小亭。
    这慕府二公子竟不在前院待客,而是另作他席,正同几位同龄男子把酒言欢。他们看到秦卿过来,纷纷放下酒杯,慕府二公子还迎了上来,向他人介绍:“这就是琴寓楼头牌,今儿个可不会让各位失望。”秦卿向众人福了礼,让阿竹摆好古琴。
    “欸,美人在旁奏曲多没趣儿,是吧?各位。”秦卿正准备坐下奏曲,却被拦下,“不如陪我等喝个小酒。”
    秦卿笑笑道:“若只是吃酒不过是滥饮,亦是无趣,不若让阿竹担作录事,我陪各位公子行令饮酒。”此话一出便有人不乐意了:“不妥不妥,这谁不知秦卿姑娘儿惯会这些词儿啊曲儿的,这作仲裁的还是你的丫头,那还能让你喝上这酒吗?我看是不行。”
    慕府二公子亦是附和:“照我看,这前院满是玉兰花,不若让人剪下几枝,一个传过一个,每传一人手中,便撕下一片花瓣,谁撕下最后那片花瓣,那人便要吃一杯酒。”说罢唤来小厮,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让他去剪下几枝玉兰。
    不知是否是秦卿今日运气不佳,连续几次这花到她手里就剩最后一瓣,只得吃酒。
    不过四五巡,秦卿已觉得有些头昏,不小心看了远处流水拱桥,似是一位小厮正带着陈将军往里走去,应是去那正经酒席处。
    陈将军正随小厮下拱桥,这又是另一番花圃美景。陈将军心想,这慕侍郎还真爱种花。再走一段路,两人穿过周围站着零散青竹的游廊,终到这酒席处。
    小厮引陈将军到他的席位,同席的皆是关系一般的文官。这席上的人看他来了,皆起身相迎。陈将军亦笑笑回礼,便坐下。
    酒过几巡,陈将军感到有些无趣,借口喝多了酒水,唤了小厮,领他离席如厕。到地方后,他让小厮先行离开,过会儿自会回席。
    回席途中,一女子正撞上胸膛。陈将军低头一看,竟是秦卿。正欲推开她,秦卿攥住他的衣角,嘴里还念着:“将军,救我。救我,将军……”陈将军看她神志不清,面色潮红,又一个劲往自己身上贴,猜测她应是被下了药,能在此行事的应是那慕府荒唐的二公子。虽陈府与慕府交情不深,但也不必为一女子交恶,陈将军欲打晕秦卿,不管其事。
    秦卿似是知他所想,仰面对着他道:“奴家不过弱女子,将军举手之劳也不愿救小女子吗?”陈将军冷哼道:“你受邀前来便应知你有如此下场!”秦卿一副眩泪欲滴之态道:“我不知!不说我是卖艺不卖身,即便我亦卖身,也得买我愿意。难道将军就认为奴家被强迫就无所谓吗?”陈将军不回她,看样子对她接下来可能所遭之事并不在意。
    秦卿踮起脚,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贴着他耳朵道:“将军若想让今日事成,便要救我于水火。”说罢,不等陈将军有任何动作,秦卿便跳入旁边荷花小池。陈将军皱着眉头看她,忽然旁边响起惊叫声:“快来人呀,有人入水了!”
    一时间,这荷花小池周围便满了人。陈将军令侍女捞人。秦卿终被从池中捞了上来,整个人已昏了过去,头发上沾了些许荷花小叶,衣服湿透,里层的肚兜都有些若隐若现。人群中的慕二公子已看直了眼,正欲上前,没成想,已有人先行一步,将秦卿抱于怀中。
    秦卿醒来时,天色已暗了下来,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她勉强从床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向桌子。此时,房门被打开,鸨母进来,看她一副四肢无力的样子,赶忙上前扶着她。
    鸨母一边扶她坐下,一边抱怨:“哎呦,你可真是我的祖宗。你这是想干嘛呀?”秦卿沙哑着嗓子道:“渴。”说罢,给自己倒了杯水,“今日是谁送我回来?”鸨母道:“还能有谁,不就是咱的马车把你送回来。”秦卿皱着眉问道:“那陈将军……”鸨母一脸了然道:“放心,阿竹说了,是陈将军将你抱入马车。”
    秦卿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思索片刻,对鸨母道:“既是如此,应是有不少人看到了,明日便有劳妈妈请几人将此事传一传。”鸨母却有些迟疑:“若是将军知道是我们传的,发了怒……”秦卿安慰道:“那日应有不少人看到,必定会走漏些风声,我们不过是推了一把罢了,妈妈倒不必如此担心。”
    秦卿看鸨母仍是忧心迟疑之状,故作气恼道:“当初您不也同意我接近将军,如今可是怕了?今日之事皆由我起,就算怀疑到我身上,我也不会将您供出!”鸨母得到保证,笑笑道:“嗨,我可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担心你,这琴寓楼的助兴药可不简单,我怕你受不住。”
    秦卿见鸨母转移话题,知这老狐狸终是同意了,回道:“您放心,这量我控制得好,不会有什么问题。”
    两人又在房里说了会儿话,老鸨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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