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治好我的腿?”
    看济公破帽烂衫的模样,陆大少一脸怀疑。
    其他几个,亦是相似的神情。
    也难怪,以这邋遢的形象,很难让人联想到高人。
    但济公不以为意,轻松得很:
    “贫僧既然揭了榜,自然有把握。施主若不信,且容贫僧,与你说道说道。”
    陆大少冷哼一声:
    “这丑话说前头,你若讲不出啥门道,那此番揭榜,便是戏耍于我,莫怪我揭了你的皮!”
    “哎呦,好凶哦!”
    和尚并不惊慌,使扇子指指那伤口,言道:
    “你可知,这恶犬伤人,传下的疯狗病,有些人,他发病早,有些人,就发病晚,但只要发病,就逃不掉个一命呜呼!”
    那青年士子一呆,与陆大少小声言说:
    “大少!确有此事啊!”
    “嗯?那和尚,你知其中关节?”
    济公笑一笑:“自然是知道的呀!”
    左右匆忙问道:
    “却是为何?为何有人发病早,有人发病晚?”
    而他们越着急,济公便越是慢悠悠的,只寻个凳子,半坐半躺:
    “哎呀,和尚赶了好远的路,口里渴得很。”
    陆大少急忙挥手:“快快,给大师倒水。”
    ……
    如此好一通忙碌。
    济公喝过茶水,长出口气,方才摇着扇子,与这一群人,讲起了道理:
    “这疯狗病,也称狂犬病。
    在咬伤之后,恶犬口腔中的毒素,并不进入血管,而是顺着伤口周围的肌肉。
    一寸,一寸的往上爬!”
    这边说着,济公还点向陆大少的小腿,一点点上移。
    直把那陆大少吓得魂不附体,好似有几百只虫子,正顺着大腿爬上去。
    “这个过程的长短,就是发病早晚的原因……而等它爬到你的腰上以后……”
    陆大少猛咽口水:
    “以后……以后会怎样?”
    “它会进入到你的脊髓,再嗖的一下,就进到你的脑子啊!”
    “啊?”
    “到的那时,只要个两三天,你就莫得了呀!”
    “那……大师,我还有救吗?”
    “有救!有救!”
    济公看他们苍白的脸色,哈哈一笑:“你这个,伤到了小腿,等他爬到你的腰上,少说也得一两个月,多说,该是要一年呢!”
    那陆大少长出一口气,直说“还好还好”。
    可转念一想,哪里好啊!
    自己这二百斤肉,竟只剩几个月好活?
    眼珠转动,神色变换,整张脸像狗脸一般,堆起讨好的笑容:
    “大师,你既知道这病的关节,可有办法……来救治啊?”
    济公却是摇头晃脑,换个舒服的姿势。
    “这病啊,药石无医,若想根绝,就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济公拿扇子一划拉:
    “锯腿!”
    陆大少当时就傻眼了:“锯……锯……”
    不待其说什么,左膀右臂似的青年,便站出一步。
    “你这和尚,说了半天,还以为有什么妙招,却原来还是这笨法子!岂不是在戏耍大少!”
    “哎嘿嘿,莫急莫急!和尚还没有说完哩!”
    济公懒散站起,笑呵呵地说道:“别人锯腿,那就是锯腿,但和尚的锯腿,却会一手……移花接木!”
    那陆大少本欲发怒,听到这话,却又眼睛一亮:
    “移花!接木?”
    “是滴!”
    济公摇摇扇子:“你手下奴仆,帮闲,却有许多,只需挑得一条好腿,给你补上就好了嘛!”
    陆大少闻言大喜过望:
    “当真如此神奇?”
    “嗨呀,若是不成,和尚便把自己的腿也赔给你!”
    “好!好!好!”
    陆大少连喊几声,却与左右言道:“都给我进来,让大师挑腿!”
    ……
    ……
    合丰茶楼。
    杨书言语诙谐:
    “这一下,可把那些个奴才们吓坏了,迫于主家威势,又不敢跑,便瑟瑟发抖的站成一排,个个腿肚子转筋!
    那和尚也不客气,逛街似的,这个挑一挑,那个又看一看!
    一会说‘哎呀,这个太瘦’,一会儿又说‘不行,这个太长’。
    好一番挑选,不是长短,就是肥瘦,左右都是不行!可把那陆大少急坏了。他左右看看,忽地伸手,指向那青年士子。
    ‘看,那儿还有一个,大师快去看看,他的腿行不行!’”
    ……
    ……
    济公眼睛一抬,看向那士子。
    晃晃悠悠的靠近。
    却见其苦着一张脸,小意笑道:“大师,我这腿儿不行,又胖又短!”
    “莫着急,让贫僧看上一看!”
    士子明显想躲,却又不敢。
    哪知济公看过之后,那是哈哈大笑:“长短适当,肥瘦合宜,却是条难得一见的好腿啊!”
    抬起头,对陆大少言道:
    “刚刚好!”
    青年士子咣当一声,摔倒在地。
    ……
    陆大少脸色一冷:
    “怎的,让你把腿给我,你不乐意?”
    那士子浑身一抖,却是唯唯诺诺,吞吞吐吐。
    陆大少啪的响桌子,骂道:“狗东西,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却连条腿都不愿意给我?”
    “这……这事儿闹得……大少啊,我不是不愿意,实在是……我这没了一条腿,以后还怎么给您鞍前马后啊!”
    陆大少听着这话,却是不耐烦的紧:
    “话这么多,你就说行不行吧!”
    这架势,显然是说行就行,说不行也得行。
    青年士子面无人色。
    济公却在一旁笑起来,与那士子说道:
    “不必如此惊慌,我呀,会给你也接上一条腿!你以后,一样可以给这位陆大少,鞍前马后,出谋划策的啊!”
    “当真!?”
    济公点头:“真的不能再真!”
    ……
    计划一定,那济公又命人取酒来。
    言说“醉了好办事”。
    陆大少是个纨绔,自是一番畅饮,使鲸吞,龙吸,虎咽三法,连干三碗大酒,倒头醉死过去。
    但那士子,却是个善逢迎,喜拍马的货色,往日里谨小慎微,生怕说错话。
    哪里会喝酒……
    济公便让人取来漏斗,塞在士子嘴里,着小厮搬起酒坛子往里灌。
    那是不喝也得喝!
    一坛子下肚,竟也分不清,那人是醉晕了,还是被肚子里的酒水,涨的晕了!
    济公在一旁坏笑,又把这二人双双摆好,把各自的腿扬起来。
    这才轻咳一声,说道:
    “你们,去给贫僧找把锯子来!”
    众人应是。
    第一个拿来的,却是一把二尺长的短锯。
    济公摇扇子,说着“不行不行,太小太小!”
    扭过头,又是一把三尺锯,济公还是说太小。
    落到最后,乃是一把长五尺,宽两寸的大牙锯,才让济公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好,这个好!你们都出去吧,莫要观看,小心坏了贫僧的医术!”
    说罢笑着转身,举起锯子,挨着两人的腿,咔嚓咔嚓锯了起来。
    ……
    那些被清退的家仆,哪里能放下好奇心,纷纷在外间观望,言语中有些兴奋和意外。
    “哇!锯了!真锯了!”
    ……
    如此这般,一番忙碌,也不知过了多久。
    那济公方才扑打着尘土,从里间慢悠悠地走出来。
    在他身边,就跟着一脸惊奇,震撼的陆大少。
    这厮已然行走如常,兴致来了,还跳上一两下。
    “竟真的好了!”
    “和尚没有骗你吧?”
    “没有没有!多谢大师!”
    陆大少开心的很……
    接着又问道:“大师,那士子如何了?”
    济公笑道:“也接好了,不耽误走路,此间事了……贫僧这便离去了!”
    说罢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陆大少跟出一两步:“大师,还有说好的悬赏,没有给你呢!”
    济公却不理会。
    陆大少觉着意外,但并未多留,左右还能省下钱财,自己消受。再一回头,却见那青年士子,也醉醺醺地走了出来。
    站着倒是挺稳,但总觉着……走起来有些奇怪。
    但其本人似乎并未发现,看见陆大少,便是谄媚一笑:
    “大少,果真如那和尚所言,我还能鞍前马后,为您效劳啊!”
    陆大少也笑:“甚好甚好,快来看看,那和尚从哪里给你去了条腿?”
    二人笑着,一同看去。
    而这一看不要紧,看清之后,那士子如遭雷击。
    愣在当场。
    只因他脚下,是被那济公,接上了一条狗腿!
    许久,那士子才如梦方醒,在小厮的偷笑,与陆大少的愣怔中追出去,留下一排梅花状的脚印。
    这便是梅花腿!
    士子哪里接受啊,嘴里哭着喊叫:
    “大师,接错了,接错了啊!”
    ……
    ……
    茶楼中。
    杨书笑道:
    “接错了……接错了……真的接错了吗?非也!我看这济公接的没错!
    往后,若遇上这些仗势欺人,比其主子还坏上三分的!
    大可以称其为……狗腿子!
    而为补偿那倒霉的,被取了一条后腿给人的大狗,济公便发慈悲,使泥土,捏出一条泥腿,给狗儿用了。
    这便是犬类撒尿时,非得翘起一条后腿的原因……就是怕自己不小心,把济公送他们的泥腿……给冲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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