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儒很平静,反问道:“不可以吗?”
    “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但你要知道这里是高谭,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些议员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贵族,他们不会容忍有人在自己头上指手画脚的,哪怕维多利亚也一样!”
    “我知道。”
    银狐瞪着眼睛,她根本不在乎那些萨卡兹人的死活,即便全部死光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可眼前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要是换作以前的他,也会和自己一样无所谓,可现在却打算插手,丝毫不在意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周,你为什么要帮那些萨卡兹人,他们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周金儒摇头,此刻的萨卡兹人不但对他没有好处,哪怕将时间推移到1098年,同样也很难产生优良反应,但他不能容忍自己袖手旁观,做一个冷眼的看客。
    “阿托斯,我了解你,你没有必要参与,本来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即便接触很少,了解也不多,周金儒也很清楚银狐是什么样的人,她看重自身要胜过其他,她只对想做的事感兴趣。
    “你是个疯子!你已经发疯了!”
    银狐突然大声嘲讽了两句,用力踢开路边被丢弃的铁皮罐头,指着周金儒的鼻子,怒斥道:“你想当英雄,想当好汉,是那些维多利亚的侠盗小说感染了你,还是你已经回到初中二年级,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周金儒伸手拨开她的指尖,淡淡道:“侠盗故事悠久流传是底层人民对统治者压迫的不满,初中二年级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因为只能通过幻想来表达自己的情绪,阿托斯,你错了,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帮我,我在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没有和你商量的意思,不要误会。”
    “那你就自己去当英雄吧!”
    银狐气冲冲的走了。
    正当周金儒准备用双腿返回酒店时,那辆丑陋的内燃车开了过来,女司机使劲冲着他叭叭叭按喇叭,仿佛是在泄愤。
    “我讨厌你!”
    “我也是。”
    银狐气疯了,抓起副驾驶的提包用力摔在周金儒的身上,将脸甩向另外一边,恨恨道:“给我上车!”
    这件事他没有拒绝,毕竟用双腿赶路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两人一路上谁也不理谁,破车载着他们回到酒店,不曾想却被拦住了。
    一对全副武装的卫兵拦在酒店门口,其中一人大声道:“高谭城市警卫队正在执法,闲杂人等退避!”
    银狐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看见这一幕,当场就爆发了,大声斥责道:“我住的酒店有问题,我怎么不知道?!”
    “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辞,”卫兵并非没有见识,能开内燃车的热人物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我们得到线报,这家酒店窝藏了魔族佬,现在正在进行搜查。”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萨卡兹人?”
    银狐吃了一惊,她在入住前就得知萨卡兹人都被抓走了,现在怎么又冒出来?
    周金儒平静道:“几位辛苦了,我很好奇你们要抓的是什么人,怎么能坚持半个月这么长世家你?”
    比起那位脾气暴躁的女士,这位先生的言辞听起来就舒服很多,而且也很有礼貌,让人如沐春风。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负责封锁的卫兵认真道:“我们要抓的人是专门负责供应酒店赠品蛋糕的女学徒,她就藏在这里。”
    周金儒眯起眼睛,这么说,和那个门房也脱不了干系?
    “原来是这样,你看我和这位女士像萨卡兹人吗?”
    “不像。”
    卫兵摇头。
    菲林女士从外观就能看出来,这位温文尔雅的先生就更不可能了。
    “既然我们都不是目标,那我们返回酒店也没有问题吧?”
    好像是这么回事。
    怎么看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事到如今,卫兵决定退一步,太强硬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可以给你们放行,但你们不可以干扰正在进行的搜查工作。”
    车从卫兵的封锁线开过去,银狐不可思议的看着身边的男人,那些话连小孩子都骗不过去,可他怎么三言两语就忽悠过去了?
    周金儒不说话,他不想解释,也不想现在就告诉银狐自己的特殊能力。
    引导情绪产生作用的前提是对方的内心产生了相应的情绪,强行引导产生的效果非常微弱,卫兵先畏惧他们的身份,才能被悄无声息的引导,令他做出符合周金儒预想的决定。
    “与其说你想问我为什么能做到,倒不如想一想,那个门房为什么会私藏萨卡兹女学徒,我看他挺年轻的,应该是感情问题,只有这样才会让他铤而走险,将人藏在酒店内,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会被发现?”
    银狐撇撇嘴,你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还让我说什么?
    停稳车后,两人走入酒店前厅,发现这里站着十几名卫兵,一见有人进来,非常紧张的拔出武器对准他们。
    “放下武器,我不是在开玩笑,否则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保证!”
    “怎么回事?!”
    一名穿着黑色武装制服的男人出现在前厅,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从银狐和周金儒脸上扫了一遍。
    旁边那个男的不认识,没有出现在档案上,但小个子菲林女士是知道的,代表维多利亚多家财团的银狐,身份背景成谜,但能量极大,即便是议会的议员们,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门口那些卫兵怎么把人放进来了?
    想归想,穿武装制服的男人还是呵斥道:“全部放下武器!太危险了,不能用武器对准我们的贵客!”
    “银狐女士,您怎么会来这里?”
    “我住这里!”
    揣着明白装糊涂,银狐环视一眼,冷冷道:“德里克,你连我也想抓走?”
    “怎么会呢,您是高谭的客人,非常尊贵的客人!”
    “你们为了保护我,派这么多人来?”
    银狐根本不客气,每一句话都想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对方脸上。
    名为德里克的军官努力解释道:“女士,有充足的证据表明,这家酒店藏着一名凶残的魔族佬,我怀疑是那些家伙针对您的,现在还没有排除危险,请您先会回避,等到我们抓到人后再回来,请务必保证自身的安全!”
    “我在这里很安全,还有我的私人医生在,我敢打赌,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这个人是银狐的私人医生?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是从维多利亚那边来的高手吗?
    德里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瘦瘦高高的男人戴着面具,只能看见嘴唇和下巴,很神秘。
    银狐把话说出口,意思是你们的保护我根本没放在眼里,但德里克不会因为一句挑衅就要挑战她的私人医生,这样爱搞事的蠢货早就被干掉了。
    “您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宽限,请您也不要为难我。”
    德里克思前想后一番,决定不招惹银狐,即便抓不到那个蛋糕房女学徒也无所谓,反正一个魔族佬根本不可能翻起什么大浪。
    那些还在高谭城内晃悠的魔族佬正在想方设法营救同胞,在高塔法律的允许范围内做这件事,是所有人都愿意看见的。
    即便有人在他们的背后骂一句魔族佬,即便他们遭受不公的待遇,即便像现在这样,他们还是会妥协,会认为是自己的错,甚至为了融入高谭,用极为苛刻的眼光看待同胞。
    对了,有一位议员说的很对,这叫皈依者狂热。
    其实这些魔族佬在高谭人眼中,连驮兽都不如。
    德里克丝毫不在乎那个女学徒。
    ……
    周金儒始终在观察银狐口中的德里克,这个军官更在意自己会不会得罪银狐,至于抓人,那只是顺带的。
    他在心底想着,这样恶劣的环境,萨卡兹人也愿意委曲求全,一点都不符合他们魔族的称呼。
    是因为卡兹戴尔毁灭已久,还是因为萨卡兹人迫切希望有归属感?
    也许两者都有。
    他不由想起一个很久之前认识的萨卡兹青年,才华横溢的青年,为了美好的生活,为了不再颠沛流离,付出自己的一切,到最后,仍然没能得到理应得到的生活。
    一个强大的卡兹戴尔对萨卡兹人来说,无比重要,也是他们所渴望的。
    周金儒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伸手拧开灯,光亮瞬间铺满了屋子,他的动作停住了,因为有人用一把餐刀抵在他的腰间。
    “为什么?”
    他轻声问道。
    “别说话!”
    年轻女性因为害怕而颤抖着声音,她的手在周金儒眼中软弱无力,餐刀更是脆弱不堪,甚至都不能令刚性护盾下降哪怕一点。
    但他还是慢慢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你,慢慢走过来,不许有小动作!”
    周金儒按照她说的话,走到房间内。
    他终于看清了歹徒的脸,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恐惧,她用双手握住餐刀,那薄薄的刃口连切开肉排都困难,更别说用来威胁一个强壮的成年男性。
    突然间,姑娘眼前一黑,紧接着手腕酸痛,餐刀被人夺走,连她人都被一股巨力扔到宽大的双人床上。
    房间里的动静引起了搜查人员的注意,奈何身份的缘故,他们不敢进来搜查。
    “先生,里面发生了什么?”
    周金儒平淡道:“没什么,我不小心撞到桌子了。”
    “这样啊,请您务必小心,有事就呼唤我们。”
    直到门口的人走了,周金儒才回过头看向躲到双人床另外一边的女孩。
    他的手心抓着餐刀,用力钉在茶几上,笑道:“小姐,这个是杀不死人的,你要用这个。”
    左手抓住右腕,从袖口里抽出一把短刀,啪的一声拍在餐刀旁。
    “你为什么要帮我?”
    女孩虽然害怕,但看周金儒如此在做派,慢慢放松下来,但眼神里仍然带着浓浓的戒备。
    “因为你不敢拿刀子对他们,却敢拿刀子对准我。”
    听见这句话,女孩羞愧难当,红着脸,嗫嚅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口。
    周金儒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叫什么?”
    “阿比盖尔。”
    “蛋糕房的女学徒?”
    “是。”
    她好像认命了,低下头,周金儒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你跟酒店门房是情侣关系?”
    阿比盖尔抬起头,否认道:“不是,我跟他没有关系,他看上我了,我不愿意。”
    “真的?”
    “真的。”
    周金儒喝了一口,摇摇头:“我就当你说的话是真的,你想好今天怎么走出这个房间了吗?”
    女孩脸色惨白,如果这个男人想得到什么,她除了自尽外,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啪。
    玻璃杯摆在茶几上,周金儒喝完水,呼出一口浊气:“说说吧,萨卡兹人,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的,最好说实话,别骗我。”
    他怎么……
    阿比盖尔意外他的举动,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
    萨卡兹女孩叙述的内容和银狐告诉他的相差不大,唯一的分歧在于银狐认为是萨卡兹人闹出来的声势太大,引起高谭议会的不满,而女学徒的视角则放在萨卡兹人普遍遭到区别对待和歧视,他们在为了自己的权益奔走,没想到等待他们的却是难以置信的铁拳和迫害。
    周金儒漫不经心道:“如果给你一个选择,你会继续留在这座城市,还是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萨卡兹女孩陷入沉默,似乎在这个男人提起之前,她依旧在想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心底还带着一丝期许,也许议会能给他们一个公道呢?
    “我不知道。”
    她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标准答案,我想也是。”
    周金儒站起身,他的动作吓了女孩一跳,还以为要对她怎么样。
    男人神情平静:“呆在房间里别出去,我想除了这里之外,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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