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以后,柳婉嫣忍不住弯了弯眉毛,眼里全都是笑意,且已经把刚刚那些不明不白的意味全都收了起来,只说道:“你还记得啊。”
    萧书恒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开口说道:“当然了,且不说我记性如何,光是有关于你的事情,就无法令我遗忘。”
    柳婉嫣双手拿着面具,脸有些微微发红,她本想带上面具,然后挡一挡自己的脸,可是最终却并没有这么做——这一场晚霞,便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好的馈赠。
    而萧书恒虽然注意到了柳婉嫣有些发红的耳根,却并没有戳破,只微笑着,走在柳婉嫣的身旁,然后二人并行回了太子府,回到了他们二人的家。
    而待他们走后的摄政王,却平静不下来了。
    他皱着眉头让下人把茶撤了下去,然后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见摄政王走到了一排书架的最内侧,然后摸上了一个冰裂纹的瓷瓶,再轻轻地向右一转,那排书架便往左侧移动了。
    待到移动停了下来以后,书架的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暗层,但里面并不是什么密室,只是一个很小的空间,然后里面放了一个不大的锦匣。
    摄政王几乎是颤抖着手,将锦匣拿了出来,又小心翼翼的将它打开,里面只有一个保存良好的卷轴,以及一边放着的,还没有打开过的书信。
    他又将卷轴一点一点的展开来,上面,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瑾儿……”
    摄政王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的吐出来这两个字,他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见到她,没有唤出她的名字了。
    画像上的女子并不能算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只是五官十分端庄秀气,有股小家碧玉般的美。而若是细看了,眉眼之间竟还与柳婉嫣有三分相似。
    画卷上的女子,名为张瑾,曾是摄政王的结发妻子。
    只是她与摄政王在一起的时候,摄政王还并非是摄政王,只不过算是一个稍微有点钱权的人,但并不能称得上富裕,而张瑾的家里,却是算得上十分富裕的,因此,张瑾的父母亲根本看不上还没有一点能力的摄政王。
    可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两个人的相爱,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在一起。
    张瑾削去了自己的一缕长发,然后磕了三个响头,除了头上的金钗银簪,剩下的,什么都没有带走,孑然一身,只为了追随摄政王。
    然后,她又削去了另一缕长发,将它和摄政王的发缠在了一起,口中念叨着,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原本就是个官家小姐,自然没少看画本子,里头的情与爱,都深深地打动了她。
    后来,张瑾怀了孕。
    那时摄政王府上的东西还算是不少,他都一应给了张瑾,让她好好的养身子,还说,等到以后,一定要给她补上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不再让别人觉得,他们二人是私奔的。
    张瑾也微笑着握住了摄政王的手,眼神温柔,她说:“好。”
    只是,好景不长,因为摄政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家里头一应落道了,那段日子里,全都是张瑾砸扁了自己的簪子,然后换了一些银子,才能勉强补贴家用。后来生了孩子以后,日子便越发艰难了起来,况且,后来的那些人,还是不愿意当过他,于是乎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了和张瑾和离。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张瑾的脸,她似乎有些平静的过了分,手指抚着自己孩子还在熟睡的脸,然后点了点头,说,好。
    她最后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只是自己好像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后来,张瑾便离开了他的身边,然后自己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干,以及有人相助,娶了大官的女儿,然后有了凤云若。
    再后来,成为了摄政王,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他再也没见过张瑾。
    他本以为她会回去了张家,然后带着她和自己的女儿,凭借着家里头的本事,改嫁给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男人。
    他还记得自己的女儿的手腕上,有一个白色的胎记,他还记得,张瑾曾指着那里给他看,说,像极了一只小白兔。
    只是,二十年来以后的今天,这个像是小白兔一样的胎记,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农家女的手上。
    白色胎记本就罕见,何况还是同一个地方,便更是十分难得,因此,只有“柳婉嫣就是自己的女儿”的这种可能性无疑。
    所以,现在的柳婉嫣,并不是什么所谓柳志全和苏素的孩子,而是自己亲生的大女儿,凤云若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但是,当年的张瑾,凭借着家里的权势,又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
    况且,云若也同自己有意无意的提起过,柳婉嫣的母亲,名为苏素,而且,她还是被苏素给捡回来的。
    摄政王将那副画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十分无力的瘫在了椅子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就忘记了,张瑾一生高傲,又怎么会轻易地回到了张家去呢。
    况且,她离开自己的时候,孩子不过才一个月大,而苏素捡到孩子的时候,也还尚在襁褓之中。
    也就是说……
    张瑾离开自己没有多久,就不在人世了。
    想到这里,摄政王的睫毛上,都挂上了星星点点的泪水。
    他一生青云直上,缺将自己最珍视的人的死生契阔的梦境,给打破了。
    摄政王睁了睁眼睛,眼眶已经十分的红了。他将画卷重新卷好,然后搁在锦匣子里头,随后拿起了一旁的信,然后打开看了看。
    这是在她离开自己一个月以后的时候,自己偶然间收到的,当时并没有看,没想到再拿起来的时候,已经天人永隔了。
    他把信小心翼翼的打开,然后却只看到了几个字。
    他突然想起来,她最后对自己说了什么了。
    那几个字写的十分用力,笔法也十分的凌乱,同张瑾的簪花小楷,只有一两分的相似。
    可他还是能笃定,这就是她写给他的信,信上写着: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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