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司马遹,此时看起来是在十分生气的状态。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起来罢。”
    见到王生过来,司马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
    “可知朕今日急匆匆让你过来,所为何事?”
    王天生轻轻摇头。
    “臣下,不知。”
    他确实是不知。
    若他今日是在金谷园过夜的,或许影楼就会给他消息了。
    但是他是在广平公主的小院里面过夜的,自然也就没有影楼的消息了。
    “你不知也正常,便是朕,也是今早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今天早上,原本司马遹在被窝里面好好的,身边也是有美人做伴,结果来了这个消息!
    陈留王谋逆,意图复国?
    伙同匈奴人,占据了邺城,魏郡?
    这个消息,起初司马遹是不信的。
    但是后面再来了一些消息,这各方面的消息相互印证,便由不得皇帝不相信了。
    这陈留王还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做?
    一气之下,司马遹甚至想要直接出兵了。
    不过,在出兵之前,他自然是想要听一听身边人的意思。
    原来司马遹身边还有一个司马略,但是司马泰薨逝之后,司马略便去守孝去了,待在身边的人,便只有华恒一个。
    然而这华恒是什么水平,他司马遹自然是知道的。
    可以说是问了也是没用的。
    是故司马遹能问的,便只有王生了。
    “邺城出了大事,陈留王谋逆。”
    这一句话十多个字,然而这话中的消息,却是格外多的。
    “陛下,此事可真?”
    司马遹的第一句话说出来,王生的第一印象就是。
    这事不可能!
    陈留王,如何敢谋逆?
    不是王生有多了解陈留王,而是陈留王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中,就是十分安生的,
    他的陈留国,可是传到了南朝齐,历经了两百一十四年。
    这样的人会反?
    不可能!
    “若非是真的,朕会与你道来?”
    王生想了许久,才把这个消息给消化了。
    “陛下,此事疑点甚多,最大的一点,便是这陈留王手下又无兵无卒,邺城有陛下重兵把守,岂会乱?”
    “原本我是不信的,但援手陈留王的是匈奴人,并州五部的匈奴人,这些匈奴人原本就是在曹魏的时候封在并州的,对曹魏有旧情,也情有可原。”
    “至于在邺城驻守的士卒,因为北面鲜卑人作乱,已经是带兵驰援而上了,按陈留王见到这个空档,这才出手的。”
    司马遹的一番话说完,王生马上陷入沉思之中。
    实在是司马遹的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不过,王生现在还是十分清醒的,此事的疑点甚多。
    首先一点,陈留王应该是不敢作乱的。
    如果他有复国之心,恐怕在他做皇帝的时候就表露出来了,而不会仅仅做一个陈留王。
    而历史也说明了,陈留王曹奂就是一个老实人,根本没有复国的雄心壮志。
    这是疑点其一。
    其二,这守卫邺城的士卒,为何会突然北上,这北面的鲜卑人为何会突然犯边作乱?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春日了。
    春日北方草原的草也已经长出来了,牛羊不缺草吃,那些匈奴人也是不缺牛奶羊奶牛肉羊肉吃的。
    有东西吃,去侵犯强大的汉人?
    鲜卑人被汉人教训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这是疑点其二。
    其三,益州动乱刚止,邺城动乱便起,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最诡异的是,在之前的历史上,并没有这一次邺城动乱。
    也就是说,这是王生的蝴蝶翅膀煽动的。
    但他这个蝴蝶翅膀煽动的事情,是谁做的,又不一定了。
    若是齐王还在,王生一定以为是齐王做的。
    但是现在齐王已经死了。
    这就奇怪了。
    司马遹看着王生一直在思索,也没有打乱王生的思绪。
    许久之后,王生抬头,问道:“陛下觉得此事正常?”
    “便是不正常,如此多人说了,便也是事实了。”
    “三人成虎,谣言假话说了一千遍,便也就成了事实。”
    司马遹愣了一下,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臣下的意思是,这些消息可能都是假的。”
    “假的?”
    “如此多人说的话,会是假的?”
    “陛下或许应该等一段时间,当邺城的真相显露的话,再做定夺。”
    “可邺城之中,曹魏遗老甚多,若是不早些出击,让这些人搞出声势了,要想再收拾,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陛下,现在的天下,是谁的天下?现在的百姓,是谁的百姓?皆是陛下的,曹魏无德,大晋居之,一个无德曹魏,如何能够掀得起什么风浪?便是陛下给他们一年时间,届时王师一至,定然灰飞烟灭。”
    王生的这些话,让司马遹很是认同。
    司马遹轻轻点头。
    “你说得不错,曹魏早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这陈留王若真想逆天而行,恐怕也是不会成功的,只是,即便此事不是陈留王做的,此事有假,朕出兵征之,岂是不可?这魏郡百姓在这些乱徒铁蹄之下,岂能安生?”
    王生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司马遹倒是变成了关心百姓的好皇帝了。
    “若他真是曹魏复国,定然不会如何对待魏郡百姓得,若非如此,便是现在出兵,那些匈奴人也是祸害完了,陛下何必急于一时?况且去岁征讨齐王年,国库便十分空虚了,那些粮草,士卒,都是世家供给,现在要想再让世家供给,恐怕世家也不会答应了。”
    王生的言外之意就是,便是皇帝现在想打仗,也没钱。
    短时间也是筹不到这么多钱的。
    “唉~”
    司马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说要如何做?”
    王生轻轻笑道:“并州匈奴五部,如何敢如此凶残,他背后若是无人支持,陛下相信?”
    王生的这句话,让司马遹愣了一下,旋即眼睛微亮。
    “爱卿这句话的意思是?”
    “匈奴人如何敢如此行事,便是刘渊,也不敢,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支持的,而唯一能在背后支持的,唯有诸王,而且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宗王。”
    一提到诸王,司马遹整个人的兴致也被提起来了,之前的愤怒,也为之一消。
    “那你说,是那个宗王做的?”
    王生看着司马遹说道:“臣不敢说。”
    “有何不敢说的?朕恕你无罪。”
    王生轻轻摇头,说道:“非是陛下恕我无罪即可的,臣下是怕猜错了人,是故臣下不敢说。”
    “那你便说你猜谁,既然朕知道你是猜的,这件事,自然也就与你无关了。”
    王生想了一下,轻轻点头。
    “若是齐王未死,这件事,必然是齐王做的。”
    司马遹微微颔首。
    这天底下,或许只有那个死去的齐王,才如此大胆了。
    “如今这件事是在邺城发生,之前成都王镇邺,或许,此事与成都王有些关系。”
    成都王?
    若是换做之前,司马遹定然是摇头的。
    毕竟在之前,成都王还是受他牵连才被逐出洛阳的。
    但是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以前,他司马遹只是一个太子,被皇后贾南风压着的太子,但是现在他已经是皇帝了。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现在的司马遹,在认真思考,这件事到底与成都王司马颖有没有关系了。
    “爱卿以为,这件事与成都王有关系?”
    “邺城守军突然北上,而且是先北上,再将消息送入洛阳,陛下不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
    “确实蹊跷。”
    被王生一说,司马遹心中的怀疑也升起来了。
    “只是成都王在秦州赈灾,这魏郡的事情他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这个时代,可没有手机,更没有5G。
    “臣下也只是猜测而已。”
    他可不敢将定论下得太大。
    “呼~”
    司马遹大拇指刮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现在也是有些头疼啊!
    “若是魏郡的事情与宗王有关,那么这件事情,确实不能随意待之了。”
    果然,皇帝对宗王还是忌惮更多的。
    一说起宗王,整个人都理智了不少,毫不客气的说,这智商都上了一个档次。
    “那爱卿看,此事该如何做?”
    “既然是魏郡出现了叛乱,陛下今日可召集众臣朝会,一同商议此事。”
    这下子轮到皇帝有些迷糊了。
    “何解?”
    “一来,人多力量大,群策群力,臣下一人的智力,总是不够的,诸位臣公一起想办法,总是好过臣下一个人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司马遹轻轻点头。
    “二来,或许陛下从朝会中,也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此事如何说?”
    司马遹身子不觉也坐正了不少。
    “这道理很简单,不管是成都王,齐王,还是河间王,朝中总会有些人是会替他们说话的,届时在对待魏郡上面,他们如何说话,陛下听着,心中自然就有计较了。”
    “如何计较?”
    额~
    这话,也不用说得太直白吧?
    “若那些朝臣一味征伐,陛下自然能够看出异常。”
    确实。
    平时这些臣子都是能不打就不打的,一旦很多人说要打,那这件事自然就是与宗王有关了,也证明这魏郡的事情,并不简单。
    “若是那些朝臣与平常一般,又如何看出异常?”
    “陛下自然也可以看出,那些平时在朝会中不说话的人,突然在这次朝会为陛下献策,这种人,陛下不觉得有些异常?届时只要查一查此人,他与谁人有关系,便知道这魏郡的事情,与谁有关了。”
    “秒啊~”
    司马遹重重拍手。
    “爱卿当真是再世诸葛,朕有了你,当真是有了左臂右膀一般。”
    今早原本的一腔怒气,早就消失于无形之中了。
    转而为之的,反而是找出那些有心人。
    心情,自然是大不同。
    “那朝会之事,朕马上会安排下去,便就在明早。”
    司马遹得这句话,让王生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陛下,既然是魏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陛下不现在召集朝会?”
    司马遹见到王生不解,一时间也颇为自得。
    “这个嘛,便是有两个原因。”
    王生看出来皇帝是要显摆,连忙摆出学生的模样出来。
    “陛下请说。”
    “这第一个原因就是现在要召见这些臣子,恐怕时间也不够了,有些臣子还不在洛阳,既然要听到更多人的想法,自然是要让更多人参与了。”
    “陛下英明。”
    司马遹得这个想法,倒真是好的。
    “第二个原因,则是朕要他们放松警惕,便是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朕依然沉醉温柔乡,这些人会如何想,他们定然觉得朕是一个昏君,进而放松警惕。”
    “陛下英明。”
    “你这奉承我的话,不如大内官,奉承人,如何能只用一句话的?”
    没想到自己拍马屁还被嫌弃了。
    王生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臣,确实不善此道。”
    “不善此道才好,朕要你做的,就不是那样的人。”
    司马遹这句话,倒是让大内官将头都低下去了。
    “你先下去罢,好好歇息,这明日,恐怕是有好戏看了。”
    “诺。”
    告辞之后,王生倒没有歇息。
    而是在太极殿处理朝务。
    在处理朝务的时候,王生自然是有时间来想这些事情。
    黄昏。
    王生以身体抱恙,出了太极殿,留下有些发愣的王衍与司马彤。
    出了太极殿,王生直接坐上马车,朝着金谷园的方向去了。
    他现在得到的消息还是太少了。
    影楼的消息很重要。
    回到金谷园,王生没有去见囡囡红袖她们,而是直接到影楼去了。
    到了影楼之中,王生很快也得到了魏郡那边的消息。
    “与皇帝所言之,确实差不了多少,但还是有些不同。”
    皇帝给王生的那些消息之中,只是说陈留王意图复国曹魏,借匈奴人的力量。
    影楼的消息里面,还多了匈奴人洗劫邺城的消息。
    这也是为何邺城如此多人出逃的原因。
    若真是陈留王曹奂复国,定然是不会让这些匈奴人洗劫邺城了。
    洗劫邺城,那不就是洗劫自己了吗?
    相比较陈留王复国,王生更倾向于陈留王被这些匈奴人胁迫。
    控制不了手底下的匈奴人,如何说是复国?
    恐怕只是傀儡而已?
    王生现在想的事情是,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呢?
    成都王?
    有这个可能。
    但是成都王没有动机。
    皇帝现在也是对他十分重用的。
    但是邺城的驻军定然是与成都王有关的。
    那这又是谁做的呢?
    王生现在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是快要爆炸了。
    若是张宾在身边就好了。
    可惜,张宾去颍川屯田了。
    身边的智囊,还是不够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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