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整个霸陵邑都开始风声鹤唳……因为管辖这边的金吾卫右司马很不高兴,所以整个金吾卫衙门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一点点地筛查一切可疑分子。
    仙盟中的那些人自知理亏,也是乖乖地每日出勤训诫……连带着,整个京畿地区的金吾卫衙门都紧张了起来。
    一开始大家只是给王弃面子配合一下。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魑魅魍魉真被抓了出来,他们也就全部认真起来……毕竟这抓出来的,可都是他们的功绩!
    至于王弃……他又宅在家里开始准备过年了。
    第一次操持这么一大家子过年,王弃还有些手足无措。
    反正他只知道带着钱袋子上街去‘买买买’就够了……这期间顶着买年货的名义,阿姣姐可是开心坏了……就没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过。
    他们家不缺钱,因为多次受到皇帝的赏金,再加上王弃和冉姣的俸禄,已经是一跃成为了‘大户’。
    甚至王弃还在过年这段期间给隔壁的手下们都买了许多酒肉加菜……虽然他又是已经好久都没露面了,他的手下们依旧对他感恩戴德。
    后来爽快的阿母干脆就大手一挥,让自家的厨子在两个院子里同时摆出宴席,带上了隔壁的卫所衙门一起过年……却是也让那些仙盟的修者们一同感受了凡间的节日气氛。
    修行清苦,哪有这么热闹的场景?
    而过了这年,林触就要王弃推荐一人替他‘行右司马事’,王弃想了又想,最终选择了渺思仙子。
    虽然渺思仙子的交流能力堪忧,但身边有老包这个知情者照看着也可以无忧。
    再加上渺思仙子平时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一直很注意金吾卫的安全,可以说她本心相当善良,很快就赢得了大部分金吾卫的好意。
    也就是说,渺思仙子绝对可以成为王弃不在以后连通金吾卫与仙盟修者的桥梁。
    对于这个人选林触也很满意,仙盟之人直接在金吾卫执掌高位并非是忌讳,反而显示了两者更为彻底的融入。
    而通过这种融入,渐渐的王弃等金吾卫高层也就知道了一些蜀中乱局的底细……这些蜀山仙盟的年轻弟子,其实都是蜀中正道各大门派的精英嫡系,各自有着一脉传承在身。
    这意味着……这些年轻弟子很可能是蜀中正道留在外面维系传承的存在!
    看起来并非是正道的仙盟一意孤行要掀起正邪大战,而是两者已经到了不得不战的程度,而且正道本身甚至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
    二月,春风渐暖,原本一直安置在皖县的神射营总算是获准进京,林触麾下的势力也将迎来一番惊人的增长。
    王弃依然宅在家里,唯有当他的同乡好友二狗子随着神射营一同回来的时候,他才露脸迎接。
    而王弃也因此完成了对王迩的承诺,请他喝了一杯喜酒……
    其实对于王弃和冉姣来说,这不过是多了一个有些烦人的仪式罢了,他们彼此早已经是心灵的伴侣,认定了便不会改变。
    于是三五好友亲属聚在一起,看着王弃和冉姣穿着喜庆地衣服摆过高堂,一起吃顿饭也就算是礼成了……原本是想要好好操办一下的,只是林触如今的情况以及长安此时的动荡使得只能一切从简。
    刘氏阿母倒是觉得这样才好,早点彻底定了下来,她也好放心。
    可惜的是向琅琊郡送信的人回来了……他并没有找到王大山,甚至王弃和王大山当初居住的猎户小屋也去看过了……里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显然已经很久都没人居住了。
    王大山去哪里了?
    王弃有些担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期望以后有缘还能见到这位养父吧。
    而这年春天,整个大彭最为令人震惊的消息还是北方战事的结局……
    大彭十万北军与北胡二十万大军在漠北发生大决战……只是这胜负对于大彭的百姓们来说却成了迷。
    只是十万北军只有两万不到返回关内,甚至连大将军都战薨了……似乎是大彭打输了?
    不,后续从过往商旅传出信息,漠北胡人的王庭整个开始西迁……漠北草原上如今只剩下了一些零星的小部落,出现了巨大的真空地带。
    从这方面看,似乎又是大彭赢了?
    相较于平民百姓,王弃作为‘内部人士’则是知道一些更为惊心动魄的事情……
    羽林中郎将桓远奉命率领羽林卫大部前去支援北军,大将军李光师并未察觉异常,亲自出营迎接……
    然而桓远趁机直接引军击破中军斩杀大将军,随后以铁腕整顿全军,强令整个北军与胡人主力进行决战。
    整个过程极其简单粗暴,就是凭着自己有旨意在身并且李光师毫无防备。
    而随后的大战同样毫无技术含量,就是硬碰硬,命换命。
    大彭北军战力很强,哪怕是面对两倍于己的胡人军队都能够战而胜之……事实上大彭的对外作战从来都是以少胜多的。
    但这次却几乎打出了一比一的战损比……
    一方面是临阵换将造成士气不可避免的衰落,另一方面则是那羽林中郎将桓远终究只是折冲之将而非帅才。
    或许皇帝陆徹是抱着再发掘一个帅才的期望才让桓远这么做的吧,只可惜他的尝试失败了,因此也赌上了北军八万多条亡魂。
    所以单论战役胜负,大彭这一次是毫无疑问地败了。
    但胡人还是退了,因为他们是游牧文明,终究是耗不过大彭了。
    这二十万大军看似洋洋洒洒,但实际上已经是老人孩子甚至是女人都一起上阵了……这一战打完,更是青壮男丁损失严重。
    若是再这么和大彭耗下去,恐怕就要亡族绝种了!
    是以这一战大彭虽然大败,在大战略上反而是彻底达成了目标……这年秋冬,北地边民或可不用再遭受胡人的欺凌!
    只是百姓们看不到今年秋冬,更看不到明年,十万大军十去七八,这大多都是北地儿郎……于是这年春天,大彭北方几乎是家家挂素缟,户户哭哀丧。
    ……
    王弃守着自己的家宅哪怕足不出户,也都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因为自从一起过了个年之后,那青灵子老道就常常会来这边和他说一些有的没的……现在说的最多的,就是大彭国运衰落,怕是有倾覆之厄等等……
    或许大彭这一战的确是败了国运,但在王弃看来这却是赢得了民族的生存空间。
    所以他压根懒得理会这老道的神神叨叨,只是关心于自家灞水对岸的那片良田总算是可以开始耕种了。
    阿母念叨这事已经很久了,而如今家里人手也充足,于是刘氏阿母很早就带着一群缺胳膊少腿的‘庄稼汉’去地里除草、翻垦,然后播种。
    同时沿河还建起了一个村落,就在王弃院子的后门对岸,就像许二郎一家便都住在那里。
    这年头可不讲究什么‘精耕细作’,将粮食种下去之后等着发芽收获就行,所以耕种一千亩田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就能够料理得过来。
    王弃暂时也没打算改变这些,只是随着自己和冉姣远行的日子临近,他也开始将衙门里的事务交割给渺思小道姑。
    ……好像也没什么可交割的,因为作为他的‘小秘’,渺思仙子基本上可以无缝衔接这右司马衙门的一切事务。
    等到春耕结束,他们也就该告别家中老小寻求自己的修行路去了。
    ……还是别名‘离别桥’的灞桥上,整个金吾卫右司马卫所衙门的人以及刘氏阿母、去疾都来齐了。
    王弃和冉姣这次远行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原本刘氏阿母还担心他们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回来了,只是在习惯了隔壁那些和常人没什么不同的‘仙子’、‘上师’之后,她就觉得自家孩子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修行的世界如何,王弃也只是通过隔壁的仙盟弟子们看到只鳞片抓……也不知是否真的可以这么轻松地回家?
    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总之先去看看……
    “你们过去之后先尽量想办法通知我你们的位置,我会在附近的城镇上设立情报站和你们维持联系。”
    “若是情况不允许,以保全仙缘为重,不必刻意想着给我传递信息……另外,若是你们修行有所得,记得回来看看我,跟我说说那修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林触也来了,第一次看他如此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王弃才知道,其实他才是真正渴望仙缘的人吧……只是可惜他现在是金吾卫中垒校尉,没办法离开。
    王弃和冉姣都重重地点头,接过了林触为他们准备的程仪最后再和众位亲友郑重告辞,便转跨上马背一同上路。
    ……
    乾坤正道的山门所在并不难找,现在有蜀山仙盟为媒介,他们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乾坤正道就设立在泰山中。
    泰山群峰又是一个修行圣地,里面有许多大小修行门派留存……虽然不像蜀山修行界那么繁荣,但也独具特色。
    其中乾坤正道并非是势力最大的一支,但却绝对是最令人敬佩与不敢招惹的正道势力,所以在泰山修行界有着独特的地位。
    而让王弃有些哭笑不得的是,这距离他‘老家’琅琊郡还真挺近的。
    早知道他小时候就直接让王大山带着去泰山郡那边寻寻看仙缘了,那说不定他就是直接大派真传的开局……
    “阿弃,前面不远就是湖县了,要去看看吗?”走着走着,冉姣却是忽然间提了一句。
    王弃愣了下……湖县,那是当初他们一家被围剿的地方。
    他的父兄都自裁于此,而云姨和阿宝也都死在这里……
    “好吧,至少去祭拜一下……”他说道。
    湖县是个京畿地区的小城,临近函谷关……当初的陆居停留在此,其实也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远远的他们就在湖县外看到了一座不大的宫殿……
    “这应该就是当初义父督造的那座‘思子宫’了,父亲与兄长的尸骨都被埋葬在这座宫殿内。”
    冉姣轻声说道……她此时已经挽起了妇人发髻,完完全全以王弃妻子自居。
    王弃轻声应了一下道:“有人看守,我们晚上再去……也不用准备什么了,去看一眼就回。”
    冉姣点头应了,两人就直接在野外露营。
    他们准备休息一下,晚上偷偷摸进去看过了那魏太子墓之后就不再停留继续赶路。
    ……
    子时,他们开始行动。
    王弃开了‘含光遮影结界’带着冉姣一同潜入这座宫殿,绕开了一队看守的士卒之后就轻松地来到了宫殿后院内。
    这应该是他们最轻松的一次潜入了。
    院内,果然立着两块墓碑,上面刻着‘魏太子之墓’与‘皇孙陆敬之墓’……
    王弃轻声叹息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含光遮影结界’撑得大了一些,然后给他们烧了些纸钱。
    冉姣跟在边上恭恭敬敬祭拜,仿佛要补上他们婚后向父母长辈敬茶的步骤……
    “还有云姨她们的墓呢?是否一起祭拜一下?”她问。
    王弃却拉着她起身道:“云姨和阿宝并未被葬在这里……当初大山叔来寻到我的时候,就已经将她们也找出来并葬在了另一处。”
    说着他们就翻墙而出,只留下了一地的烟灰……估计第二天这队看守宫殿的士卒看到了这一幕得要直呼‘闹鬼’,又或者会迎来一些调查……不过王弃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这种事情了。
    他们出了‘思子宫’之后就来到了野外一处风光还蛮不错的小山中,云姨和阿宝已经从王弃的葫芦里钻了出来,然后在前面引路。
    这已经不是祭拜了,而是要去取出两人尸骨……在王弃得到的《五玄御鬼术》中就有记载,以特殊的仪式开坛作法,然后焚烧死者之尸骨,再以骨灰为祭,可令鬼物获得一种全新的鬼躯。
    此鬼躯介乎于肉身与鬼身之间,需要有‘道法高深’之人以真气炼化才可成形,可使鬼物获得更强的潜力甚至直接实力大进。
    这是王弃早就计划好的步骤,也是他这些时间深居浅出宅在家里积累了大量真气的用途所在。
    然而令他们意外甚至是吃惊的是,当他们来到那原本的墓穴,就发现此墓穴竟然已经被挖开,而里面原本同穴埋葬的尸骨也是不翼而飞!
    “这是……”王弃胸口有些发闷。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或许就是王大山做的,毕竟有动机这么做的人也就是王大山了。
    只是让他有些无语的是,怎么云姨和阿宝这两个鬼魂,对自己的尸骨不见了也都是一副很意外的表情?
    她们就没一点‘丢了东西’的着急么……
    关键是,丢的是她们的尸体啊,她们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鉴定过了,这是两只心很大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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