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叁点,幽暗楼梯和长廊里,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苍茫夜色中如同催命的丧钟。
    没上锁的门被慌乱推开,沉君言还没来得及睁开双眼,被掀开的被子扬起一阵风,一个略带凉意的身躯便紧紧贴了上来。
    “沉君言,沉君言,我好害怕……”
    习惯使然,沉君言还未完全清醒,一听到黎溪的哭腔,手便下意识环住那具熟悉的身子,轻轻拍打着安慰:“有我在,溪溪别怕。”
    意识渐渐回笼,沉君言伸手把床头灯打开,捻了捻在黎溪身上蹭到的冷汗,起身将她拥着。
    “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黎溪没有说话,埋在沉君言胸前啜泣,手扯住他柔软的睡衣衣摆,一点一点地攥紧。
    门外有人影闪过,沉君言抬眸看去,原本应该守在黎溪房门的藏獒出现在这片幽静中,识时务地将门掩上。
    怕她会着凉,沉君言扯过被子将黎溪裹住,拨开沾在她脖子上的湿碎发,擦去涔涔的冷汗。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黎溪在他胸前抬头,枕在他的肩膀,任由脸上残存的泪水沾湿他的衣领。
    “梦里我被一只六层楼高的蜘蛛追着跑。哦,我还没告诉你,那场绑架里打我的男人就戴着蜘蛛侠面具。他踢我的腿,扯我的头发,还想用凳子砸我……”
    一直环着她的手紧了紧,随后再也没有放松。
    “没事的,都过去了。”沉君言低头吻了吻她红红的耳廓,眷恋地蹭了蹭她杂乱的发丝,“有我在,谁都不可能伤害到你。”
    说完,他迟疑了几秒,生怕会听到她说:你就是伤害我的人。
    幸好,黎溪还是乖乖靠在他身上,依赖地信任着他。
    “怎么突然……”
    “沉君言。”
    两人同时开口,沉君言立刻收声让她先说。
    黎溪捏在他衣角的手改成去抓他的前襟:“我能在这里和你一起睡吗?”
    沉君言一怔,却见黎溪从他肩上起来,缓缓凑近他,然后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可以吗?我害怕……”
    他又何曾成功拒绝过她的示弱呢?
    “你不怕我吗?”
    苦涩的笑容带着几分自嘲,黎溪伸手将沉君言的嘴角抚平,又凑上前亲了亲:“那你会踢我的腿,扯我的头发,还想用凳子砸我吗?”
    沉君言失笑:“不会。”
    “那我不怕。”黎溪抖落肩上的薄被,在沉君言的枕头旁躺下,又拍了拍还带着他体温的床单,“你也躺下来吧。”
    但沉君言没有依言,他单手撑在黎溪身侧,弯腰悬在她身前:“为什么?”
    黎溪装傻:“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他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是迷茫和试探,像站在河边准备过河的人,不想走,又不得不走,“溪溪,不要骗我……”
    你知道的,我永远把你的话当成金科玉律。
    黎溪眼皮垂下,又掀起:“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去找程嘉懿这件事。”
    沉君言嗯了一声,别过眼睛。
    黎溪又去拉他的衣角:“我是不是很自私?”
    而这次他没再否认,当然,也没有承认。
    “你心里肯定在怨我,若不是我做恶梦,肯定不会跑到这里来,是吧。”
    “我没有!”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生气,沉君言打断她,抓住她乱动的手,叹息般,“我不怕你只会在做恶梦后才来找我,我怕的是连梦都是假的。”
    寂静中,顿挫的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一声蓦然变重的呼吸。
    黎溪起身以唇封住沉君言的话语,灵巧地撬开他的牙齿,用力追逐那无声抗拒的唇舌。
    “沉君言。”她退出半分,温热湿润的气息扫过沉君言的嘴唇,蹙着眉头委屈地看着他的眼睛,“那你现在要推开我吗?”
    微弱的灯光下,一边的肩带早已在她起身时滑落,一处波澜突显,莹莹泛着柔光,可怜楚楚。
    他又怎么舍得。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沉君言将她压在身下。
    她离灯光又近了些,暖光下的黎溪眉目温柔,恬静犹如一汪清泉,澄澈的水面下隐藏着波光粼粼的涌动。
    食指轻轻勾下早已失阵的丝绸,黎溪肩膀微动,伸手去够沉君言的脖子。
    花蕊在雪地中绽开,沉君言借势底下头颅,张嘴含住那一抹艳色吞吐。
    湿热的触感在敏感处轻柔打转,黎溪忍不住嘤咛一声,抬起腿伸向沉君言的腰间,邀请般的缓缓摩挲。
    裙摆滑落,宽大的手掌扶上她的腿侧,跟着柔滑的裙子一路往下,盖住那扇门扉,动情地揉搓。
    “唔……”
    媚俗的娇唤溢出,放在他颈后的手一颤,黎溪正要躲开,本想前进的手悄然离开。
    乳上的温度骤退,沉君言起身向上,亲了亲她的眉心,伸出去的右手把床头灯关闭,幽静的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溪溪,在你没有做好选择之前,我不会碰你。”
    一阵窸窣声响起,松软轻柔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身侧的床凹下去一块,一双从它身后穿过,紧紧将她抱住。
    “睡吧,有我在,梦魇不敢来的。”
    适宜的温度,柔软的床被,还有充满安全感的怀抱,本来就折腾了一整晚的黎溪就像在玩滑梯,随意让身躯往下坠,陷入沉睡之中。
    果然一夜无梦。
    黎溪醒来的时候,床还是那张床,但另一边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她起床开门,本以为藏獒会守在门口,没想到外头连个人影都没有,楼下一直严阵以待的保镖也少了大半。
    “沉君言人呢?”黎溪走下楼梯,逮住一个路过的人,“你们领队也不见了?”
    被抓住的保镖挠挠后脑勺说:“沉先生说不需要再看守住您,所以就调走了一批人。”
    放她自由了?
    黎溪有点不安,昨晚她说的恶梦是假的,她撒这个谎只是为了取悦沉君言,想让他放下戒备。
    但沉君言早就看穿了她拙劣的谎言,为什么还愿意跟着她的计划往下走?
    还可以让她做选择。
    是学她以退为进,还是背水一战?
    黎溪不敢轻易断言,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待施岚的第二步行动。
    施岚来的那天,沉君言不再像前两天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明明已经过了上班时间,还悠闲地坐在餐桌前看英文报纸。
    已经和沉君言过招了无数次的施岚也抓不准他此刻的想法,试探性地开口问:“沉总,我能约阿溪出去逛街吗?”
    沉君言翻了一页报纸:“她喜欢就去。”
    没想到顺利到这种程度,施岚反而有点不敢上前。
    “真的?”
    “真的。”
    “你真的让她去?”
    被问得有些不耐烦,沉君言放下报纸:“我觉得是你不想让她去。”
    他转过脸看向黎溪,又看了看她右手上的钻戒,重新拿起报纸遮挡面容:“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
    当施岚那辆浮夸的V12  Zagato飞快驶离老宅的时候,黎溪忍不住往后望。
    树影婆娑间,她似乎看到了露台窗户后立了一个笔挺轩逸的身影,她猜那个人目光深远,犹豫难安,却放任她自由逃离。
    他说过无数次这是最后一次温柔,却每一个最后一次依旧有数序排列。
    “施岚,我突然不知道,见到程嘉懿的时候该说什么了。”
    施岚正认真开车,没有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犹豫,调侃道:“有什么好说的,直接脱衣服开干就是。哦不对,衣冠楚楚干这事儿好像更带感哦?”
    说着她按开中控台上的屏幕:“立刻点一首Sarah  or的《Frenbsp;Kissing》。”
    “……闭嘴。”黎溪顺手关掉。
    *
    根据俞乔的计划,黎溪先跟着施岚到她家旗下的购物中心游荡,然后在厕所换装,最后打车到一家叫星莱的郊区小宾馆,上叁楼最后一个房间,程嘉懿就在那里等着。
    有过一次变装出逃经验,黎溪自己一个人行动也得心应手,在和施岚分开一个小时后顺利到达。
    司机跟她指路:“车开不进去啦,你沿着酒楼牌坊一直进去在尽头右转就到了。”
    黎溪道了声谢,给钱下车。
    小宾馆在一处郊区,路上沙尘滚滚,连路灯也是破破烂烂的,黎溪不禁怀疑这里的晚上是不是只有月光供给照明。
    沿着凹凸不平的小路一直往前走,一个簇新的写着“星莱”二字的招牌挂在一栋旧楼外墙。
    黎溪走进宾馆,前台只有一个吊儿郎当的小哥在看守,听到她要上叁楼找人,也没检查证件,摆摆手让她上去,继续沉迷手机上的游戏。
    宾馆似乎是居民楼改造的,没有电梯,黎溪一口气直上到叁楼,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正敞开了一条缝。
    “嘉懿?”
    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黎溪叫了一声,缓步像走廊深处走去。
    她走到开着的那扇门前,没有急着进去,轻声敲了敲门板:“嘉懿,你在里面吗?”
    话音刚落,沉稳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黎溪眼皮一跳,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缓缓打开的门后,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仿佛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女人目光阴鸷,笑容不带一丝温度:“你可真让我好等啊,黎溪。”
    黎溪心里一惊,正要逃跑,女人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子弹上膛的机械声。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眉心,而握枪的,正是一路引导她过来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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