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落今天的上班时间是下午两点。
    她睡到中午,最终在饥饿的“召唤”下醒来。
    这八年,不管什么时候醒过来,她身边都是空荡荡的,四周都是静悄悄的。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总觉得有一股静寂正在逼近,要无声地吞没她,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
    有同学问她,长时间一个人生活不孤单吗?
    她恍惚明白,醒来时担心自己会被静寂吞噬的感觉,就是孤单。
    按照同学们的建议,只要从追求者中拎出一个长相出众的小帅哥陪着她,她就可以摆脱孤单、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可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要这么做。
    那些追求者,没有一个是季慎之。
    就算有某个人,身上的某个地方很像季慎之,他也没有季慎之那种清爽又诱|惑的独特气息。
    除了季慎之,没有人能让她在醒来的那一刻感到安心和幸福。
    除非,她一睁开眼睛,季慎之就在眼前。
    就像这一刻——
    四周依然是安静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但看着季慎之,她的心好像被什么填满了。
    就是这样——只要季慎之在身边,她就可以满足、可以幸福。
    过去的八年间,与其说苏雪落没有遇到能让她心动的人,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预设了自己不会对除了季慎之以外的人动心。
    她以一种主动的姿态,选择了孤单。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对季慎之没有死心。
    她一直在等着今天。
    很显然,等着今天的,不止苏雪落一个人。
    季慎之醒来后,就没再睡了,一直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苏雪落——好像他眨一下眼,苏雪落就会消失、昨天晚上的一切就会变成一场梦一样。
    苏雪落对他的眼神一点都不陌生。
    八年前,第一次,她醒来后,对上的正是他这样的目光。
    这漫长的八年里,他变了很多,但也没有变太多。
    “季慎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苏雪落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饿了。”
    “我去买早餐——”季慎之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已经中午了,纠正道,“午餐!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苏雪落怕她上班迟到,“你快点。”
    季慎之已经起来了,下床那一刻,因为动作太急,他一站起来,一阵晕眩突然击中他,他眼明手快地扶住床头才没有栽下去。
    苏雪落看出季慎之的不适,怔了怔,忙忙坐起来,“季慎之,你怎么了?你……不会是……昨天晚上累到了吧?”
    “雪落,不要这样质疑一个男人。”季慎之抬起手,示意他没事,过了片刻才接着说,“我昨天一天没吃东西……”
    身上有个伤口,发着烧,一天没吃东西,接下来又一整夜都没睡,今天又在床上躺了半天……
    如果不是身体素质过硬,他早就晕过去了。
    站不稳什么的……实属正常。
    苏雪落想笑,顾及到季慎之的自尊,只能硬生生憋着,说:“你别去了,我叫外卖。”
    季慎之缓缓站起来,恢复了一贯的样子,说:“我可以。”
    苏雪落想了想,摸摸季慎之的脸,“听话,这是医嘱!”
    季慎之:“……”
    苏雪落梳洗完毕,外卖也送到了。
    她看了看身上季慎之的居家服,套上自己的外套,穿着拖鞋下楼去了。
    季慎之虽然高,但不是壮硕的大块头身材,他的居家服穿在苏雪落身上,只是长了点宽松了一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是,躲在大楼前的徐雯雯一眼认出来,苏雪落穿的是季慎之的衣服!
    苏雪落接过外卖,转身正要回去,徐雯雯突然冲出来拦住她,二话不说扑向她。
    她以为徐雯雯是要抢她手里的外卖,护住外卖,却被她扒开了外套。
    “啊!!!”
    徐雯雯看着苏雪落脖子上的印记,发出一声几乎可以击穿大堂天花板的哀嚎。
    “女士,”外卖小哥还没走,犹豫地问苏雪落,“需要帮你……呃,报警吗?”
    “多管闲事!”徐雯雯瞪了外卖小哥一眼,吼道,“不想死就快滚!”
    小哥更不放心了,直到听见苏雪落说:“没事,我认识她。你去忙吧,谢谢啊。”
    小哥走后,苏雪落拍开徐雯雯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
    “季慎之的衣服,”徐雯雯的表情震惊又绝望,“你穿着季慎之的衣服,你身上还有……”
    苏雪落看着徐雯雯的表情,笑了笑,坦然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徐雯雯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问出来,“你是不是爬到季慎之的床|上了?”
    苏雪落不答,端详着徐雯雯——
    平心而论,徐雯雯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五官很标致,但也许是因为生病,她的脸色很苍白,双唇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像个脆弱的布娃娃。
    但此刻,苏雪落更多的是注意到了她的狼狈。
    她一身名牌衣服,却皱巴巴的,好像在一个很狭窄的地方窝了一夜,头发也乱糟糟,几天没梳理过一样。
    苏雪落明白过来什么,“你昨天晚上没回去?”
    “没有!”徐雯雯咬着牙说,“我要看看你会不会走!”
    “徐小姐,你多大了?”苏雪落笑了笑,“我那个时候来找季慎之,你觉得我还打算走吗?”
    “……”
    徐雯雯有一种被秒杀的感觉。
    她第一次觉得,年轻好像也不全然是优势。
    她眼前这个女人,比她老了四五岁,有着一种她无法企及的坦然。
    “所以……”徐雯雯坚持确认,“你真的爬到季慎之的床|上了?”
    苏雪落轻叹了一声,“我昨天就跟你说过——我不需要。”
    徐雯雯显然没有理解苏雪落的意思,脸上一喜,“你们没有发生关系?”
    苏雪落笑了笑,在徐雯雯耳边说:“是他把我抱到床|上的。”
    她从来,都不需要用爬的才能上季慎之的床。
    她的话,犹如一道闪电,独独劈中了徐雯雯。
    徐雯雯就这么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她走进电梯。
    苏雪落个子很高,自身气场又强,哪怕是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搭配着突兀的外套,她的背影看起来也十分迷人。
    她是女人。
    真正的,女人——季慎之的女人。
    徐雯雯想扑上去,疯狂地撕咬她,毁了她。
    可是,她根本动不了。
    在季慎之那里,她和苏雪落受到的,是全然不同的待遇。
    季慎之牵着她们的手,把她推出门,却把苏雪落拥入怀。
    她费尽心机上了季慎之的床,却被季慎之推下来,而苏雪落想得到季慎之,都不费吹灰之力。
    她恨苏雪落!
    这个丑女人必须死!
    苏雪落拿着外卖回去,季慎之已经换好衣服坐在餐厅了。
    他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略重的黑眼圈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帅气。
    苏雪落调侃道,“季慎之,你打起点精神,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季慎之缓缓掀起眼帘,看向苏雪落——
    苏雪落感觉到一股杀气,忙忙转移了话题,“吃完跟我一起去医院。”
    季慎之眸底的杀气消失殆尽了,笑道:“这么快就要把我介绍给你的同事?”
    “……”苏雪落很佩服季慎之的脑洞,“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季慎之没有拒绝,顿了顿,说:“雪落,对不起。”
    苏雪落不解,“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不需要……”
    “不是因为那个。我刚刚想起来,我没有做措施。”季慎之越想越懊恼,“万一……”
    “噢。”苏雪落说,“我安全期。”
    “……”
    季慎之眯了一下眼睛,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怎么觉得,苏雪落其实是有备而来,他才是被扑倒的那一个?
    哦,事实上,他的确是被扑倒的那个。
    “其实,安全期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苏雪落问,“季慎之,万一我……”
    “生下来。”季慎之说,“我想过当爸爸。”
    苏雪落怔了怔,“想当爸爸,你之前为什么不找别人……”
    季慎之的目光又冷下去,“我不会找别人。还有,你再说下去,就是找死。”
    “咳!”
    苏雪落乖乖闭上嘴巴。
    吃完饭,苏雪落看时间差不多了,去找她的衣服,沙发前的地板上却是干干净净的。
    她回头看向季慎之,他说:“在洗衣机里面。”
    衣服已经洗干净烘干了,稍微熨烫一下就可以穿。
    苏雪落换了衣服,带着季慎之一起去医院。
    走出楼下大堂,苏雪落忍不住向四周张望,像女明星看周围是不是有跟拍她的人一样。
    “看什么?”季慎之问。
    “徐雯雯,”苏雪落说,“我下来拿外卖的时候,她还在呢。昨天晚上,她没有走,一直在楼下。”
    季慎之怔了怔,并不感动,只是觉得头疼。
    苏雪落看着季慎之,“心软了?”
    “我要是会对她心软,早就跟她结婚了。”季慎之顿了顿,皱着眉说,“我怕她会伤害你。”
    苏雪落想起徐雯雯看她的眼神,“你很了解她。”她也觉得徐雯雯不会放过她。
    “一个人坚持不懈纠缠了你四五年,你想不了解都难。”季慎之牵住苏雪落的手,“别怕,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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