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冈铁舟低头:“襟立衣的事,就是九条刚入门时,告诉我的。”
    秦明问道:“你相信一件衣服,能助人修行,甚至令其悟道吗?”
    山冈铁舟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道:“九条出身贫寒,甚是愚钝,为村人所唾弃,才被宝塔寺住持收养,此前一事无成,得了襟立衣,拜入本妙寺,禅理佛法却突飞猛进,如今只怕不输于住持。”
    言下之意,如果没有襟立衣,九条这种低贱之人,不可能佛禅大成。
    “宝塔寺不过是没落小寺,靠着一件法衣维持香火,寺内佛经都没几本,九条重新拜入本妙寺后,自然能进步,他本就有这个能力,只是宝塔寺的环境限制了他。”
    秦明不再多做解释,百辩不如一见,他大概知道该怎么忽悠了。
    “带我们去见九条。”
    九条就在后院禅寺中,近三十的年纪,一脸悲苦之色,倒是确实有几分高僧风范。
    听见众人的脚步声,九条睁开了眼,声音温和:“终于来了。”
    秦明只带了佐奈子、小萱鼠和永仓新八进入禅室,其他人都守在外面。
    一路上引来了不少僧人,这些僧人知道是冲着九条来的后,目光敌视。
    你一个阴阳师,之前来咱们佛家的地盘,做法事,也就算了,今天还要拿咱们寺里的僧人?
    他们和山冈铁舟一样,九条的佛法早就让他们拜服,在他们看来,这样一个精通佛法禅理的高僧,怎么会是杀人凶手?
    也就与力、同心们是幕府走狗,后台硬,换做别人,肯定得尝尝宝藏院流枪术的厉害。
    进了禅室,看着背对着他们的光头,秦明宽慰道:“不要害怕,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乖乖配合调查,很快就会放你离开。”
    “阿弥陀佛!”
    九条站起身,没有回答秦明,而是走到门边,声音宏伟仁厚:“师兄师弟们不必担心,奉行所也是秉公办事。”
    一句话,无形中抚平了双方的敌对矛盾。
    “贫僧九条。”九条和尚这才和秦明见礼。
    “九条师傅!”秦明肃然,不说九条为人如何,只是刚才一句话化解双方矛盾,就足够让他用一个敬称。
    他双手合十,回了一个礼,道:“在下有事要询问九条师傅。”
    “贫僧知道安倍大人想问什么,随贫僧来吧。”
    九条叹口气,面上依旧悲苦之色。
    深入禅室,九条打开一木制方盒,里头的法衣光彩夺目。
    以金、银丝线织成,僧纲襟挺立,还印有玄奥的斜纹。
    “这就是宝塔寺传承的法衣,那件襟立衣?”
    秦明心中奇怪,这件衣服上,的确有个身体长得跟法衣一模一样,还戴着红鼻子天狗面具的妖怪盘踞。
    怎么说呢,与之前碰到的犬神、丑时之女之类的妖怪不同,更像是日本特色的付丧神。
    付丧神就是器物吸收天地精华、积聚怨念或感受佛性、灵力,而得到灵魂化成妖怪。
    但襟立衣又并非完全贴合付丧神的传说,它是有着独立传说的妖怪。
    “那就是....凭依?”
    怪谈中有着特殊的说法,“凭依”也就是附着,指妖怪附着在人体或是器物上。
    “如果将襟立衣的状态看成是凭依,就说得过去了。”
    “因天狗传说而诞生的妖怪襟立衣,和所有妖怪一样,没有实体,襟立衣后来凭依在宝塔寺的法衣上,才有了实体,也就是现在的襟立衣。”
    “凭依应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不然江户满大街都是凭依的妖怪,人应该早没了。”
    “传说,以及妖怪本身和器物、人体的贴合性很重要,襟立衣只能凭依在法衣上,像和服振袖肯定就不行,而且宝塔寺有法衣的传说,两个传说相结合,就让襟立衣凭依到了法衣上。”
    “如果用凭依来解释的话,不止是襟立衣,还有之前的飞缘魔。”
    “姐姐阿富死了,因丙午年传说化作飞缘魔,凭依到了双胞胎妹妹、同样饱受丙午传说困扰的阿裕身上,化作妖怪保护妹妹多多少少有点离谱,看成凭依就合理了。”
    “....”
    lsp们喜闻乐见的一体双魂,却让秦明觉得后背有些发凉,那阿裕到底是出于嫉妒,才顶替阿富的身份,还是因为被阿富凭依,受到影响,才变成了阿富??
    “淦,不仅烧脑还有点可怕....”
    “还是说回襟立衣吧....”
    秦明稍稍掩饰了下面部表情,问向九条:“住持并非死于河童之手,你.....”
    他还没威吓出口,证据也没来得及捏造,就见到九条打断话:“住持之死,正是贫僧所为。”
    “等等。”
    秦明打开折扇扇了扇,扭头对众人说:“出去再说,人多,屋里闷。”
    一直走出禅室,走到对峙的与力同心与本妙寺僧人之间,秦明才再次问道:“九条师傅,你刚才说什么?”
    九条面上悲苦之色更甚,叹了一口气,声音依旧声音宏伟仁厚:“宝塔寺住持溺亡,并非遭河童毒手,而是贫僧所为。”
    众僧人哗然,满脸的不可置信,山冈铁舟更是直接背过身去。
    九条继续道:
    “住持不会游泳,那天他打水,不慎掉入河中。”
    “贫僧听见了呼救声,便赶去河边,那时候住持还在挣扎。”
    “但贫僧想到只有历代住持才能穿戴的襟立衣,便起了贪念。”
    “于是,贫僧没有出面救助,而是躲在树后,眼睁睁看着住持溺死。”
    “随后,更是刻意散布河童传说,以免有心人怀疑到贫僧。”
    “寺里挖出来的河童躯体,也是贫僧特意埋藏,猴子的身体不好入手,贫僧为此还卖掉了传家宝。”
    “为了襟立衣,贫僧杀死了住持,还捏造河童传言,实在是罪过。”
    “阿弥陀佛...”
    九条不断念诵佛号:“可也因为这件襟立衣相助,贫僧才能悟道,才能明白禅理,才能得师兄师弟们敬仰,得香客供奉,才能参透这一切。”
    “但越是如此,贫僧就越是后悔,佛法研修到一定境界,便明白,贫僧这样的人,是成不了佛的。”
    众人心中触动不已,一开始,九条有贪念,因为贪图襟立衣,对住持见死不救,可这等恶人,得了襟立衣之后,佛法禅理修为不断精进,现在更是大彻大悟,坦诚悔过。
    这种变化,让无数人唏嘘不已,这就是境界啊!
    不少人觉得襟立衣具有不俗法力,一些修为不到家,定力不够的僧人,眼睛更是直勾勾盯着方盒里的襟立衣。
    九条是自己有问题,他们要能得到襟立衣,不就能成佛作祖了吗?!
    秦明呼喝道:“大家都听到了,九条师傅说,住持是他杀的,愣着做什么,抓人啊!”
    锵锵锵....同心、与力们立刻动手,拔刀声响彻后院。
    随即他们又四目对视起来,不对啊,怎么抓?见死不救,幕府没定这条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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