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疼 作者: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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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奋力踹她,期间伴随着她们嘻嘻哈哈的得意笑声。而我们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对此行为保持沉默。

    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我并不认为自己懦弱,我觉得其他人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件事与我无关,这个小学生与我无关。别人打她就打吧,反正我不疼。

    现在的我为那时的自己感到羞愧,也为自己当时的冷漠感到震惊。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怎么会有那么冷硬的心?一群尚未经历过真正磨难的少年人,其恶毒的心境怎么比穷凶极恶的罪犯还令人胆寒?

    恶意怎会如此纯粹?

    所以作为男生的秦木森要幸运很多,至少他有强壮的身体可以承受毒打,而他身体的强悍给予了他精神上的强大,让他不致倒地哭喊求饶,失去自尊。

    他们的暴力得以宣泄之后,好整以暇的柏树终于也从上铺跳下来,

    “这件事刘寡妇已经知道了,她肯定会问,咱们把他打成这样,要怎么解释?”

    丢钱的老二想了个主意,“咱们凑个五十块钱,就说从他柜子里翻出来的,这样就是人赃并获,打了他也是他活该。”

    柏树有点儿踟蹰,因为刘寡妇也就是他们的班主任,虽然也是个势利眼,但秦木森平时的品行和成绩摆在那儿,这么做怕刘寡妇会起疑心。

    “算了,打都打了,出出气也就得了,其他等刘寡妇来决定。”

    柏树真聪明啊,他这招简直杀人于无形。

    当晚刘寡妇找秦木森单独谈话后来到他们寝室,给他们每人一张纸条,要他们把嫌疑人写在纸条上,并且旁敲侧问,从他们那儿得到一些言犹未尽的朦胧性的指控。

    刨除秦木森寝室还剩九个人,到底这九个人有几人写了秦木森的名字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柏树是真的写了他的名字。因为当“那件事”发生以后,柏树面对他极度心虚和慌张,这是一种害怕他报复的表现。

    刘寡妇当天对他扼腕叹息,说:“你在班级里的人缘儿怎么这么差劲?”

    刘寡妇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了,可是有其他人回去告诉了自家家长,又由家长传到了秦木森的父亲那儿,最后秦父碍于流言的压力以及秦奶奶的撺掇,让秦木森主动辍学了。

    秦木森至今记得那天刘寡妇体贴的让他上完了当天的最后一堂课,她甚至跟秦父沟通过,

    “反正也要中考了,这一星期学校本来就放假,你让孩子考一个嘛,不管成绩怎么样,拿个初中毕业证总是好的。”

    秦父说:“我丢不起这人,算了,谢谢您。”

    那天是个阴天,秦木森抱着厚厚的书本跟在父亲身后,和中考前放假回家的学生里别无二致,好像他并非是辍学。

    柏树也抱着一摞子书,未发育完全的高瘦的身形亲昵地依偎着他的奶奶,不肯让奶奶帮他拎东西,语气既不耐烦又拼命嘱咐她“您小心点儿走路”,好孝顺的样子。

    途中遇到秦父,柏树还好学生模样地跟他打招呼,笑得特别灿烂。

    秦父羞愧难当,回到家压根懒得问儿子到底怎么回事儿,秦木森倒是难得主动开口:

    “爸,你也认为是我偷了他们的钱么?”

    秦父把他的书包踢到桌子下面,“路都是自己走的,你怨不了别人。”

    那个死老太婆就在这时从厨房出来,“退学手续办好了?”

    “办好了。”秦父疲惫地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能供出个大学生呢,结果辛苦一大顿,到头一场空。”

    “有什么的,”秦奶奶很体贴的安慰他,“上学没用,咱们镇上那大学生,上完大学回来一月才五百块钱,不上就不上吧,又不是吃不上饭。”

    秦父大概没胃口吃饭,又急匆匆的赶回去上班,留下秦木森和老太婆两个面对两盘青菜一碗鸡汤,秦木森的筷子刚碰到鸡汤的碗沿就被她一筷子敲开。

    “这鸡肉是你二叔买给我的,以后你不上学就要出去赚钱,赚了钱买了菜才有你的饭吃。”她一脸沟壑纵深的皱纹,眼皮松垮地耷拉下来遮住小半个眼球,眯缝着眼对他说:“你这个学历肯定找不到好工作,你堂哥秦卫,人家法律系的学生,人家就能找到好工作,将来还能娶到好人家的姑娘,你……”她啧啧感叹,“甭想了。”

    ☆、柏树林

    秦木森少年时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太多了,首先秦父和秦母都在县里上班没时间回来,他住在奶奶家,这就给了老太婆肆无忌惮折磨他的机会,而柏树在其中也不乏添姿添彩。

    秦木森辍学后到汽修厂当学徒,他上手很快,又很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汽修厂的叔叔们对他都很照顾。唯一不好的是,他吃不饱也睡不好。

    最开始是全天班,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后来汽修厂扩招,改成中午十二点半到晚上八点,三班倒。

    秦木森以为自己可以睡懒觉了,结果不管休息与否,老太婆每天六点准时把他叫醒,说话非常难听:

    “你跟你妈一个德行,农村出来的,没教养,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睡觉?睡睡睡,干脆睡死你!”

    如果在家吃饭,他只有一碗白米饭以及一些没什么油水的剩菜,还好工厂的伙食可以管饱,不然秦木森非得落个营养不良的下场。

    有一天秦木森晚班回来补觉,老太婆对他是这么说的:“你马上给我搬走,你堂哥要带他的同学来看我,这房间是你堂哥的。”

    “搬去哪里?”秦木森也不想在这儿住。

    老太婆说:“我管你搬哪儿去?反正这两天你不能住这里!”

    后来他才知道,堂哥所谓的同学就是柏树。柏树的借口也很充足,家里来客人没地方住,只能来他家借宿。

    如果这种状况只是偶尔几次还好,可是秦木森是每天都在面对这种尴尬的境地。

    每天老太婆都在他耳边毁人不倦念叨:你妈是农村人,没教养,你也没教养,你没有学历,这里不是你家,你没有出息……

    没有这个,没有那个。

    这段人生里本该盎然绽放的年纪,他有的只是一个裹挟着冷眼和唾弃的片段,塞满了爆棚的负能量。

    每次回想,那些恶毒的言语都会再一次中伤他。

    与老太婆这漫长的精神折磨相比较,柏树对他做的也就没那么过分了。但如果要做一个“人生十大最倒霉事件排行榜”,至少一半以上跟柏树有关系。

    事情的转机是他退学一年后的某个清晨。他下了晚班回家睡觉,路过柏树家时邮递员正在往他们家的信箱里投信。即将要下一场大暴雨,邮递员匆匆忙忙地把信塞进门口的铝盒里,还有大半的信封露在外面。

    秦木森不经意朝那沓信瞥了眼,随后他疑惑地站住脚,将最上方的那封信抽出来:和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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