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般喝问,一众正大吃马肉的人,顿是齐齐惊惶而立。
    更有数名护卫,开始下意识地抽刀拔剑,意欲反抗。
    不过那一众围了过来的哨骑,早有准备,抢在他们拔刀之前,那一柄柄冰冷的枪刃,便如毒蛇出穴,瞬间横搁在众人脖颈之处。
    就连主将谭弘,其脖颈之处,亦是一杆凉嗖嗖的长枪,正直直地抵在他的喉尖。
    持枪者,正好是那名喝问喊话的哨骑头目。
    “老实点,快把武器丢了!不然的话,一枪搠你们脖子一个血窟窿!”
    这一刻,谭弘手持一块刚啃了一半的马肉,手持着半根马腿于嘴边,却是进不得也退不得,实是尴尬得紧。
    见他不动,那哨骑头目将枪尖一顶,尖锐的枪头,瞬间割过皮肤。
    谭弘脖颈处,顿有鲜血如小蛇一般,蜿蜒爬出。
    这一刻,谭弘浑身一哆嗦。他终于明白,现在的他,其实离死亡有多么的近。
    谭弘等人再不怠慢,纷纷弃了手中的食物,解下腰间刀剑,丢弃于地,不敢有丝毫不从。
    见各人俱是乖乖就范,那些包围着他们的哨骑,才皆暗吁了口气,亦收起手中长枪。
    谭弘咬着牙,忍着脖子伤口与断腿的疼痛,扭过身来,向那哨骑头目拱手笑道;“这位军将,在下乃是先前的夔州主将谭弘,正欲返身回夔州往投太子,因奔行至此,众人俱是饥馁,故不得不在此先行杀马充饥。不料,现在遇到各位军将,倒亦是难得缘份。不知可否请诸位帮忙,领我等回夔州去见太子,在下不胜感激。”
    听得那人自报家门,说自己乃是那从夔州逃走的谭弘,一行哨骑,不由得皆是面露惊疑之色。
    不是吧,面前这人,竟是那逃走的谭弘?
    “你?就是那谭弘?”那哨骑头目,亦是皱眉发问。
    “正是在下。”
    “你不是已领着一众溃兵,从夔州脱逃了么?怎么现在又想再投太子?对了,你的一众兵马呢,怎么只剩你们几个?”那哨骑头目一脸犹疑,连声发问。
    谭弘心下暗叹,羞惭无地。
    唉,现在竟要在此人面前,再次自揭伤疤,心下的痛楚,复之何言!
    不过,情势所迫,谭弘也只得将自己如何从夔州逃走,随后又如何欲投巫山,却被刘体仁胡道明二人给暗设埋伏,将自己的一千余名溃兵给一举击灭,而后只剩得自己与这数人,匆匆逃得性命,西返至此,等等事宜,一一向其说出。
    说到这里,谭弘长长地叹了口气:“可叹我等逃至此处,坐骑摔死,吾之右腿,亦已摔断,各人俱是乏累至极,这才无奈食马肉充饥,预备饱食之后,再径去夔州,向太子投诚。不曾想在此遇见诸位,倒是正好冀望引见。”
    听完谭弘之话,诸名哨骑又是面面相觑。
    这个谭弘,真没想到竟是到了这般落魄的地步,那么,自己该相信他么?
    那哨骑头目眼珠一转,便又厉声喝道;“你虽这般说辞,我等仓促之间,安可采信。也罢,你们既在遇上我等,那我就将你们统统押回夔州,听候太子发落。”
    他一语说罢,便将谭弘等人,不由分说地一齐押走。
    不过饶是如此,这哨骑头目,却也对他们额外开恩,允许他们带上马肉,边吃边走,又从哨骑之中,寻得一匹多余的马匹,给谭弘充当坐骑,让右腿断了的他,得以骑马缓行。
    这点小小的关照,让谭弘等人心下,皆是莫名感激,返回夔州的路上,各人俱是十分老实,不敢有半点出格之处。
    到了天亮时分,谭弘等人,终于返回了夔州北门之外。
    见到城头,已然高高挂起的明军旗帜,以及一排盔甲整肃站岗的守军,谭弘心下,顿是五味杂陈,莫可言说。
    这时,那哨骑头目,立即只身入城通禀,去向刚刚起床的太子王明,禀报谭弘领着护卫,再度返回夔州投降的消息。
    太子王明刚刚洗漱完毕,闻得这般消息,亦是十分惊讶,与此同时,又是莫名感慨。
    真没想到啊,谭弘这厮,竟会落得这般惨境。
    他先是丢了城池,后是覆了军队,接着,更是连腿都摔断了,这般凄惨,实是可怜呢。
    王明想了想,便命人去把谭旨叫来,让他去引领自己的二哥,去军中医官处看病。
    至于谭弘的数名护卫,王明则命弩兵甲营营长郝效忠,先行将他们带去休息。他打算,到时候看其各人意愿,再安插在各个军营之中。
    很快,听到二哥谭弘,已然全军尽丧,独自返回的消息,谭旨亦是不胜惊讶。
    、他原本想着,谭弘此番率部逃去,必会重新选择一部流寇投奔落脚,却没想到,谭弘这家伙,竟会遭了刘体仁与胡道明二人之暗算,将一千余名溃兵尽行折损,自己在逃回的路上,又把右腿给摔断了。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偏遇顶头风,谭弘这位二哥,运气倒也是坏到了顶点。
    谭旨感叹连连,却也不及多想,遂立即出城,去见自己的二哥谭弘。
    谭旨方出城门,便见这位自家二哥,伏骑在马上,脸上惨白,须发蓬乱,盔甲尽失,观其模样,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一时间,兄弟相见,二人脸上的表情,俱是复杂莫名。
    这般相见之景,实是颇为尴尬。
    “二哥,太子令我前来,先行领你去见医官诊治。”
    “小弟,为兄我……”
    谭弘说到这里,却似如鲠在喉,一时难言。
    他只得重重一叹,又摇了摇头,便不复多言,只身随谭旨入得夔州城,先去寻医官诊治。
    二人入得城来,到得医馆铺子,便有医官上前,粗粗地看了一看谭弘的伤势,却是眉头微皱。
    医官亦不多言,便令两名伙计抬了谭弘入得厢房,剥去外面的衣衫,小心地放于病床之上。
    谭旨看到,谭弘右上腿处,肿起老高,一眼看去,便知伤情严重。
    见谭弘被摆上病床,那医官一脸严肃地上前去,熟练按捏了一把了谭弘的身体与四肢,又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便转头向谭旨说道:“幸亏尔送来及时,现在他右腿虽断,但淤血之毒,未及行遍周身,尚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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