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军离开卑谬城的第二天,莽泰就已经发现了。
    他先派出小股部队,试探性的进攻,发现城南城北全是空营。
    即便如此,莽泰也不敢立即追击,害怕大同军在使诈诱他出城。这厮极为谨慎,派快船去打探消息,直到大同军北行数十里,他才敢确定敌人是真的离开了。
    对于这种情况,莽泰又喜又怒。
    喜的是,大同军居然不攻下卑谬,就敢孤军深入一路往北,迟早会被缅军给包围全歼。
    怒的是,大同军把他当成空气,完全不怕他跟在后面追击!
    莽泰留下一万难民守城,自己带着数万大军追赶。
    虽然心中愤怒,但他不敢追得太快。
    一是只有三千多主力,剩下几万全都是渣渣,行军太快会把队伍给走崩。二是小心谨慎,害怕大同军杀个回马枪。
    每到一座被大同军占领过的城市,莽泰都要先进城防守,然后派探子前去打听消息,确认大同军走远了再继续追。同时,赶紧写好捷报,自己又收复了一座城池。
    终于,大同军兵临蒲甘城下,并在城外数里扎营。
    这个消息,让莽泰彻底放下戒心,率军从南边的稍埠城出来,徐徐前进想在蒲甘城打会战。到时候,他的部队在南,缅王援军在北,配合蒲甘城的军队,必能将这股嚣张的敌军给全歼!
    蒲甘城外,大同军营还在。
    一千多艘辎重船、八千多孟族水手,挨着大营驻扎在江边。而军营里,尚有3000正规军、5000巡检兵,另有一万多孟族仆从军。
    城内守军,不敢出来,还在等待援军。
    而大同军的炮兵,每日持续轰击城墙,似乎打算强攻此城,完全不像主力已经离开的样子。
    “敌人杀来了,快跑!”
    一小队缅甸骑兵,迎面跟探路的龙骑兵撞上,隔得老远就逃之夭夭。
    杨展得知消息,有些无奈:“敌将不是傻子,一路小心谨慎,放在国内也称得上良将啊。”
    “舍弃辎重,加速行军!”丁家盛立即下令。
    数千龙骑兵,率先追出去。
    西南地区的大同龙骑兵,准确来讲属于山地骑兵。
    骑的全是西南矮马,擅长翻山越岭。配备虎蹲炮,便于在水田、山岭间快速移动并开炮。全员燧发枪,不带刺刀,只带腰刀和骑枪。不穿棉甲,只穿一层轻便锁子甲,还戴一顶遮阳避雨防箭的藤盔。
    南边,莽泰收到消息,显得有些慌乱,大同军居然真的杀个回马枪,就不怕被蒲甘城守军衔尾追杀吗?
    又或者,竟敢分兵来攻击自己这几万大军?
    “全军退守营寨!”
    所谓营寨,是他们昨晚临时扎的大营。插了一些木篱笆做寨墙,还挖了少量壕沟,勉强算有防御工事。
    莽泰不敢急行军赶回最近的城市,还是那句话,跑太快了会把部队给跑散。
    缅军主力是几万常备军,打仗时扩充军队,也是让地方贵族招募农民。地方贵族有自己的私兵,招募辖区内的农民,可以保证农民军的战斗力。
    但大同军杀得实在太快,地方贵族带着私兵跑路了。许多都没有往北逃,而是避开兵锋往东逃,前往勃固和东吁两城集结。
    缺少地方贵族带兵,莽泰很难有效指挥农民军。
    “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没等缅军回到昨晚扎营的地方,大同龙骑兵就已经追赶上来。
    多亏已经病逝的他隆王,竟然沿江铺设了官道,否则江岸遍地稻田,骑兵还真的跑不起来。
    这里属于伊洛瓦底江中上游,水稻一年两三熟。
    明明是冬季,秧苗却已齐膝深。
    莽泰慌忙展开军队,自己亲率主力,在官道附近结阵。十多个地方贵族,率领数万农民军,踩在稻田里分布于两翼。
    为了快速追击,大同骑兵没有带虎蹲炮。
    “弃马,列阵!”
    骑兵将领叫做秦辅国,是秦良玉的侄孙。
    四千多龙骑兵,瞬间转化为火枪步兵。他们把骑枪挂在战马上,只带燧发枪和腰刀,站在一道道田埂上列阵。
    数万缅族农民军,本来就没啥组织度,还要在稻田里展开阵型,拖拖拉拉好半天都没搞定。四处都乱七八糟的,还比不上中学生军训。
    换成平整的开阔地形,大同骑兵肯定冲上去,三两次冲击就全军溃散了。
    莽思骨兴奋道:“父亲,敌人只有几千骑兵,应该是先头部队。骑兵在这种地形没什么用处,我军却有数万人,应当赶紧包抄合围全歼!”
    “全歼做不到,就看能留下多少,”莽泰对传令官说,“举旗,吹号,右翼包抄!”
    地方贵族将领,接到命令立即行动,带领少量私兵徐徐前行。但他们麾下的农民军,却无法迅速获知军令,只能下意识的跟着行动。
    歪歪扭扭,乱糟糟一团。
    秦辅国看得差点笑出声来:“全军上马,后撤两里地。”
    四千多士兵,从田埂跑回官道,骑上战马就开溜。他们都跑远了,缅军还在磨磨蹭蹭,包抄部队已经乱成了麻花状。
    此种局面,莽泰有些懵逼。
    他空有数万大军,却追都不敢追,一追必然更乱,稍不注意就全军溃散了。
    “各部收拢,徐徐撤回昨晚的大营!”莽泰无奈下令。
    眼见缅军收拢了一半,秦辅国立即传令:“后队变前队,追上去下马列阵!”
    “欺人太甚了!”
    莽泰怒不可遏,不敢再收拢军队,再次下令把部队给展开。
    都还没收拢呢,又要展开阵型,数万农民军愈发混乱。
    输定了!
    莽泰叫来儿子:“准备率领主力撤退,这仗没法打。敌军骑兵在拖延时间,等敌军主力一到,我们肯定全军覆没。除了船上的辎重,其余全部舍弃,全速逃回稍埠城,驻守城池等待北边的友军行动。”
    “这么多粮食不要了?”莽思骨有些舍不得。
    “保住部队要紧。”莽泰说道。
    停靠在卑谬的缅甸船只,已经被大同军给抢走。莽泰只能沿途搜集小船,几百艘小船能运多少辎重?数万人的辎重,全靠牲畜和人力搬运。
    “包抄敌军!”
    莽泰继续给杂兵下令,同时又让主力准备开溜。
    只要主力能够顺利逃走,几万平民,死就死呗。而且多半不会死光,必然溃败得满地乱跑,肯定有许多能够逃回老家。
    眼见缅军又在展开,秦辅国再次下令撤退,他相信这样多来几次,缅军自己就混乱溃散了。
    “全军追击!”莽泰打出令旗,吹响冲锋的号角。
    那些地方贵族,带着私兵往前冲,几万平民也跟着冲。冲都冲不起来,全是蓄满水的稻田,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挪动。
    稻田实在太难走,越来越多的缅军,冲到官道和田埂上,将能够快速行动的通道给堵死。
    “快走!”
    莽泰觉得时机已到,连忙下令主力撤退。
    秦辅国骑在马背上,见状大怒:“入他娘的,敌将没良心,竟然扔下大军要跑!给我杀!”
    数万缅军,挤满了官道,堵死了田埂,稻田里更是遍地可见。
    他们举着武器朝大同军冲来,而大同军也下马列阵,踩在稻田里列阵前进。
    “举铳!”
    “砰砰砰砰!”
    火铳三段击,一阵硝烟散去,当面之敌已经溃散。
    无数缅甸难民,纷纷往官道跑,想顺着官道逃走,把官道给彻底堵死。而更远处的缅军,还在乱糟糟蹚过来,有些搞不明白这边的情况。
    “回来,上马!”秦辅国喊道。
    军号吹响,稻田里的大同军,陆续撤回官道。
    官道很窄,只能容纳三匹马并行,而想要纵马驰骋,最多能有两匹马并行。
    秦辅国骑马冲在最前面,挥刀砍杀堵住官道的溃兵。但前方堵了太多,一时半会冲不过去,砍杀得越多,官道上的尸体就越多,骑兵完全冲不起来。
    后方的大同骑兵,蹲在官道上,快速填弹,朝着两侧的稻田轮番射击。
    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缅军,发现自己的主将,已经带着主力跑路了。地方贵族最先反应过来,招呼私兵转身就逃,附近的民兵立即跟着逃。
    四野稻田,全是溃兵,大同军追都没法追。
    一路砍杀之后,官道上那些溃兵,终于知道主动跳进稻田逃生。
    “我日他娘!”
    等官道上的溃兵散尽,秦辅国终于发现,前方还有无数辎重堵路,甚至还有几门火炮堵在那里。
    几万大军的辎重,全躺在官道上,骑兵能过去才见鬼了。
    秦辅国怒吼道:“下马进田,抓俘虏,运辎重!”
    追是没法追了,等把这些辎重挪开,敌军主力估计已经逃回城里。只能尽量抓捕俘虏,缴获辎重回去交差。
    这仗打得够扯淡,敌军虽然溃散,但主力全部逃走。
    幸好缴获了物资!
    当丁家盛和杨展二人,率领大同军主力追来时,面对此情此景,同样是哭笑不得。
    感谢敌方将领,数百里远道而来,送完物资转身就走,都不留下来听一声谢谢。
    不管如何,孤军深入的中国军队,暂时是不愁粮食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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