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道人神神叨叨,表情却是极为严肃认真。
    林默不禁好奇,为啥不能让这个潜龙宫里的人知道他们已经死了,而且,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一个反应迟钝,不可能所有人都这样啊。
    不懂就问。
    朱云道人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原因。
    “这里的人,包括宫女太监,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还以为是在宫中,他们按照以前的生活习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停顿一下,朱云道人突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现在外面是什么朝代。
    林默一笑,就告诉对方哪还有什么朝代,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如今封建王朝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大家是在信息爆炸科技发达的新时代。
    当然,因为噩梦入侵,如今外面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说是末日纪元也不夸张。
    但肯定和朱云道人熟悉的时代相隔了数百年。
    这边朱云道人掐指一算,叹了口气。
    “我被困在此地,早已忘了昼夜轮替,岁月流转,想不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四百多年,哎,亲朋故友,怕早就成了一杯黄土。”
    这朱云道人居然在这地方待了四百多年。
    的确牛皮。
    别人不知道,如果是林默自己,别说四百多年,四年,甚至四个月,他都得从初级精神病变成重度精神病。
    接着最开始的画图题,为什么不能让这里的人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这个地方,原本就是前朝高人布下的一个风水局,乃是用来分化皇城之内的怨煞之气,这样,可保皇家不受侵害,保江山社稷万世长存。你想啊,这数百年来,发生在这潜龙皇城之内所有冤屈和不平,所产生的怨念和恨意都聚集在此,长此以往,此处聚集的阴煞之气便是一个惊人的数量,最开始如小池塘,时间长了,便如湖似海。”
    “至于这里的人,一旦让他们知道身死,立刻就能引发怨气入体,瞬时间就能变成凶神恶煞,即便是杀我,也如屠鸡宰羊一般。”
    林默仔仔细细的听完,原理他懂了,但还有一些小疑问。
    一个是为啥这里的人不知道他们自己死了。
    还有一个,朱云道人说这些人如果知道真相会被积蓄在这里的邪煞入体,变成凶神恶煞。
    这个他是听说的,还是亲眼见过?
    直接问呗,看朱云道人怎么解释。
    “此处有迷魂阵,入到此地的人,若无一些特殊手段保持神智,立刻就会忘却已死之事;至于变成凶神恶煞之事,我自然是亲眼见过,所以才会知晓。”
    朱云道人给林默讲了讲过去发生的事情。
    这位隐门道士也属于一位高人,游历至潜龙城时发现此处端倪,于是一路顺藤摸瓜,找到这个诡异的潜龙城。
    只不过这地方,来了就出不去了,而且朱云道人知道,他的肉身已死。
    怎么死的,也不太清楚。
    这自然是让他憋屈无比,想着一定要弄清楚此处隐藏的秘密。
    在遇到一个太监的时候,他做了和现在林默差不多的事情,将那个太监制住,逼问审讯。
    那太监却总是说不到点上,朱云道人发现异常,于是就问对方知不知道你已经身死这件事。
    谁料只是普通的问题,但那太监一听,却如遭雷击,表情痛苦,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再后来,立刻变成恐怖的厉鬼。
    “那一幕,我终身难忘啊,也幸亏当时此处积蓄的怨念和煞气并不多,才积攒了一百多年,所以太监虽然变成了凶神恶煞,但我拼尽全力,倒也没被它给弄死,反倒是将那鬼太监斩杀。”
    “之后我无处可去,只能潜伏于此,探查这里的秘密,时间久了,也就不觉岁月流转,没曾想,已经过去了四百多年。试想,当初区区百年怨气引发的鬼变,就险些将我杀死在这里,这次又过了四百多年,前后加起来接近六百年的怨气,一旦发生鬼变,谁能挡得住?”
    林默听完朱云道人的讲述,对这个地方也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朱云道人是隐门高手,在自己和小6进入这里之后,朱云道人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没有立刻打草惊蛇,而是暗中观察,发现林默要审问宫女,怕对方犯和他一样的错误引发宫女鬼变,这才现身。
    接下来林默和朱云道人详细聊了起来。
    首先是关于这个诡异的‘潜龙宫’,按照朱云道人这数百年来的实地观察,此地绝非是自然形成,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我怀疑,是前朝修建潜龙宫时,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以消除皇城煞气怨气的名义,布置风水大阵。自然,朝廷当中也有能人,能看出对方这些路数。从表面看,这风水大阵的确是起到了趋吉避凶的作用,但实际上,对方又偷偷在潜龙城某处隐秘之地布置了聚煞阵,不断积累皇城中的阴煞怨气。”
    林默这个时候打断问道,谁这么闲得慌,积蓄那玩意儿干啥?
    不是金来不是银,不能吃来不能用,纯属有病。
    “呵呵,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但后来经我观察,对方怕是想要用这皇城煞气壮大自身。”朱云道人说了一句。
    “怎么讲?”林默好奇。
    “隐门传承多种多样,必然有吸食阴煞怨气来壮大自身的法门,就像是有的鬼可以通过吃其他鬼来变强一样。”
    这么一解释林默就明白了。
    不就和小雨一样,通过吞噬其他梦魇壮大自身。
    那要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说白了,就是有某个古代的高人,知道要修建潜龙宫,而这地方,必然是整个华夏风水最佳之地,属于龙眼,属于中枢。
    古代人迷信,说这地方是世界的中心。
    那么,在这地方修建皇城,又代表人道至尊。
    各方面好处都占全了。
    试想,在这地方产生的怨气和煞气,那必然和在其他地方产生的不一样。
    就像是某些水果,只有在特定地区的才最好吃是一个道理。
    不管是迷信还是真管用,总之,那个时候的人就信这一套。
    朱云道人说,他这些年就是在这里暗中探查,但却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布阵的高人。
    林默说,或许,对方并不在这里。
    “不可能,即便是隐门中的高手,也敌不过尘世间岁月流转,肉身苍老,终有一死。只有将灵魂置于此处,才能一直存活下去,所以,对方一定就在这潜龙宫内。”
    林默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但朱云道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只能说对方隐藏的极好。
    接下来朱云道人问了问林默这边的情况,以及外界的变化。
    林默倒也没隐瞒,大概的讲了讲。
    听到外界的变化,朱云道人那是沉默良久,最后才憋出一句,世间变化当真是难以预料,几百年时间,外面早已经是沧海桑田。
    实在是不可思议。
    林默又提到他夜游潜龙宫,发现折射水晶,然后找到入口的事情。
    朱云道人立刻道:“我当年也是这么发现的入口,那幽冥道你也进去了?对,你一定进去了,不然你来不了这地方,那你听到或者见到什么东西了没有?”
    林默说就听到一阵诡异的戏声,女人唱的。
    然后就被强制入梦,到了这地方。
    “我也是,哎,我的肉身一定还在那幽冥道中。”朱云道人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
    林默说他没见到过任何尸体。
    这明显不正常。
    因为按照现在这情况看,进入这里得通过幽冥道,这么多人,那通道里不可能一具尸体都没有。
    这个事情朱云道人也解释不清,他也不知道。
    林默想到小6和小8提到过的,存在于幽冥道的精神体,心说十有八九,那幽冥道里还有别的东西。尸体,应该都被那个东西给弄走了,至于弄哪儿了,不知道。
    林默觉得这个事情肯定能搞清楚,说不定现在自己和小6的身体也被对方弄走了。
    当然,小8一直没有联系到。
    这里面有一个可能性。
    就是小8还在和那个精神体争斗,或许,还没有分出胜负。
    也可能被纠缠住了,无法脱身。
    最坏的结果是,小8被对方干掉了。
    这些都是猜测,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即便是,林默现在也帮不上忙。
    眼下要做的是搞清楚这地方的情况,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朱云道人说,那个布置下这风水大阵的高手肯定还在这个潜龙宫内,但他一直没有找到。林默问朱云道人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对方,后者说,此处积蓄了六百年的怨气和煞气,迟早得出事,找到对方,问清楚这大阵如何破解,将其破掉,这样,不光是解决了一个隐患,还能从这里出去。
    “行,这个事我帮你。”
    林默实际上也是被困在这个地方了,那么既然朱云道人已经摸清楚这里的情况,并且有了应对的法子,那他也省事儿。
    帮着一块干就行。
    林默问朱云道人,这过去的几百年里,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平日里都干些啥。
    “怎么熬?呵呵,能怎么熬,不管好坏,都只能受着,也没有别的法子,慢慢就这么过来了,时间长了就麻木了。至于平日里干啥,你俩跟我来,我让你们看看。”
    朱云道人起身往外走。
    林默问那俩宫女怎么办。
    “我把定魂符揭下来,她们一会儿就能缓过来,你放心,她们不敢声张,宫里下人的一个特点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过两天,她们就把这事儿忘了。”
    听朱云道人这语气,感觉这货类似的事情没少干,业务熟练的不得了。
    跟着对方出了门,沿着小路走,一路七拐八绕,避开了那些鬼雾禁军。
    路上林默就问朱云道人,这些鬼物里的禁军是什么东西。
    “那是这潜龙城凝聚邪煞的实体,我跟你们讲,千万别碰这些东西。”朱云道人说道。
    看得出,他很忌讳这些东西。
    林默好奇,就问碰了会怎么样。
    是不是会死。
    “死?那倒不会,但却会被彻底洗脑,成为这个潜龙宫的一部分。”朱云道人解释,林默明白,朱云道人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理智和记忆,就是因为这数百年来一直躲着那些鬼雾禁军,如果碰到,或者被对方抓到,下场就是和那些宫女太监一样,成为一个‘傀儡’。
    一个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鬼。
    这样的话,的确是不能碰。
    林默以为朱云道人会将他们带到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这样有利于隐藏和躲避,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将他们带到一个很大的宫殿后面,开小门进入。
    “这里住着一位皇妃。”
    朱云道人介绍,林默就问你把这位皇妃给搞定了?
    不然怎么能住在这么招摇的地方。
    后者摇头。
    “我是把伺候这皇妃的太监给搞定了。”
    说着走进去,进了一个破旧的小院。
    院子很小,里面东西两侧有两件小房子,房子也很小,小到里面也就摆张床。
    里面有一股药味。
    “我平日里也研究一些炼药之道。”朱云道人说了一句,然后关好门,走进了一个屋子,林默和小6跟着进去,猛不丁看到这屋子里的墙上,挂着一张人脸。
    这场面非常的刺激,胆子小的估摸当场就能吓过去。
    “没吓着你们吧?”朱云道人呵呵一笑。
    他告诉林默,墙上这一掌人脸,就是他之前说伺候那皇妃的太监。
    这个太监挺凶的,就是当初被朱云道人告诉对方你是鬼的那个太监,结果一番厮杀,朱云道人惨胜。
    “我一想,死都死了,不如我借用他的身份,住在这里。要知道其他地方,那些鬼雾禁军都能冲进去搜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发现了。只有这些主子们居住的地方,鬼雾禁军不敢进来,躲在这里,最安全。”
    还别说,朱云道人说的非常在理。
    像那种情况,也的确是躲到这种地方最安全。
    看样子,朱云道人在这里躲了很久很久。
    林默仔细看那人皮面具,做的当真是惟妙惟俏,如果戴在脸上,就能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怪不得朱云道人穿着太监的衣服,因为这货平日里假扮的,就是一个太监。
    接下来林默和这位朱云道人关上门聊了起来。
    还别说,越聊越投机。
    可能也是朱云道人憋坏了,毕竟这数百年来,身边的都是一些诡异的,浑浑噩噩的鬼,他还得演戏,还得隐藏,还得调查,压力大。
    这会儿终于有能倾诉的对象,那是拽着林默一个劲的说。
    不听都不行。
    小6也在旁边瞪着眼听着,在她耳朵里,这故事贼好听。
    “我呀,真的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有隐门的同道能进来,这或许说明,解决此处危机,我脱困而出的实际到了。”
    朱云道人感慨一声。
    从这一声感慨中,听出了他这些年的挣扎和痛苦。
    想想也是,一个人被困在这里数百年,的确是让人绝望,对方能熬过来,就这份毅力,林默就自叹不如。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打更的声音。
    林默问,这地方特么成天都是黑不溜秋的,还需要打更?
    “这谁知道,反正有人打,咱听着就成,况且,这打更的也有用,你俩在这儿歇会儿,我还得假扮这里的总官太监去办点事。”
    林默看对方小心翼翼的戴好那个人皮面具,眨眼间就变成另外一个白面俊俏的青年太监,的确是很牛皮。
    “朱云道长,你说的办事儿,就是去伺候那个皇妃吧?”林默好奇的问了一句。
    后者尴尬一笑,点了点头。
    “记着,我没回来之前,哪儿都不要去,就待在屋子里,你们放心,没人敢来这地方。”
    “行!”
    朱云道人整理衣冠,然后出门去了。
    看样子什么时候出门,对方已经是驾轻就熟。
    毕竟能在这地方待这么久,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早已经是熟的不得了。
    朱云道人离开之后,林默就和小6说起话来。
    “小6,你怎么看?”
    “故事挺好听的,有起有伏,很精彩。”
    “我是说,朱云道长这个人,有没有问题。”
    林默知道小6本领大,别看小家伙只有两岁,但不光是身材发育的顶呱呱,就连学识也非常恐怖。
    没法子,人家学习的速度是正常人的上百倍,基本上一看就会。
    小6掌握的学科不多,但有一门是心理学。
    这一个人有没有撒谎骗人什么的,她是有发言权的。
    对朱云道人,林默自然很高兴能遇到这么一个同道中人,而且到目前为止,也没看出对方有什么问题。
    但出门在外,行走江湖,不能一点防备都没有,该小心一定得小心。
    所以实际上,林默还没有完全信任这个朱云道人。
    当然,林默有他自己的判断,他问小6,也只是为了互相印证一下。
    小6说大问题没看出什么,至少对方之前讲的内容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她又说了,感觉对方似乎有一点隐瞒。
    “我也有这种感觉。”
    林默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提防人家,人家也肯定提防着咱们,再怎么说,这都是一位在诡异之地独自生活了数百年的老江湖,哪可能刚见面就直接掏心掏肺,有一些隐瞒很正常。”
    “那倒也是。”
    “这样,短时间内咱们没法子离开这里,再观察观察。”
    林默说完,两个人就开始在这小屋里踅摸。
    其实这地方也没啥,不能说是家徒四壁,也称得上是一贫如洗,除了一张床,一个桌子之外,啥也没有。
    对了,桌子上倒是有一套缺了口的茶具。
    床底下,桌子底下也找了,就找到一双臭鞋。
    没法子,只能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朱云道人是怎么伺候那位皇妃的。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小院的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
    回来了?
    林默精神一振。
    再听,有点不对。
    脚步声和朱云道人的不一样。
    此刻听到的更轻柔,正仔细听的,突然门口印上了一道人影。
    有人站在门口。
    但绝对不是朱云道人。
    因为体型就不一样,此刻这个人影看上去很不协调。
    终于,林默发现是哪儿不对了。
    这人影的脑袋,好像是上下颠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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