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下午叁点半,准确来说是下午叁点叁十五分,温哥华飞往佰州市的飞机在佰州国际机场落地。
    南佳年晕乎乎的,在飞机上前十个小时都睡不着,好不容易酝酿出点睡意,结果飞机却到了。
    这才落地呢,她已经开始倒起了时差。
    佰州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自机场的玻璃墙照进来,晒得人想睡觉。
    在人流如织的机场内,面前来去匆忙的人都讲着熟悉又陌生的语言,于是她更晕乎了。
    晕乎的取了行李,晕乎的推着推车跟着人流往外走。
    这种极度的精神疲倦导致她在接机口看到纪斐时,还以为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周围吵到不行,出口处的长围栏那有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被推着行李箱的男孩按在怀里亲吻,也有年幼的孩子冲向快步走出来的中年男人。
    与其说是吵,其实该说是热闹。
    但她看到他站在那时,耳边安静了一瞬间,又好像不止一瞬间。
    他个子很高,鹤立鸡群的站在人群中间,单单浅灰的衬衣也给他穿得很挺拔。黑色的墨镜遮住他半张脸,令她不太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她。
    这个人大概有与生俱来的气势,完全不在意周围人不时投过去的视线,他自己只将目光专注的放在出口处涌动的人流中。
    看起来像是在等谁。
    南佳年愣了半晌,回神时又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因为对方戴着墨镜,相貌什么的,自然看不清楚。但单看身形跟气质,又完全是他。
    她转念又想。
    是不是他又怎样呢?
    估计对方都不记得她是谁。
    可她时隔五年站在这里,仍旧记得起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
    是在岚锦私高的篮球场,她被好朋友关怡拖去看岚锦跟市一中的篮球比赛。
    从那天开始,那个自入学起就整天被人提起的名字,总算有了对应的脸。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跟传言一样的耀眼。
    干净帅气有礼貌,功课也好,还没有不良嗜好。老师偏爱,同学喜爱。
    之后她就同那些为他尖叫的女孩子一样,深深陷入进去。
    只是他那样的人,好像谁也看不上。
    她也没有去追逐的勇气,不过是偷偷爱慕着罢了。
    唯一令她开心的是关怡的发小——也算是她的发小,庄驰,跟他在一个篮球队,关系甚至能用不错来形容。
    所以其实在岚锦私高的那几年,她时常能碰到他,算是能混在一群人里同他一起吃饭的关系。
    回忆到此为止。
    她轻缓的眨眨眼,像个历经沧桑看破红尘的某类人,微微一笑。
    而后转移视线推着行李箱,缓慢往右边的出口走。
    出口的大门叁米外横着围栏,那后面都站着接机的人,从机场里头出来的人不是往左就是往右。
    有的人看心情走,有的人带着目的性。
    她是后者,因为纪斐站在靠左的位置。
    如果往左走的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去打招呼。
    南佳年低垂着头,视线定格在地面的方格砖。因此没看到她往右时,站在左边等候的男人,立马回身大步跟随她的脚步移动。
    她走的慢,他却走的快。
    离开人群一段距离后,男人干脆站在她的行李推车前,直接挡住她的去路。
    “南佳年。”
    男人舒朗的声音响起,尾音却沉下去,变得很有磁性。
    南佳年疑惑的抬头,看到面前的人后霎时顿住。
    说他身形跟从前相似也不尽然,人家明显比高中的时候高了些,面孔更加精致,穿衣打扮也成熟许多。
    可她呆愣的表情,让对方误以为她对他是陌生的。
    纪斐蹙了下眉,取下鼻梁上的墨镜,随即开口:“我,纪斐。”
    他语气带着傲,这是性格使然。但对着她,他神情表现得很亲切。
    南佳年没察觉到,紧张的后退一步。
    这样本能的小动作做完,她有点懊恼,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真是的,有什么好紧张的。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大方些,她故作惊讶,笑着开口打招呼:“学长,好巧啊!”
    纪斐看着她弯成月牙的笑眼,同样回以笑脸。
    他淡笑着,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不巧,我特地来接机。”
    十分钟后,纪斐的车上。
    车内的调频广播,正放着一首很老的法文歌,听起来颇浪漫。
    南佳年视线从他紧握方向盘的右手上滑过,他手也干净漂亮,十指修长指骨匀称,手背的青筋向结实的小臂蜿蜒。
    “原来是阿驰拜托你来的啊。”
    她视线转向窗外,手不自然的握紧胸前的安全带,语气故作轻快的说:“怪不得呢,我说找了半天怎么都没看到他跟关关。我的手机在国内还用不了,他们也没法联系上我,倒是麻烦你等了这么久。”
    也不怪她紧张,因为两人离得实在太近了。
    她隐约能闻到他身上令人舒心的香味。
    还有这个密闭的空间,也是罪魁祸首。
    要怪就怪身边这个男人太过有魅力,不声不响的也能勾得人心动不已。
    纪斐这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应了句:“还好,我也刚到没几分钟。”
    他盯着前方的路况,没察觉自己因为无表情后,所以看起来很冷漠的脸。
    好像对别人笑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一时还不习惯。
    南佳年通过车窗看见他好看的侧脸,在心底暗自唾弃自己。
    就算隔了这么多年,再次看到这张脸,心脏还是会不受控制的狂跳。
    真是没出息极了。
    明明都,那么久没见了啊。
    这种懊恼感迫使她开始没话找话讲:“嗯……学长你依然跟阿驰他们玩得很好吗?工作后也还有联系?”
    纪斐听完,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而后答:“嗯。”
    冷淡的一个字。
    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冷淡。
    因为视角原因,她没看到他微沉下去的眼神。
    “哦……”她说,“那还挺好。”
    再然后就沉默下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尴尬。
    刚刚不是还聊的挺好的?
    他怎么好似,生气了?
    南佳年用食指挠挠脸,打算问他点儿别的什么。
    这时纪斐突然开口反问:“你呢,也一直跟他们有联系?”
    “嗯?”
    因为刚刚的愣神,她一时没听清他的话。
    南佳年疑惑的看他,听见他讲:“庄驰。还有关怡,你去了国外还跟他们有联系?”
    男人讲到庄驰这名字时,语气很刻意。她没听出来,反而微扬起下巴,显得开心又得意。
    “嗯!一直有联系,前两年圣诞节他们还去温哥华看我呢。”
    她神色雀跃,语气也雀跃,好似很喜爱她口中的两个人。
    能不喜爱吗。
    那两人可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纪斐分神扫她一眼,瞧见她脸上欢欣的神情,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然的紧握一下。
    就这么一眼,他察觉到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腰际。顺着视线往下,是束缚在安全带下的腰肢。
    纪斐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是吗。”他说。
    “嗯嗯,偶尔我还会算着时差给他们打电话,没少联络呢。”
    大概是因为有共同的朋友,所以她越说越放松。
    好像刚刚瞬间的尴尬,只是错觉。
    关怡跟她小时候住门对门,打小就是很好的朋友。至于庄驰,是因为庄母跟关怡母亲是好友,两家算是故交,所以他自然跟关怡关系不错。
    自然而然的,她也跟庄驰成了朋友。
    而他,又跟庄驰是朋友。
    这弯弯绕绕的缘分呐。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他淡声说:“那你怎么没联络联络我。”
    像是波澜不惊的水面,突然砸下一滴水。
    她惊得要跳起来。
    要说的话也全部封到肚子里去。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可他面上只是带着淡笑,神情没有丝毫暧昧可言。
    看起来好像那句话是他随口的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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