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觉得张霏霏的推测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陈月歆闭目凝神,向四周发散一道红光。
    但红光根本没法驱散黑暗,更像是跌进了没边际的深渊,毫无回音。
    半晌,她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的只有阴寒邪气。”
    “可是眼下我们只能一间一间找了。”张霏霏抿了抿嘴,也找不到别的头绪。
    这地方与外界不通,怪异事件又接二连三,两人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陈月歆略加思索,便把她拉了起来,赞同道,“好,霏霏,我们现在就行动,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嗯!”她重重点头,紧紧回扣住陈月歆的手。
    这两人算是动作起来,至于汪文迪真正的本体到底在何处,或许也就在她们行动的尽头。
    抛开别的不谈,在这种地方呆着,恍若百年不过都是一瞬,所谓夏川冬雪,亦不过轮回一瞥。
    当汪文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的是正垂垂落矣的夕阳,天边还有飞过的大雁,拉近视线,院子里花树繁茂,衬着夕阳暖色的余晖,令人不禁觉得缠绵悱恻,只想泡上一杯香茗,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这景色令他觉得眼熟,太眼熟了。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把他的思绪也拉了回来。
    是张霏霏。
    她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还冒着气的水,脸上的笑容灿如春桃,她的样子是那样美好,美好的和记忆里一样。
    汪文迪猛地想起了什么,环顾四周——
    难怪这么眼熟,这不就是张霏霏的家吗?!
    他什么时候回到张宅来的?
    他狐疑的接过这杯心意满满的水,总觉得脑子里好像空了一片似的,问道,“霏霏,我们……我们不是在信州吗?”
    张霏霏在他身边并排坐下,一脸文静恬然,道,“文迪,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们没有去过信州啊,你一直都和我在家呆着。”
    “啊?”
    不知为何,他感觉那天边夕阳的光辉非常刺眼,刺得他头疼。
    他放下没喝的水杯,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继续追问道,“那阿巍怎么不在家?”
    “巍哥在公司呢。”
    “月歆呢?”
    张霏霏一顿,撒娇道,“文迪,你怎么当着我的面关心别的女人呀?”
    “什、什么?”汪文迪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顺手摁了窗帘的开关,将窗帘拉上,又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头,稍稍用力便把人就着这姿势推倒在床上,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盖在他心口前的位置,说话的语气颇为认真。
    “你会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他盯着她纯净而有一丝妖异的眼瞳,坚定的答道,“会。”
    她欺身而上,俯身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二寸,“那你娶我吧。”
    “娶你?”
    “对,娶我,就今晚,我们结为夫妻,永不分离。”
    汪文迪心中一动,手扣住了她的手,十指相连,他感觉自己答应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
    他抬起另一只手,搭在她后脖颈上,两人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张霏霏在他眼睛里看见了一条流淌着的星河,她眼中不知为何涌出一滴晶莹的泪花,原本的表情中竟多了一丝莫名的艳羡。
    他牵了好久,久到她的耐心马上就要用完了。
    汪文迪翻身而起,却不忍把她掀翻在地,只是脱出了她的控制,拉开了距离。
    跟着吐出了拒绝的话语,“我不会娶你。”
    “为什么?文迪,你不爱我吗?”张霏霏急切的问道。
    “爱。”
    汪文迪勾了勾嘴角,“但我爱的不是你,是张、霏、霏。”
    她愣了一下,周围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低。
    她索性哭了起来,浑然不觉自己的阴谋诡计已被识破,梨花带雨道,“我就是张霏霏啊,你骗人,你分明就是不爱我,你刚刚还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他望了望自己冰冷的手心,摇了摇头,不为所动,道,“十指连心,我不会认错她的气息。”
    说完,她抽泣的幅度渐渐小了,站起身来,走到穿衣镜跟前,转了个圈圈来回打量自己,哀怨道,“怎么可能?明明、明明就是一样的,我就是她,我就是张霏霏,你看看清楚啊,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汪文迪挥出一道清光,使她显出原形,冷声道,“我看得很清楚,哪里都不一样。”
    变化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正是此前出现在洞穴中、那冷若冰雪的女人。
    她披散着青丝,周围的景象随着她的话语一同扭曲起来,“可惜了,原本你可以毫无痛苦、甚至非常快乐的死去的。”
    一股压制力自头顶倏然落下,汪文迪猛地便感觉自己动不了了!
    再一睁眼——
    这次才是真的睁眼了。
    他正在一个装饰简单古朴的房间里,里头什么都没有,唯有墙壁上装裱着一幅模糊的画,画上有一缕盘旋不去的黑气,画里的内容也根本无法看清。
    而他自己,正被冰丝缠绕束缚,全然动弹不得。
    一低头,那厚重阴冷的冰块,已经结到了膝盖的位置。
    脑中的空白刹那就被填补满了,他冷哼一声,讽道,“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死妖怪。”
    女人眼里划过一丝苦色,似是自言自语,道,“妖?我不是妖,我真的不是。”
    她拖着好看的衣裙走近汪文迪,劝说道,“为什么这么执着?刚刚我给你的梦……不美好吗?只差一步,你就可以与相爱的人永恒相守,何必要醒过来呢?现实如此残酷,相爱之人无法相守,何必呢?”
    “我要与之相守,何须你来创造机会?”汪文迪表面不露声色,一边应话,一边运力探查这绑住自己的冰丝。
    女人看穿了他的想法,轻声警示道,“不要妄动。”
    她一扬手,一幅画面出现在汪文迪眼前。
    画面里,张霏霏和陈月歆紧拉着手,毫无畏惧的走进了未知的、黑暗的房间。
    “你什么意思?”汪文迪眯了眯眼,知晓张霏霏起码眼下是安全的。
    陈月歆会保护好她,他相信。“这里一共有六十四个房间,以八八之序排列,你我就处在阵眼,每一个房间里都有迷心幻术……我知道,能来到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可是幻术这个东西,却与实力无关,只考验心境。”
    她自信叙述道,“我不认为这两位能过关。”
    尤其陈月歆,在犬神那处就已经着过道了。
    “那你想怎样?”汪文迪周旋道。
    她在屋中来回踱步,好似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我本来是想杀了你的,然后把你和那些没见识的人一样,做成我院子里的装饰。”
    “但我发现,你和他们不一样,”她停在汪文迪面前,以一种看绝世珍宝的眼神看他,道,“你知道‘爱’是什么。”
    “你很爱张霏霏,我在你眼里看见了,绝无仅有的感情。”
    说到这,汪文迪明显的在她脸上看出了羡慕。
    她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放了她,或者她们俩我都可以放了,只要你留下,你永远的留在这里,陪我度过永恒的岁月,如何?”
    “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就算我留下,你也知道我爱的不是你,我留下有什么意义?”汪文迪嗤笑道。
    “你不懂。”她幽幽道。
    汪文迪道,“那我要是不呢?”
    她目光刹那锐利而凶狠,挥手收回照着张霏霏的画面,道,“那她们就得吃点苦头了,方才她们打伤了我的雪童子,你若不肯就范,我就将她们困于此阵中,永无见天日之时。”
    “哈哈……”
    “你笑什么?”
    她话音才落,两道剧烈的金光骤然炸开,双剑一前一后刺了出去,一剑攻向女人的面门,另一剑刺向了后头悬挂着的那幅画。
    “我当然是笑你,自不量力了!”
    砰!
    他身上的冰块碎成了冰渣子,随即纵身上前接剑,将剑推进了她的身体。
    女人面色狰狞起来,刹那散成无数冰雪,飞速朝后头另一把剑围了过去,阻止了那把剑刺中那幅画。
    双剑回到汪文迪手中,女人再度于画前化形,怒道,“就算你本事在我之上,如何敢不顾心上人的死活?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叫她死……”
    汪文迪没给她说完的机会,又是三道剑气甩了出去,凛然道,“我从不受人威胁,我的心上人,我自己会救!”
    女人咬牙,堪堪躲过攻击,又散成了雪花,叫人难以抓中。
    “对付你这般的能人,难道我会不留后招吗?”
    汪文迪一开始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直到两人交手了大半天,随着他不断的运力,他才陡然发觉了自己气息的不对劲。
    是的,他的灵力被抽出去了一缕。
    那一缕虽然对他的实力影响不大,但却与他的根基心脉相连,若是有所损失,他的本源亦会遭受重创。
    他凝神细感,也不难找到那灵力现在何处,就是被冰封在那庭院中央的假山里头。
    见他神色凝重,女人得意道,“只要我一声令下,冰碎灵灭……你还如何救你心上之人?!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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