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都喜欢小动物,是天性。
    可他只懂射杀,并且并不觉得血腥。
    “我是不是很不正常?”赫连图说到这里的时候,看着宛若卿,寻求答案。
    宛若卿笑道:“你一心只想你母亲开心,没有注意到血腥,也没有注意到动物们的可爱,无可厚非。”
    就好像,若是当你身处险境,那些曾经可爱的动物,也许在你眼中只能成为可以果腹的食物。那个时候,也没有人来指责你的血腥和残忍。
    人真是自私的动物。
    “我就是那次狩猎以后,忽然病倒的。”赫连图回忆当初的情景,“母后身子那时已经很不好了,所以待在营帐里等我。我射杀了一只小鹿,母亲便烤着给我吃,刷了带来的油,那鹿肉很香,我吃了好多,肚子都鼓起来了,然而吃好了以后,却忽然不会动了。”
    宛若卿皱了眉头:“是全身冰冷僵硬,整个人似冰块不能动吗?”
    赫连图点点头:“正是,但是最恐怖的不是这个,而是,当我被冻住的时候,我居然是清醒的,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冰块,连眼睛都不能动,可我的脑子,却异常清醒。”
    没有人中了雪蚕蛊以后还活下来的,所以没有人真正知道中蛊以后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
    但是赫连图用了“恐怖”二字,当初这种事,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恐怕真的是感觉害怕到了极点吧?
    “父皇赶紧带我回宫,母后回宫以后并没有在宫里等太医,第一件事,就是抱起我忘昭德殿跑。”赫连图回忆当初的场景,“我在她怀里,感觉生命一点一滴地在流逝。”
    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在死去,比得绝症,知道自己快要死去了,那种感觉还要恐怖。
    生命很清晰地一点一滴地在流逝,自己还可以清晰的感觉到!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却让一个七岁的孩子来承受?!
    “母后跪在昭德殿门口,拼命地磕头,我清晰地记得血从她的额头流下来,趟过她美丽的脸颊。”赫连图轻声叹,“可是,昭德殿大门紧闭,没有一个人出来。”
    “那后来呢?”宛若卿抓住赫连图的手腕,“怎么会想到韩太医的?”
    “当时太医院的太医都被父皇抓到了顺阳殿,可是那些太医们看着我都束手无策,却只有韩太医叹息了一声,引起了我父皇的注意。
    我父皇问他是否有办法医治,他却说,臣要和皇后娘娘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
    宛若卿皱了眉头:“想必他们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赫连图点头,面容肃穆,“韩太医当着我的面问了我母后一句话:他活你死,这个结局,你选还是不选?”
    他活,你死!
    看似很难的选择题,可是,萧皇后最后选了吧?
    宛若卿抚摸着凸起的小腹,幽幽叹口气,如果是她,会如此吗?
    希望他能健康快乐长大,一生无风无浪。
    宛若卿叹息一声,将手再次缓缓放入赫连图的掌中:“你母后救了你,也想你健康快乐成长,不要再内疚,不要再觉得亏欠了你母后。我相信,任何一个母亲,为孩子付出任何代价她都会愿意的,包括生命。”
    “是这样吗?”赫连图的眼神有些迷茫。
    宛若卿很肯定地点头:“我也即将成为母亲,相信我!”
    赫连图沉吟。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自责,不是吗?”宛若卿再叹息一声,“我相信,你的母后绝对不希望你这样。”
    赫连图这次点点头:“或者是母后是这样想的,可是我不能隐忍,我要害她的人,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如果这样做,你心里会舒服一点,那就做吧!”宛若卿点头,一如她,选择复仇这条不归路,从未想过要回头。
    赫连图深吸一口气:“我想,这个世上,你是那个最了解我的人了。”
    宛若卿微笑。
    “他们只会劝我冤冤相报何时了。”赫连图不点名。
    宛若卿还是笑:“只是没有试过彻心彻肺的痛,坐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我也这么认为。”赫连图笑了起来,“即使珏和缨络,都不会如你这般理解我。”
    宛若卿笑着叹息:“注定我们必须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合作者。”
    “我的故事就是这般了,还有什么要问的?”赫连图被她这句话一说,忍不住有些笑意上头,连之前的伤痛都消散了不少。
    人生在世,有一知己,足矣!
    “有!”宛若卿很不客气地点头。
    “什么?”
    “那个韩太医,什么来头?”居然能治蛊王之蛊,来头一定不小,“还有,耶律皇后一定和南越或北齐有联系,我相信这么多年,你跟在他们身边低眉顺眼,一定换来不少有价值的东西,资源共享一下如何?”
    正文 慰问
    “资源共享?”赫连图一脸不解地看着宛若卿,“什么意思?”
    宛若卿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居然将前世的语言都冒了出来,于是赶紧敷衍道:“就是让你把得到的消息告诉我一些,我也将我知道的,告诉你,大家可以把知道的情报相互利用。”
    “原来是这样。”赫连图点点头。
    “行了,别研究这个了,快告诉我韩太医到底怎么会治蛊的?”宛若卿赶紧转移话题。
    赫连图摇摇头:“我也好奇,打听过几次,他曾含糊说过他和蛊王有些瓜葛,但是说得并不清楚。”
    “这雪蚕蛊的治疗办法,是南越蛊王口口相传的,他怎么会知道?”宛若卿皱皱眉头,“据我所知,蛊王一脉都姓姬,和姓韩好像没有丝毫关系吧?”
    赫连图有些好奇:“你对蛊倒是很了解的样子,真不明白,你一个深闺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宛若卿悠悠叹口气:“我也希望我对蛊很了解啊,如果了解,也许就能治好你的病了。”
    “你很担心?”赫连图眼中带着一点希望的色彩,“是不是?”
    “是啊!”宛若卿很顺口地回答。
    “有多担心?”
    “很担心啊。”宛若卿悠悠一叹,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瞪了他一眼,“我担心你要是病了,要怎么保护我啊,虽然我是不用你保护,不过你得帮我保护孩子。”
    赫连图眼中顿时有了一些失望的神采,不过随即又嚷嚷起来:“凭什么你就不需要我保护,你一个女人,这么强做什么,乖乖躲我身后,让我保护你,听到没有?!”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个话了,宛若卿忍不住失笑:“你能不能偶尔收敛一下,谁不知道谁呢,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你就这么小瞧我?”赫连图更不满了。
    宛若卿叹息摇摇头,这家伙什么都好,唯独这个大男子主义,恐怕是西凉男子的通病,他身上也有,改不了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将来自有女子去承受他的这种性格,与她可无关。
    他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仅此而已。
    顶多,算朋友吧?!
    现在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宛若卿微笑岔开话题:“你父皇说的京郊之乱,说得那般恐怖,可这都打了半个月了,也不见暴民冲进城来。”
    赫连图笑道:“国舅爷的大军,不也没到吗,不是被淹没在风沙里了吧?”
    两人正说着,却见景言匆匆跑了过来:“小姐,萧将军的大军到了。”
    宛若卿一愣:“萧将军?”
    不是耶律西?
    “据说萧将军让人拨了二十万大军,给秦王殿下统帅,帮皇上平乱。”景言慢慢道,“想是皇上久等耶律将军的士兵未到吧。”
    “那那些暴民如何了?”宛若卿问道,“可是平了乱事?”
    景言摇摇头:“据说两军已经交接上了,至今未有结果。”
    这是一群什么暴民,三十万训练有素的西凉士兵,没有办法打赢他们?
    “据说暴民之中有人会巫蛊之术,西凉士兵一旦接触了他们,就有半数以上会得病。”景言看出宛若卿心中所想,“但是西凉军胜在人多,阻止了暴民的前进,如今两边僵持着。”
    宛若卿抿一下嘴,这个穆帝居然利用了巫蛊。
    要知道,巫蛊之术,在历朝历代帝王心目中,都是***,是绝对禁止使用的。
    这个穆帝,也算是百无禁忌了。
    “那现在父皇那边打算怎么办?”赫连图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景言道:“说是让秦王严防死守,等耶律将军的援军赶到。”
    耶律西的军队,怕是来得,去不得了。
    宛若卿抿嘴一笑:“看起来,有一场恶仗好打了。”
    恶仗,不光是刀光剑影,还有心理仗。
    耶律西的二十万军队,绝对会留下,至于方式,相信穆帝有好多个,不用担心。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的时候,就传来消息,耶律西的援军到了。
    “皇上什么反应?”宛若卿看着来传消息的锦绣,“下了什么命令?”
    “皇上说先来后到,这次战事先听秦王的指挥,不管是彪骑营来的,还是虎骑营来的,都一律听秦王的指挥。”
    这听上去很有些道理,并不是让彪骑营听萧莫生的命令,而是秦王。
    军中必须要有主帅,而目前军中品届最高的非赫连珏莫属,由他当主帅最合适不过了。
    穆帝这招,很高明啊。
    知道西陲到白水城沿途气候恶劣,不如南越过来顺畅,故意先让人找耶律西要兵。想必途中不止风雪,还有“安排”了不少“突发事件”。
    如今比虎骑营先出现,却后到,失去了主导权,只能听别人摆布了。
    据说带队的将领是耶律西心腹,到时候能不能服气才刚刚二十岁的赫连珏为帅,也是个让人头痛的事啊。
    宛若卿想到这里起了身,对锦绣道:“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去军中慰问将士们,他们打仗如此辛苦,我们应该有点表示的。”
    锦绣有些担忧地看看宛若卿凸起的肚子:“小姐,你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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