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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是一种很好与人拉进关系的东西,几杯下肚,顿时便觉得周围的人和自己亲近得多了,相处起来,自然也就随意得多了。
    宛若卿看着周遭的人,忍不住心中叹息一声。
    活了两辈子,见过太多人事物,心态都感觉好像老了很多,可事实上,她今年不过二十三岁,正是大好的年华,不知道为什么,被人叫多了“太后娘娘”,顿时就感觉自己已经老到足以做人的祖奶奶了。
    “大家都是西凉的股肱大臣,我希望你们以后可以通力合作,辅佐皇上处理政事。”酒过半巡,宛若卿站起身来,“我知道我前些日子因为先帝的关系,心情不佳,情绪不稳,也做了一些让大家头疼的事情。今晚,我借着这杯酒跟大家保证,这种事情,就到底为止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
    她的话掷地有声,顿时让群情鼓舞起来:“太后娘娘英明!”
    宛若卿看着大家的笑脸,笑得越发真诚。
    看看天空,今夜星光灿烂。
    阿图,你在天上一定看到了吧,我的身边,有这么多人关心我,希望我幸福,我过得很好,再也不会让你操心了。
    今夜,就让我醉最后一次,让我任性最后一次。
    因为喝醉了,才能见到你。
    你的气味的淡去,你的身影在消去,你的痕迹被一点点地抹掉。
    我害怕,终有一天,我会再也不记得你。
    “咕咚”一口,将酒吞入腹中,韩琦和高勋已经拼上了酒。
    有了上次的经验,鹦哥不敢贪杯,只是稍稍抿了两口酒,便和小羽等人守在一旁,等大家酒足饭饱了好安排善后的事宜。
    这一次,大家喝得很尽兴。
    虽然是和太后喝酒,虽然是在皇宫里,大家总算并没有太拘谨,都有些微醺,让人扶着回府去了。
    院子里只留下裴澧夜和宛若卿了,作为“东道主”自然是最后走,而荷香别院的“主人”如今是裴澧夜,所以两人自然而然就被留到了最后。
    “太后娘娘,你醉了。”裴澧夜看着宛若卿微眯的眼,忍不住笑道,“你真的撑得住吗?”
    宛若卿忍不住嗔怒:“你小瞧我,我绝对不会让你笑话我的!”
    “那就好。”裴澧夜笑起来,对鹦哥道,“人都走了,扶太后娘娘回去吧。”
    “是!”鹦哥过来扶宛若卿,却被她推开:“等等,我有话要对她说。”
    裴澧夜有些错愕,抬头看着她:“我?”
    “嗯!”宛若卿点点头,“我想你对泡花茶的那个人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以后她跟着你,不用再回到我身边了!”
    裴澧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知道,我会传达到的!”
    宛若卿这才点点头,接受了鹦哥和小羽的搀扶,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凤辇而去。
    “明早……”后面忽然传来声音,“你会个我送行吗?”
    宛若卿愣了一下,想了想:“如果酒来得及醒的话……”
    “我明白!”裴澧夜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话,他明白。
    不光是今夜的酒,还有很多不可名状的东西。
    他早已不再奢望他们之间还能有些什么,只希望她能从现在这种状态中走出来,只要看着她幸福,他也就幸福了。
    宛若卿斜躺在凤辇上被抬回昭德殿,鹦哥将她扶上了床,她却依然拉着她的手不放:“今夜就陪我一起睡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上一次她们主仆喝酒,就光听鹦哥一个人说心里话了,她的心里话,也该找个人来说说的。
    “这……”鹦哥有些犹豫,“这是太后娘娘的床。”
    宛若卿笑起来:“你又不是没睡过。”
    鹦哥这才点头:“是!”
    两个人平躺在床上,宛若卿双眼望着天花板,缓缓地道:“鹦哥,这段日子以来,幸亏有你不离不弃。”
    “为太后娘娘,奴婢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不要谦卑了。”宛若卿摇摇头,“不是所有侍女对主人都有这份真心的,自从锦绣离开我以后,我看着你,就好像多了一个亲姐妹,那种感觉,并不是一句我是主你是仆能够概括的。”
    鹦哥赶紧道:“奴婢是奴婢,怎么能和娘娘当姐妹。”
    “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份谦卑。”宛若卿叹口气,也知道无法改变了,“改日你要是出嫁了,我一定要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嫁出去。”
    鹦哥脱口道:“我听锦绣姐姐说,娘娘虽然嘴上不承认,可是其实很喜欢成人之美。”
    宛若卿笑笑,也不否认:“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看到别人得到了,也不失为是一种幸福啊。”
    “娘娘就是宅心仁厚。”
    宛若卿摇摇头:“可能是我有变态的嗜好呢?”
    “娘娘会说笑了,说明心情真的好了很多。”鹦哥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宛若卿的笑意消失了一阵,随即重重一叹:“若我再让自己沉沦下去,怕你们这些人都跟着难受。为了我一个人,这么多人跟我难受,我仔细想了一个晚上,这也是我的福气啊,就算为了你们,我也必须振作不是?”
    “娘娘能这么想就最好了,那是西凉的福气。”
    “是不是西凉的福气我不知道,鹦哥,其实我有些害怕。”
    “娘娘怕什么呢?”鹦哥不解。
    宛若卿叹口气:“害怕我终有一天,会忘了阿图。”
    鹦哥越发迷糊起来:“娘娘和先帝伉俪情深,娘娘此生都不会忘记先帝的,怎么会忘呢?”
    “我看着他存在过的痕迹在一点一滴地消失,我就会害怕,这样一个人,就这样消失掉了,而他的痕迹,也终将慢慢消失殆尽,就连心里的痕迹,也终有一天会消失。”
    鹦哥想了想:“其实我不是很明白娘娘的意思,可是一个人即使离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完全忘记他啊,比如我小时候最小的弟弟死了,当时我哭得肝肠寸断的,现在虽然不哭了,可是有时候还是会想起他。慢慢长大了,我就会知道,有些人,在我们的心中,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但是有时候,为了身边的人,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们会把这些人,放在心中最深的位置,这个位置,永远不会消失掉。”
    宛若卿听着鹦哥的话,怔怔地出神,良久,她才叹一声:“谢谢你,鹦哥!”
    “娘娘是好人,定是想让锦绣姐姐在裴大人身边心无旁骛,才故意跟他说那些话的吧?”鹦哥忽然问。
    宛若卿不语,当时默认。
    “我娘从小告诉我,好人会有好报的,娘娘,你看你身边这么多人帮你,还有皇上,皇上他那么可爱孝顺,这是娘娘的福报,娘娘应该更快乐才是。”
    “你有个很好的娘亲。”宛若卿点点头。
    鹦哥笑道:“我还听娘说,人是有轮回的,这一辈子的福报,会带到下辈子去。所以奴婢就想,娘娘这辈子人这么好,下辈子,一定会和先帝相亲相爱,白头偕老的。”“下辈子……”宛若卿喃喃念着这三个字,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啊,人若有点希望,总是好的。
    人这辈子,活在世上,总有太多牵挂。
    上一辈子的阴影,让她在这一世已经不愿意再与人多做近距离的接触,不愿意有太多牵挂,可到了现在,似乎一切并不能如她所愿。
    然而她现在,感觉从未有过的祥和安宁,那是她上一世从未有过的。
    这样活着,似乎也很好,有那么多人的关心和爱护。
    这一夜,宛若卿睡得很好,一直到早晨第一束阳光照进昭德殿的卧室,光亮的刺激,让宛若卿睁开了眼。
    身边的鹦哥早就穿戴整齐站在床头,见到她醒来,赶紧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水:“娘娘,口渴吗?”
    宛若卿嗔道:“昨晚我又没喝醉。”
    “是呢,昨晚娘娘喝的酒,可比上次多多了。”鹦哥有些不解。
    宛若卿笑起来,事实上,醉与不醉,只在于饮者的心,而不在于酒本身。
    她想放任自己醉去,身体本能反应便醉了,她不想让自己醉,便能让自己的酒量一下提升很多。
    “也许将来你会明白的。”宛若卿说完这句想了想,“你还是永远都不要明白的好。”
    若是明白了,必定是要经历不少烦心事才行,她希望她的丫头永远都不要有什么烦恼,永远开开心心就好。
    鹦哥有些似懂非懂,不过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娘娘要去送裴大人吗?”
    宛若卿想了想,点点头:“可知道他何时出发?”
    “昨夜离开的时候,裴大人跟奴婢偷偷说了一句,他说他午时之前不会走。”
    不会走……
    那就是要等她喽?
    宛若卿笑笑:“他倒是个有心人,知道告诉你。”
    “娘娘是怪他吗?”
    宛若卿摇摇头:“他只说了他的希望而已,又没有强迫我做什么,为什么要怪他?是个人,都会有些希望的。”
    有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动力不是吗?
    “让人准备凤辇吧,上次进贡的葡萄汁和葡萄干带上一些,给人践行也不能什么都不带。”西凉盛产葡萄,给他路上带着当零嘴也不错。
    “奴婢早就备下了。”鹦哥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加了一句,“锦绣姐姐喜欢吃嘛。”
    宛若卿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笑道:“送给他了,他喜欢给谁吃就给谁吃,我管不着。”
    鹦哥帮宛若卿梳洗完毕,还没过辰时,时间还早,宛若卿便坐了凤辇往荷香别院而去。
    一路上小径都被人打扫得格外干净,清晨的空气也格外好,宛若卿心情也变得畅快起来。
    她告诉自己,昨晚是任性的最后一晚,从那以后,她便是西凉的太后,要负起她应该负起的责任。
    正文 西出阳关无故人
    荷香别院,裴澧夜正的打包行李,看他的样子,倒是挺熟练,完全没有纨绔子弟的浮夸之气。
    “怎么你自己打包,不是给你准备了手下吗?”宛若卿环视整个院子,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裴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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