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太婆佝偻着背,在顾笙策的面前踱了踱步子,长叹一口气说道:“输了便是输了。做了便是做了。人生没有后悔路可以走,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明白了吗?”
    顾笙策羞愧地点了点头,给阎太婆磕了个头道了一句:“太婆,我想回顾家了。”
    “为何?”
    阎太婆问道。
    “因为,当年并非全是李家为了独大杀死了兰姑姑,顾家,也脱不开关系。我寻了她十多年,最后却还是走了当年和父亲一样的路。我不想也不能再呆在木凉的身边了。”
    “我想回顾家去,照顾好爷爷,然后渡过自己的下半生。”
    “这样,对我而言,也许是好的。”
    顾笙策缓缓道到。
    “那你与韩羽奕的婚事?”
    阎太婆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既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我现在娶谁都一样,倒不如是随了爷爷的愿,至少,他年纪大了,我十几年未归家,这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安慰吧。”
    顾笙策无奈一笑,淡淡说道。
    ——娶不到心爱的人,那娶谁,都一样了。
    阎太婆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既然都想好了,我也不留你了。去吧。”
    顾笙策给阎太婆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连夜下了山。
    而不出一天的时间,李倾便收到了一张请帖,上面红底烫金的大字上赫然写着“大婚”二字。
    新娘是韩羽奕,新郎则是顾笙策。
    他接到请帖的时候是诧异的,以至于他拿着请帖愣在了原地。
    而陈木凉则站在了他身后,一把抢过了请帖,看了看后亦一愣,道了一句:“这会不会太快了?”
    “想不想去参加一下?”
    李倾微微一笑,看向了陈木凉问道。
    陈木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了一句:“不去。栖凰洲那个地方,毕竟不是欢迎我的地方。”
    李倾点了点头,然后将请帖放在了桌旁,轻声对陈木凉道了一句:“木凉,你还打算报仇吗?”
    陈木凉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上一代的恩怨已经造成了这一代的痛苦,若要我在你和报仇之间选一个,那么我选你。”
    李倾的眼眸微动,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
    一树梨花之下,白花瓣簌簌而落,似这样,便也到了白头。
    次日,韩顾两家大婚,据说婚礼盛大无比,老爷子笑得满脸开花,而新娘也娇美不已,唯独让宾客觉得扫兴的,便是那姓顾的新郎全程带着面具,就连拜堂,都没有摘下来。
    韩家人虽也有点不高兴,但是看在顾家的聘礼着实让人看花了眼的份上,还是顾全了面子。
    谁也不知道,酒席散了之后,顾笙策一个人向着北处的摘星楼,轻轻摘下了面具,仰望了好久好久。
    这一场两大家族的联姻不仅请了李家、王家、赵家,就连五大洲之外的上官家也被请来了,令一些江湖人士觉得颇为新奇。
    而上官家的那个坐轮椅的公子却没有再来,若有人问起,上官家小姐便红着眼睛,恨不得当场要大人。
    所以,也就没人再敢问起。
    而人们口中的那个轩辕公子,却似乎出现在了五大洲的各个角落。
    有人说他在江南蠡湖上泛舟,有人说他在盛京醉酒于高楼之上,亦有人说,他从来都是一个人,连一个侍奉的奴婢都没有。
    江湖之大,容他一人足够。
    但爱情于他,已是深埋于雪里的陈酒,再也寻不得开的那一日。
    那日婚宴,就连水轩阁的赢雪临也冷艳登场,匆匆道了个喜便走了。
    有人说她后来去了摘星楼,想要除了身上的诅咒,却被轰了出来。
    但,也有人说,她去了趟江南,流连数日,最后却黯然而归,依旧做了那水轩阁高高在上的赢阁主。
    倒是盛京的小皇帝实在是忙于政务没能走得开,只是派人带了点贺礼送给了韩顾两家,却也只是一般的物件,比不得什么奇珍异宝。
    也没人去细猜这小皇帝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只是觉得有些不合礼数罢了。
    但奇怪的是,韩顾两家皆没有因此而恼怒,而是客客气气地收下了。
    据知情人说,这小皇帝记恨着呢。
    ——大抵,不过是他那个捡来的姑娘,看不得她受了些委屈。
    韩顾两家也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自己去和盛京去计较,毕竟输了理儿。
    漠知洲的新任洲主一剑也没有亲自前来,只是让自己的妹妹七舞借着来参加婚礼的名头,在栖凰洲晃了晃。
    而这个七舞倒也是真的散心来了,一散就是整整一个月才回去。
    回去带给一剑的第一句话就是:“别问了,没见着陈木凉。”
    据说那一日,这个在漠知洲已经说一不二的男人长叹了一声,然后坐在了龙椅上,一个下午怒批了一叠如山的奏折。
    后来便传出了洲主要选妃的传闻。
    但最后选妃选了半天,也没选出一个人,倒是那龙椅之上的男人来来回回不知道喝了多少闷酒,才在醉倒之前骂了一句:“李倾,你要不是我兄弟,好歹我要跟你抢上一抢。”
    百鬼谷里,白发苍苍的王骁端坐在了柴房之前,悠闲地喝着茶水,然后抬眼看了看天色,道了一句:“这深谷里虽多猛兽,却倒是要比那尘世间的喧嚣好上了太多。只可惜,没了关东这家伙成天在耳旁絮叨着,倒是少了不少乐子。”
    他话音刚落下,关东老头便提了一壶酒粗着嗓子走了过来,还不忘笑着吼了一句:“怎么,我去木凉那刚去了几天,你就在这儿念叨着老夫?”
    “可不是在惦记着这木凉亲手酿的酒嘛……”
    王骁起身拎过了酒,揭开盖一抿便笑弯了眉,道了一句:“好酒。”
    “那可不是。这丫头酿酒的本事,可不必当年她娘来的差。”
    关东老头一拍胸脯,骄傲不已地说道。
    “那丫头不是捎信说还带了个叫花鸡的呢?”
    王骁狐疑地看了关东老头一眼。
    见他躲躲藏藏的,王骁才指着他问道:“你半路给偷吃了?”
    “什么,什么叫偷吃!我吃我自家闺女儿煮的东西,那还能叫偷吃了啊?”
    关东老头悻悻地一瞪眉,说得那叫个振振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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