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还好说,他本来就对政治不怎么感冒,对皇帝陛下本人也无所谓支持不支持,所以见了萧焕堂而皇之地在那里坐着,也只挑了挑眉,没发表什么意见。
    张离歌就疯狂多了,她本来只知道任务是跟皇家侍卫队有关的,还暗自揣揣不知道可不可以远观一下皇帝陛下本人,结果刚到凌苍苍这里,就赫然发现自己朝思暮想的男神本人就坐在沙发上,还笑着向自己问了声好。
    顿时整个人都不对了,一会儿要哭一会儿要笑,颠三倒四了好一阵子才可以勉强镇定下来。
    在他们来之前,凌苍苍就跟萧焕交流了一下,得知了可以告诉他们的资料范围,在她跟慕颜和张离歌简略介绍任务的时候,张离歌还是愣愣地紧盯着萧焕,那样子分明还是魂不守舍。
    在他们面前,凌苍苍就不好表现得对萧焕太不尊重,以免他们察觉到两个人关系不一般,就只能清清嗓子,又向萧焕看了一眼,示意他最好离开,免得影响这个疯狂粉丝的情绪。
    萧焕自然看懂了她的意思,站起身笑了笑,还是像在公众面前一样,优雅有礼地开口说:“凌警官,我想带你去看一下其他一些证据。”
    凌苍苍也被张离歌闹得有些脑仁疼,听他这么说,又想到早上他欲言又止卖了关子的内容,立刻就说:“好的,那么麻烦陛下了。”
    萧焕还又向慕颜和张离歌颔首道别,才和凌苍苍一起去了后院的停车库。
    就算他一直淡定优雅,在看到凌苍苍那辆所谓的“私人用飞行器”也没忍住失态地“呃”了一声。
    那是辆光看外观就能判断出非常具有年代感的飞行器,硬要说的话,处于报废和被交通部门限制出行的边缘,并且外观还非常具有个性——涂满了各种色彩刺目意味不明的图案。
    凌苍苍倒是吹着口哨将自己爱车的驾驶舱打开,麻溜钻了进去,还示意萧焕快点坐到旁边那张落了一层灰尘的副驾驶位上去。
    萧焕是不可能弯腰用纸巾先清理下那个位置,那也太失态了,只能忍着坐了进去。
    坐上后他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我也变装在民间生活过,但你不觉得这辆飞行器开出去比最新型号的还要招摇?”
    凌苍苍斜着看了他一眼,开始抠字眼:“民间,呵呵。”
    萧焕于是不再说话了,抬手做了个抱歉你随意的姿势,他只庆幸自己穿了颜色较深的便服,没有像公开露面时一样,穿着民众喜欢的那种精致的白色礼服。
    不然过一会儿他站起来,衣服后面一定会有一圈明显的灰尘痕迹。
    按照萧焕的指点,他们来到了首付特区另一端一栋不怎么起眼的房子外。
    萧焕对这里非常熟悉,指示她将飞行器停到了车库里,然后对安全系统开放了她的拜访权限。
    跟凌苍苍一起走进去的时候,他注意到她的神色间有探究的意味,就说:“这是我的私人房产。”
    因为他们两个是宣誓过结婚,共享了所有资产的,而那些资产里并没有这栋房子,所以他又解释说:“用另一个身份买下的。”
    在这个政府对民众信息绝对精确记录的时代,同时拥有另一套身份,大概也只有皇帝可以享有这种特权了。
    他看到凌苍苍还是一脸略带鄙视的表情,就又轻叹口气,解释说:“我并非刻意隐瞒个人资产,如果你愿意,这套房子和我另一个身份下的所有资产,我马上就和你共享。”
    凌苍苍“哦”了声,稍微满意了些,接着问了句:“那个身份叫什么名字?”
    萧焕迟疑了一下,才轻声说:“白迟帆。”
    凌苍苍虽然听了一遍就听出来应该是哪几个字,却还是因为这个名字的谐音笑了起来:“想不到皇帝陛下还有这种情趣,白吃饭……哈哈,笑死我了。”
    萧焕只能纵容地看着她的笑容,自己也微微笑了一笑,并没有再做说明。
    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会选用这样一个化名,只能说当初在办理这个身份的时候,他随手就写下了这几个字,好像它们是深藏在他脑海中的,需要用到的时候,自然就会浮现。
    他也没有告诉过凌苍苍,在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哪怕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他也是十多岁的孩子,他就莫名对她产生了亲近甚至依赖,好像他们早就已经熟悉。
    他知道这些话他如果告诉了凌苍苍,依照凌警官的逻辑能力,一定会断定他是个卑鄙的恋童癖。
    然而那种感觉还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直到再见了成年后的凌苍苍,那种感觉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反而更加鲜明深刻。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他会说,犹如故人相逢。
    他也曾经想过凌苍苍会不会对他也有这种感受,然而长达四个月的试探和相处,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不得不承认,当他确定在凌苍苍的心中,他只是一个幼年时期的玩伴,甚至因为他的身份,她还对他相当抵触的时候,他心中是不无遗憾怅然的,还有一些淡到无痕,却又像是深入骨髓间的痛楚。
    凌苍苍走了几步,注意到萧焕放慢了脚步,她回过头看到他的脸色好像是苍白了一些,忙说:“皇帝陛下,你不是又发作了吧?别随便吓我啊,我胆子小。”
    萧焕不动声色地轻吸了了口气平复下情绪,笑笑摇了摇头:“没有。”
    他们两个一同走进建筑物,这栋房子的地面建筑是只有两层的,布置也和普通的居所没有区别,萧焕走到一面墙后,打开了地下通道。
    下面才是这栋房子真正的意义所在,触目所及,是个开放的地下空间,面积不小,凌苍苍甚至猜测除了地面建筑物,这栋房子连带花园车库,所有的面积都被扩充到这个地下空间之内了。
    里面摆放了许多一看就用处各有不同的器械,萧焕先带她来到了一个培养器具面前,这个不大的玻璃皿下装了黑色的底座,器皿里则充满着透明的营养液,然后就是刚能被肉眼察觉的一些白色的虫子一样的东西。
    那些东西乍一看并不像生物,但凌苍苍通过培养皿上方的放大镜,就看到它们不但是活的,而且还像有自主意识一样,不停地游来游去,间或从口中吐出些蓝色的液体。
    萧焕等她看清了那些东西,才开口说:“这是从我的心脏里提取出来的样本,它们喷出的蓝色液体,就是早上你尝过的毒素,微量对人体没有什么影响,剂量稍大些,也只是会让人心脏衰竭和咳血。真正致命,是这种毒素在身体中超过一定的浓度。
    “至于这些生物本身,则会在进入人体后,就有选择性的盘踞在心脏中,那里的血液最新鲜也最丰富。”
    凌苍苍想到萧焕说他心脏里盘踞着毒素,原来是这种毒素生产源。
    萧焕接着说:“更换心脏和全身血液也并不能彻底去除这些东西,它们像是会意识到危险来临一样,分散躲藏到各个血管里。”
    凌苍苍想象了一下,怪不得依照现在的医学发展程度和皇室占用的资源,也无法完全治愈萧焕,这简直就是跗骨之蛆。
    萧焕既然说了更换心脏和全身血液没有用,那么就是说很可能在他身上已经试过了这些方法,而且还可能试过了很多种方法,全都无效。
    萧焕看着她摇了摇头:“虽然这种虫子离开了血液和□□就无法生存,几秒钟以内就会彻底死亡,但目前却还是没有办法在保证宿主存活的情况下杀死它们。”
    他微顿了下说:“这么多年过去,大概也只能确定它们近似于古代记载中的‘蛊’。”
    那是种闻所未闻的东西,不过古代人类有许多现代人无法研究清楚的东西和事物存在,凌苍苍微愣了愣接着问:“你是在什么时候被植入了这种……”
    她想了下也无法说它们是寄生虫,寄生虫起码会建立一种和原宿主共生的关系,这个东西却像是自杀性武器,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要杀死宿主。
    萧焕轻声说:“十四岁那年,我喝了一杯东西后失去了意识,醒来后手臂上有一个针眼,接着就出现了各种症状。”
    怪不得他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并没有听皇室宣称他心脏有问题,直到他十八岁即位后,才有了这种说法。
    他说着挽起了手臂,凌苍苍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臂上,有一片深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长期针管穿透所致,哪怕现在也没有完全消除。
    他接着说:“目前我只能依靠定期的透析,来保证身体内的毒素在不致命的范围内。”
    他说着又解释了一句:“大概每隔三个月需要一次,这几天快到透析的时间了,所以控制不好身体会出现一些状况。”
    也就是说他今早会发作咳血,是因为血液中的毒素积累快到一个临界点了。
    凌苍苍点点头,想到他还没有去做血液透析,随时都有可能像早上一样毒发,所以看他的目光都谨慎小心了一些:“那么那些虫子呢?会不会繁殖更多,需不需要定期做手术取出来?”
    如果真的也需要,没事就做个开胸手术的日子,还真是会让人非常同情。
    萧焕摇摇头:“这倒不用,它们有一种类似于蜂群的群体智慧,会把整体数量保持在一个数目内,开胸取出来一些后,它们就会开始繁殖,等种群到达平衡后,就会停止繁殖。”
    萧焕本来就是医学专业的,又常年和自己身体里这种姑且称之为“蛊”的东西打交道,对它们的特性了如指掌。
    凌苍苍想着,不由自主用怜悯地目光去打量了一下他,这个人身份尊贵、相貌能力也出众,却不得不依靠不断的血液透析来维持生命,确实是有点可怜。
    注意到她这种目光,萧焕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说:“倒也不是完全无解的,我和郦先生还有常驻这里的研究员一直在寻找各种方法,最近两年已经发现古代草药可以遏制这种‘蛊’,只不过草药的配方太复杂,一直在做大量实验而已。”
    他顿了下接着说:“更何况我让你调查的也并不是‘蛊’的解药,而是另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君:请问德祐陛下,对于“白吃饭”为何如此情有独钟。
    焕焕:呵呵,你要问我?
    苍苍:白吃饭,白迟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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