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静寂,茂密树冠遮蔽夜空,只有残余的淡银月影从缝隙间落到地上。照亮前路的,是小妖精们散发的点点荧光,如同浮空的数只萤火虫。
    行进间衣服被草叶上的露打湿,光着的双脚也被石子硌得生疼。
    “帮人帮到底,既然都已经带我跑出来了,干脆告诉我出去的路怎么样?善良又可爱的妖精们?”程橙一拉兜帽,无奈地偏头看向坐在肩上的小妖精。
    “咦,逃跑?我们不是出来玩捉迷藏,顺便吓吓那只蠢鸟的吗?”小妖精狐狸般狡黠地笑弯了眼。
    反正她从里到外都是藤大人的气息,没有任何生物敢伤害她,而藤大人的宠物,那只蠢鸟又能随时追踪到她的方位。既然没什么危险,陪她玩一玩也不错,毕竟,她是跑不掉的嘛。
    它们确实挺想看看那只蠢鸟气急败坏,惊慌失措的样子。但更美味,果然还是她希望破灭后,陷入沮丧绝望的表情。
    最好能抽泣着哭出来,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得更厉害,她的泪水会是什么滋味呢?
    那双温柔明亮的黑眸,彻底失去光彩,完全坏掉,又会是怎样令人着迷的景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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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纤细,如梦幻般在掌中翩然起舞的小人儿,注视着她的眼神,却是满到溢出的恶意。如埋骨之地,腐尸上开出的恶之花,冶艳妖红,糜烂腥甜的花香腻得人喘不过气。
    一无所知的程橙,正借着妖精的荧光,小心翼翼地避开草丛里的碎石,刚才她就被小石子划伤了脚。
    她听见潺潺的水声,再走几步,果然见暗色树影中流过一道银亮的泉水,清澈的水远望就让她感到沁人的凉意。
    喉咙干渴,程橙喘了口气,走到水边,用凉水拍拍脸清醒,又掬起一捧水送到嘴边喝。
    也就在此时,那个声音响起。
    比泉水更清透,头顶到脚底一线似乎都渗入凉意,空灵得近乎飘渺的声音。
    “想离开吗?”
    程橙一怔,这声音虽突兀,却因过于美妙的音色而并不吓人。她惊疑四顾,小妖精们仍在嬉笑玩闹,并无异样。
    她试探着在脑海中默念回答:“很想。你是谁?”
    “那么,许愿吧。”
    “向我请求,你的愿望就会被实现。”
    这怎么还神神叨叨的!
    “怎么了?继续走啊,停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嘛~”她在水边的停顿已经引起了小妖精的注意,一双小手抱住她的手指往外拽。
    怎么办,怎么办?
    程橙脑中一片慌乱。那个声音矜持地沉默着,似乎淡漠得不在乎她的回答。
    小妖精们只是在玩游戏,不会帮她。她一个人绝对走不出这片迷宫森林……
    远处传来一声清越嘹亮的长吟,整片森林都骚动起来,鸟鸣声越来越近——
    “哎呀,被找到了呢,真是不妙呀~”
    “游戏时间结束啦,下次再出来散步吧。”
    “呜啊~该吃早饭了,今天的午睡提前一会儿吧……”
    小妖精们嘻嘻哈哈地围着她转,像是在逗弄扑着翅膀,不懈往笼子上撞的金丝雀。
    心在砰砰乱跳,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停止。
    选哪一个?
    银色鸟和小妖精们都没有伤害她,但等那个树妖精回来了呢?她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但如果向那个声音求助……谁又知道会不会撞入另一个陷阱?
    银羽承载着日轮初升的辉光,曳着长尾的鸟气势汹汹地冲出,在密林暗影中格外显眼。
    来不及犹豫,程橙在脑海中大声疾呼:“求求你!帮我离开这里!”
    管不了那么多,就让她赌一把吧!
    就在一瞬间,泉水暴涨,水浪翻滚,激流汇作深湛漩涡,如恶兽巨口张开,将她一下子吞入。坚实的水幕阻挡试图拉住她的小妖精。水箭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银色鸟愤怒地啸叫一声,包裹程橙的水幕一时振荡,又很快将魔力反弹了回去。程橙在水里挣动,泉水冰得她浑身发抖,眼睛在水下睁不开,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抓不住,只听到袭击的破风声,和受伤的惊呼。
    “藤大人回来后,绝不会放过你的!”
    小妖精声音尖细,气急败坏,又惊又怒。
    “轮不到你说。”那声音依旧冷淡,像是并无波纹扩散的水面,没有丝毫感情变化。
    银亮的巨浪又一次拍起,小妖精们惊惶逃窜,银色鸟敛翅冲入,又被强劲的水箭射中,不甘地被小妖精们拖走。
    浪潮逐渐平息,程橙浮出水面,呛咳几声,浑身湿透,黑袍紧紧贴在身上。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神话生物。这是她心中的第一想法。
    少年露出水面的上半身,是水晶琉璃般的半透明。而下半身……他根本没有下半身,腰和泉水连在一起。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有了形状的水。
    即使这样,那没有半分表情的面容依旧完美得令人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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