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落落醉得云里雾里,眼神迷蒙,喃喃重复郑嘉元的话:
    “这种感情……叫什么?”
    “嗯,叫什么呢?”郑嘉元上身前倾,越靠越近。
    “叫……”言落落挠着下巴思索两秒,突然抬起手猛地抽在郑嘉元肩上:
    “当然叫变态啊笨蛋!”
    “嘶……”郑嘉元受伤地捂住肩膀,露出难得一见的痛苦表情。
    “你想想看,你喜欢看我窘迫的样子,所以就要让我窘迫——那不是只有你得了好处吗?我可很受伤啊!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言落落一边举着酒杯发表正论,一边使出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地痛击郑嘉元的肩膀,每次都能精准打击在同一部位,仿佛在演示物理意义上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有一瞬间,郑嘉元甚至怀疑她在装醉。
    但以她的胆量,应该不至于光明正大痛殴自己的上司。
    看来真的神智不清了。郑嘉元叹口气,往外挪了挪椅子,惹不起那起码躲得起。
    言落落闹腾一阵,很快安静下来,开始托腮发呆。
    人醉酒往往分几个阶段,或撒泼或呆滞,或话唠或呼呼大睡,言落落也不例外。
    显然,她已经进化到思考人生的贤者阶段了。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言落落歪着脑袋,嘟嘟囔囔地碎碎念着。
    “什么事?”
    “你们这里,为什么没有性知识啊?”言落落猛得转头,扬起通红的小脸,看着郑嘉元。
    郑嘉元:……
    他无法回答。
    这就像问一个从来不知道面包是什么的人“你为什么不知道面包啊?”一样。
    没接触过,自然就不会去思考。某种意义上讲,他更好奇言落落的世界为什么会拥有性生活。
    言落落似乎也反应出自己的问题有点难以回答,便使劲揉揉头发,蹙着眉头说道:
    “那……换一种问法,你们这里的人,都是怎么繁衍后代的啊?”
    郑嘉元面带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根本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不是吧?连繁衍后代的说法都没有吗?”言落落把脑袋横到桌子上,侧着脸,惊讶地仰视着郑嘉元的表情,“那你是怎么出生的啊?你还有五岁之前的记忆吗?”
    “有,”终于碰上一个能回答的问题,郑嘉元沉声应道,“我是在育婴园长大的,自从有记忆起就待在那。虽然不排除有例外,但至少我认识的人都是这样。”
    “再之前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出生时候的事,更是没印象。”郑嘉元滴水不漏地答完,眼见言落落陷入了思考。
    “咦……”她晃晃脑袋,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这么说,父母的职责被育婴园取代了啊……那你们也没有父母啰?”
    郑嘉元不置可否。他并不理解这个新名词所包含的意思。
    “原来如此……”言落落重重地点了点头,动作迟缓。
    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这里不仅没有性知识,就连婚姻知识和孕育知识都没有,那由此派生出的恋爱情愫,就更是查无此物了。
    所以,这个世界的内裤和内衣都是最朴素的纯棉款,以舒适为主,不带任何性暗示意味;没有结婚登记处,热搜上没有明星婚恋信息,周围同事也从不谈起家长里短;餐厅里没有亲子套餐,商场里没有哺乳室,公共交通上更没有孕妇专座。
    不仅如此,在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明明距离很近,却总碰触不到对方。看来在婴儿时期没能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的人们,成年后依然如此。
    不如说,但凡跟亲密关系有关的概念,在这里统统不存在。
    这里的人可以喜欢叁明治,喜欢看书,喜欢猫咪,喜欢某个人,但都仅限于对物品的喜欢,再也无法升格到更复杂的感情。
    这样啊,总觉得有些寂寞啊。言落落盯着面前的空酒杯,心中空落落的。
    ——但不止如此。
    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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