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广州度蜜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王林问道。
    “什么蜜月啊?就请了几天假,出去玩了玩。我们不兴蜜月这个说法。”周军笑道,“真让我玩上一个月,那我非得废了不可。”
    他略一迟疑,又道:“不过,我要是早知道回来之后这么难受,我宁可在外面逛着不回家了!”
    “是不是和我姐之间的事?”王林敏锐的感觉到了。
    “也不全是因为小琳,”周军嗫嚅道,“你们婚后,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哪一方面的?”王林问,“夫妻生活?生孩子的事?”
    “不,不是这个。”周军毕竟新婚没多久,还忌讳谈这个事情,尴尬的笑了笑,“就是平时家庭生活,比如说谁当家作主啊?”
    “我家都是文秀管,家里的事我一概不理,她花多少钱,花在哪里,我也不过问。”
    “她回家也不吵吗?”
    “挺好的啊,不吵不闹,每天都是做饭搞卫生,然后就是做衣服啊、看电视啊,聊聊天什么的。我姐很吵吗?”
    “她和我不吵,和我妈吵,和我两个妹妹也吵得不可开交,一点小事情,就能把家翻过来!我现在下了班,都不敢回家。”
    “有这么严重?”王林心想,我姐虽然个性大,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堪吧?她也是个知书达礼的知识女青年啊。
    “军哥,这事你不能回避。你想啊,你家里三个女人,我姐是外姓,嫁到你家去的,她可是孤身一人。你们家三个女人欺负她一个人,你还不帮她?那她怎么活?”
    “你言重了,没有打过架。我们家人都是讲道理的人。”
    “这话我不爱听,难道我王家人就不讲道理了?”王林当然要维护自己姐姐。
    “不是这个意思。她们女人之间的战争,并不动手,就那么吵,我跟你说,她们几个人在一起讲道理,能讲三天三夜,然后谁也说服不了谁。我夹在中间,难为人啊!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这一点请你放心。小琳在我家,绝对没吃亏的。”
    “军哥,我爸妈死得早,文秀嫁过来后,也就没有婆媳之间的战争。虽然凡事都少了父母的帮衬,但也没有公公婆婆管着她,而我又是独生子女,只有一个堂姐,还离得远,偶尔才来玩一玩,她和文秀还特别投缘。因此呢,我家没有你这样的烦恼。”
    “哦,是啊!”周军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这种生活,真不是我想要的。”
    “你和我姐搬出来住吧!独立生活,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只剩下夫妻之间的恩爱了。”
    “搬出来?去哪里弄房子呢?我们单位现在排队分房的人很多,小琳的单位条件有限。我和她要是在同一个单位,那就好说了,双职工怎么着都能分到一套房。”
    “我给你个建议,你爷爷奶奶那边,不是有套房吗?你和我姐,和你爷爷奶奶换一个地方住。这样一来,你就把婆媳矛盾进行了转移,让你奶奶和你妈妈去吵吧!”
    “啊?”
    “另外,两个妹妹,你只留一个在你那边住。一个小姑子,她就闹不起多大风波了,两个女人在一起,只会当朋友,吵不起来的。因为女人比男人更需要倾诉的对象,也需要一个人陪伴她。你妹妹住在你家,只能和嫂子做朋友。”
    “真的可行啊?”
    “听我的,保准没错。”
    “可是,我爷爷奶奶单独住惯了。冷不丁的让他们搬回来住,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我奶奶有高血压,再被我妈天天气那么几下,气出个好歹来,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不然呢?怎么办?”
    周军沉吟道:“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得通。我想把你姐调到申纺厂来工作。一来火柴厂离家里远,效益也一般般。二来我叔管着申纺一厂,要调一个人过来,实在是易如反掌。你姐调过来后,要分一套房子,也就是我叔一句话的事。她分了房子,我们就搬出来住。”
    “这样也行,你和我姐商量过了吗?”
    “她说没问题。她巴不得调到申纺厂来,申纺厂多好啊!离家里近,走路就能上班!而且是市里的头龙企业,全公司几十万人呢!现在全市也就申纺厂落实了政策,实打实的涨了30%的工资,其它厂都在拖着不涨。”
    “军哥,你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这样也行。这样分家分得更彻底,你和我姐两个人单独过小日子。”
    说话间,来到了白厂。
    王林请周军到自己办公室,喊金悦泡了两杯茶来。
    周军四下瞧瞧,笑道:“了不得!你这工厂,办得有声有色啊!你比我还年轻,却已经做出这么大的成就来了!”
    王林道:“我一个平头百姓,而你是国家干部,是管我们的官,这没法比。”
    周军摆摆手:“什么官不官的,就是为人民服务而已,也就是拿一份工资,干一份活。还有一件事,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家里才吵得不可开交。”
    王林笑道:“那五万块钱的事吧?”
    周军嘿了一声:“你什么都懂!”
    王林笑道:“你们别找那五万块钱了,在你们家里,是找不到的。”
    周军道:“怎么?小琳真放到她家里去了?”
    王林点点头:“十月四号,国庆假期一过,你们结完婚,去广州旅游之前,我姐就把钱转移到了我手里。我也算是她娘家人。是吧?”
    “啊?在你手里?”周军失笑道,“我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一节。”
    王林正色说道:“我姐把钱给我,是让我拿着帮她买卖国库券。你别想歪了。”
    周军道:“我知道,你一说钱在你这里,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了。”
    王林道:“她给我五万块钱,我已经帮她赚到三万了!也就是说,她现在有八万块钱在我这里了,以后赚的钱只会越来越多。”
    周军吃惊道:“赚这么多了?这不是抢钱吗?”
    王林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好不好?不然你以为我的钱都是凭空变出来的?”
    周军道:“我以前没往这方面想过,只想着怎么样在单位混得更好一些。我不是一直想买个车吗?所以才问她这五万块钱的事。既然放在你这里,那我就放心了。”
    王林道:“你们买车的事,先不着急,等本钱多了一些,你再从我这提钱出去,要买就买一辆好点的车。要不,我先借钱给你?你先把车买下来?”
    “不要。”周军道,“你先帮我们赚钱吧!有这么好的赚钱渠道,我还不赶紧抱紧你的大腿了?哈哈哈!”
    两人谈完话,周军气色好多了。
    王林带着他,到工厂里参观生产线。
    看着卫生巾一片片像雪花似的,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周军笑道:“原来是这么生产出来的,这卫生巾是长条形的,倒像是口罩一样。”
    “现在生产的卫生巾,都是这种长条形的。其实工艺还可以再改进,因为长条形的产品,并不方便,如果改成护翼形的,就更能有效的仿止经血侧漏。”
    “既然可以改进。为什么不改呢?”
    “这是生产线厂家的事了。我一个小小的生产商,哪有这个能力?”王林道,“这厂里的大部分东西,全是进口的,就连原料也是进口的。”
    “哪个国家进口的?”
    “日本。”
    “我拷,小鬼子的技术这么先进?”
    “是啊!我们刚刚改革开放,各方面都得迎头赶上。”
    包来顺走了过来,笑道:“王总好。”
    王林点点头:“包主任,车间情况好吧?”
    “都好着呢!”包来顺笑道,“这生产线都是流水作业,比纺织厂那边轻松多了。每个工人,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不会出差错。”
    王林嗯了一声,和周军走出工厂。
    周军道:“行了,我去上班了。”
    “我送送你吧?”
    “你这么忙,就别送我了。我到门口坐公交车就行。”
    “公交车多挤啊?这个点,正好是上班高峰。我们谁跟谁啊?别跟我客气了。”
    周军呵呵一笑。
    王林送他到单位门口。
    门卫看到奔驰车,敬礼放行。
    王林笑道:“看到没有,我开了这车,进一般的单位,都是可以通行的。”
    周军道:“计划体制的时候,车子只有单位才能买,车子放宽民用购买,也就两年时间,很多人的思想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以为有好的车,就是单位领导呢!”
    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门口进来一辆中巴车。
    这是一辆市电视台的采访车,车身上印着logo。
    那辆车停到了王林的车旁边,下来几个人。
    一个摄像师,扛着录相设备,一个助理,拿着话筒等物件。
    一个穿着女式小西装的长发女子,化着淡妆,眉目如画,身长体瘦。
    周军还没下车,看到她,便笑道:“这是市台新来的名嘴,顾清雨,北广才女,她这次来我们单位,肯定是来采访领导的。最近市里有好多大工程呢!”
    王林嗯了一声:“我不怎么看市台,居然不认得她。”
    周军推门下车:“好了,再见。晚上我和小琳去你家坐坐。”
    “好,来吧!”王林朝他挥了挥手。
    顾清雨撩了一下及腰的秀发,朝奔驰车这边看过来,正好和王林对上一眼。
    她笑了笑,走过来问道:“同志,请问你们主任是在哪一层办公?”
    王林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单位的,我也不清楚,你进去问人吧!”
    说完,他倒好车,麻溜的开出了建委大院。
    顾清雨好奇的看着王林的车屁股——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的!
    “这是好车啊!”摄影师笑道,“奔驰!就算是咱们市里的领导,也没坐这个级别的车。这年轻人牛啊,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
    助理笑道:“这么年轻,就开这么好的车,肯定是个司机。”
    顾清雨整理一下衣裳,说道:“走吧,我们去采访了!这条片子晚上就要播出的,我们得抓紧时间,宣传部门还要审核呢!”
    她快步走上建委大楼的台阶,高跟鞋打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咚咚咚的有节奏的响声。
    周军正好走到前面,被顾清雨喊住了:“同志,请问一下,你们主任在哪层办公?”
    周军笑道:“顾清雨,你不记得我了?”
    “你是?周军哥哥?”顾清雨惊喜的笑道,“哎呀,我们好几年没见了,你变化挺大的,也长高了,也变帅气了!”
    周军笑道:“你也变化大,不过我还是认出你来了。小时候,我们可都住在一个大院里。”
    顾清雨道:“是啊,仿佛就在昨天呢!后来你爷爷高升,你家就搬走了。我听说你去参军了,是吗?”
    “是啊,早退伍了,这不,在建委上班呢!”周军笑了笑,“你是来采访我们主任的吧?走吧,我带你上去。”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这真是意外惊喜。”顾清雨甩了甩满头的秀发,嫣然笑道,“我还记得,你比我只大四岁吧?那时你是我们院里的大哥哥,我们一群小屁孩子,就爱跟在你身后跑。”
    周军哈哈一笑:“是啊,你和我小妹粥粥一年的。转眼十年过去了。”
    顾清雨看他手指上戴着的戒指,讶道:“你结婚了?”
    周军抬起手,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啊,国庆刚结的婚。”
    “你结婚这个礼,我得补!我们好好聊聊天,你家现在住哪里?我得去拜访叔叔阿姨。”
    “行,回头你来我家吧!”周军和她聊着天,往楼上走去。
    顾清雨问道:“刚才我看着你从那辆奔驰车上下来的,我就感觉你有些面熟。那司机是谁啊?”
    周军笑道:“那是王林,我爱人的堂弟,申纺一厂的副厂长。我上班快迟到了,他开车送一下我。”
    顾清雨吃惊道:“不会吧?他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就当上副厂长了?现在申纺厂效益这么好了?副厂长都开上奔驰车了吗?”
    周军道:“人家厉害,手里的好几家工厂呢!这车差不多花了他一百万,全是他自己赚钱买的车。”
    顾清雨震惊道:“私营企业主?怎么又是申纺厂的副厂长了呢?”
    “也不全是,有国资股份。怎么了?你对他有兴趣?别想了,他和我一样,已婚。”
    “我就好奇,打听一下,这是我们新闻工作者的职业特征!你想哪里去了呢?”
    “哈哈!”周军笑道,“我妹妹还想他呢!可惜,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他爱人可漂亮了,是申纺厂的厂花!”
    顾清雨咬咬嘴唇,秀眉轻轻一挑:“是吗?难怪他这么拽!年少得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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