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想请邓大宝过来做事,也并非临时起意。
    他知道邓大宝的为人,也知道他的办事能力,难得的是,对方也是服装行业的人,而且干这一行有二十年了呢!
    邓大宝笑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还是想求个安稳。我们那厂子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个国企不是?”
    王林心想,这年头,想拉人下海,真的是很难啊!
    除非人家自己想明白了,不然一般的人都不舍不得铁饭碗。
    事实上,不仅仅是现在,便是三十年以后,世人寒窗苦读十几年,也想着有朝一日进公门,哪怕是到街道办当个办事员,也有博士生抢着去干!能跳出公门的人,少之又少。
    私营、个体的路,并没有想象中好走,赚到大钱的人,永远只是少数,只不过因为个体和私营的人口基数太过庞大,脱颖而出的人也就比较多而已,更多的个体户,也只是默默无闻的在城市边缘挣扎。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个现世安稳!
    这种朴素的愿望,或者是大多数人的共通点吧!
    王林见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强求。
    因为要开车,王林并没有喝酒,只陪邓大宝喝了一瓶健力宝。
    两人久别重逢,又都是做服装行业的,有聊不完的话题,一直聊到八点才散。
    邓大宝不愧是跑业务的,酒量惊人,一个人把一瓶白酒给干了。
    王林送他回到下榻的旅馆,然后离开。
    他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小百灵,请沈雪去吃宵夜。
    两人仍然来到胡汉林的摊位上,点了几个小吃和一些烧烤。
    天气越来越冷了。
    胡汉林拿了些帆布,把小摊围档了起来,又在座位下面烧起了炭火,以供顾客取暖。
    “冬天来了,生意差多了。”胡汉林多烤了一把羊肉,送给王林吃,顺便聊上几句。
    王林道:“今天格外冷些,感觉要下雪了。”
    胡汉林道:“北方肯定已经下大雪了,南方还早呢!我去过北方,那边真的是苦寒之地。那边的窗户都是朝屋里开的,因为到了冬天,雪下得太厚,能把整个窗户都封死!”
    王林笑道:“不会吧?有这么深的积雪吗?那得有一米来高?”
    胡汉林道:“有呢!我就试过,把窗户打开来,看到外面全是雪,那雪像一堵墙似的,把窗户封了一半。那边的人要是藏个什么东西,直接往雪里一塞就行了。”
    王林道:“那不得比冰箱还冷?冻个啤酒什么的,都不用冰箱了。”
    胡汉林笑道:“北方的冰箱,不是用来冰东西的,而是用来解冻的。你想啊,常温就是零下几十度,那水果饮料什么的能吃吗?太冰了!反倒是冰箱里的不算太冷。”
    “啊?”沈雪听了,觉得十分好奇和好玩,“那倒有趣得很。我们要是去北方,我说买瓶水,店家若问我,要常温的还是冰箱的?我若说要常温的,反倒是冰冻的?想喝正常的,反倒要拿冰箱里的了?”
    “哈哈哈!”三人想到那种画面,不由得大笑起来。
    胡汉林道:“我是南方人,受不了那边的冷,就回南方了,之后就一直在申纺厂工作,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他很懂事,知道王林有妻子,他也在厂里见过李文秀,并不是眼前的女人,所以也不问沈雪和王林是什么关系,也不在他们面前谈及李文秀。
    这时有客人来点宵夜,胡汉林起身去做事。
    沈雪对王林笑道:“听他说得挺有趣的,也挺浪漫的呢!”
    “浪漫啊?”王林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南方人,偶尔去那边看看雪景,可能觉得很有趣,真要在那边生活的话,只怕会受不了。我听过一个笑话,在北方野外,一口痰吐出来,还没落地就已经结冰了!没有暖气的话,睡在火坑上,屁股烫得开皮了,脑袋又冻得发麻了!”
    “啊?”沈雪抿嘴笑道,“说得跟真的一样!什么时候我们也去北方看看雪景就好了。”
    “这个愿望并不难实现。就怕到了那边,就难回来,只能等过了冬才能动身。大雪一下,把路都给封死了。”
    “哦,也是。看来我们只能想想了。”
    两人吃着宵夜,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零点了。
    王林送沈雪回到小百灵,说道:“你注意保暖啊。”
    沈雪笑道:“初雪没这么快下来,起码还得等一个月吧!一般都是十二月或者一月才下初雪呢!”
    王林问道:“你名字里有个雪字,是不是因为你出生时,正好下雪呢?”
    “是的啊。我出生时,正好下雪,我爸偷懒,就给我取名沈雪了。”
    “那你的生日快到了?”
    “嗯,我的生日很好记,正好是元旦。”
    “是吗?好巧啊!”王林说的巧,是因为李文秀阴历生日正好是正月初一,而沈雪阳历生日又是一月一号。
    沈雪道:“因为这日子太巧,所以我都是过阳历生日,身份证上也是记的阳历。也不知道今年的元旦,会不会有雪下呢!”
    她嫣然一笑,下车上楼。
    王林看着三楼的灯亮起来,看到她站在窗口朝自己挥了挥手,这才离开。
    回到家里,李文秀姐妹都睡下了。
    王林洗澡上床。
    黑暗中,李文秀的身子靠了过来,紧紧缠住他。
    “把你吵醒了?”王林问。
    “嗯。”
    “我碰到邓大宝了,你还记得邓大宝吧?我们在他厂里订过裙子的那个。”
    “嗯。”
    “我和他难得遇见,就一起吃饭聊天了。”
    “嗯。”
    王林有些不习惯了,这个李文秀,怎么又转性子了?
    她怎么不再苦苦追问他的去向了呢?
    也不问他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事情了呢?
    往常他要是回来得这么晚,非得吵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安然睡觉的啊!
    “文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她太过反常,王林反倒关心起她来了。
    “没有啊。”李文秀亲了亲他的脸,笑道,“睡吧!”
    王林觉得莫名其妙!
    这太不像李文秀的作风了!
    王林太久没和妻子那个了,此刻温香软玉在怀,还是有些情动的。
    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面。
    手刚碰到李文秀的肚皮,她便咯吱一笑:“好痒。”
    王林便把手拿了出来。
    她又把他的手放进去:“没事,挺舒服的。”
    “……”
    “晚上,周粥来过,拿了一份文件给你,我帮你放在书桌上了。”
    “哦,是服装厂班组长的名单吧?”
    “好像是的。她见你不在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要是在家,她估计连坐一会儿都不会。”
    “张美云来过我家,她在服装厂上班,知道要选班组长,来找你说情,想让她当个班组长。”
    “这个事情,不能胡乱答应,班组长的位置很重要的。如果她有能力,我自然会提拔她,否则免谈。”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答应她。她磨了一会儿洋工也就走了。睡吧。”
    “嗯。”
    王林现在中午都没有午睡了,工作了一天,倒也劳累,闻着妻子熟悉的体香,酣然入睡。
    早上起来,王林拿起书桌上的文件,看了一遍,也没个计较。
    上班来到厂里后,王林找到周粥,问她班组长的人选哪些合适。
    周粥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王林道:“这些名单,不都是你分流出来的吗?你难道不认识他们吗?”
    “这可搞笑了!”周粥道,“厂里这么多工人,我能全部认齐全了?”
    见他沉吟不决,周粥又道:“我觉得,你管得也未免太细了些。班组长的任免权,你应该下放给车间主任。不然,马四军这个车间主任当得还有什么意思?你只抓业绩和效益,要是干得不好了,你只问马四军的罪。”
    王林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这不是刚开工,想选些好些的班组长嘛!以后这一块的事,我肯定也没空管的。行了,我有计较了。”
    不一时,马四军来向王琳汇报工作,其实也是为讨班组长名单的准信。
    王林拿出他拟定的名单,笑道:“马主任,我看了一下,觉得你选的人都不错,就按你拟定的任命吧!以后车间的事务你做主就行了。”
    马四军一怔,随即身子挺直,恭敬的说道:“谢谢王副厂长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努力工作,当好车间主任的班。”
    “好!马主任,那个设备公司的张小英还在我们厂里吗?”
    “还在呢,王副厂长要找她?我叫她过来一趟吧?”
    “算了,还是我过去找她吧!她也不是咱们厂里的员工,不能随便指使她。”
    “王副厂长太礼贤下士了。”
    王林下来车间,找到正在培训的张小英。
    等她讲完一段后,才朝她招招手。
    张小英走过来,问道:“王总,有事吗?我是不是讲得不好了?”
    王林笑道:“没有,你讲得很好。”
    张小英道:“车间里的流水线,按照你的要求,我们重新设计了一下,把相关的机台也进行了新的布局,你看看行不行?不行的话,我们再改。”
    王林早就看过了,便道:“不错。张工,你们做得很好。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是芜湖制衣厂的,他来申城帮厂里采购新的机器设备,我把你们公司推荐给了他。”
    “谢谢王总给我们介绍生意。”张小英笑道,“有什么我能效力的吗?”
    王林道:“他们工厂效益一般,你看啊,我们也是老熟人、老顾客了,你看看能不能跟你们公司高层说说情,给他们一个优惠价格?”
    张小英道:“王总,我们给你的价格,已经是最优惠的了。不信你可以去对比,不管是横向对比,还是纵向对比,我们都不怕比价。”
    王林笑道:“我知道。我们购买的金额大,你们当然给我优惠价了。但我那个朋友,他买的数量有限,我希望你们也能给他同样的优惠价,就当我和他是组团来采购的好了。”
    张小英道:“这个容易,我回头跟公司领导说一声就行了。”
    王林笑道:“你别等回头了,现在就打电话回公司,跟他们说一声吧!我估计我那个朋友已经去你们公司了。”
    “王总,你对朋友真好,你太讲义气了!”张小英笑道,“那我去打个电话?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邓大宝,芜湖制衣厂的。车间办公室里只有内线电话,你到我办公室去打吧?”
    “行。”张小英笑了笑。
    王林带着她来到办公室,让她当着面把电话打了。
    张小英能在公司里当到工程师,肯定也是有人脉的。而且邓大宝的确是王林介绍的生意,这等于是回头客户,对方经理也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王总,你那个朋友邓大宝,已经在我们公司里了,我们经理答应给他最优惠的价格。”
    “那就好,谢谢张工了。”
    “举手之劳。没其它事的话,我下去工作了。”
    “行,谢谢。”
    张小英离开后,王林来到厂办,对周粥道:“去服装卖场的员工分流名单,你这两天就弄出来,人员到位之后,还有很多前期工作要做,也要对她们进行一个简单的岗前培训。”
    周粥听到他颐指气使的口吻,忽然来了气,说道:“你累死我算了!我手里工作都做不完,你又来这一出。干脆,把申纺厂的工人分一半给你,随便你去安排吧!”
    王林笑道:“能者多劳,谁叫你厉害呢!领导才把重要的工作都安排给你来做。”
    周粥道:“本来我只做这边厂里的工作,感觉还挺轻松,现在两头都要兼顾,还真有些累。要不你再请个助理吧?李文秀就挺好的,她也是中专学历,足够胜任助理工作了。”
    “呵呵!你要是不愿意做,你去找周厂长说吧!跟我说不着!”王林淡淡的道,“卫生巾厂那边有事,我先过去了,我交待你的工作,你看着办吧!”
    “嗬,你还生气了?累的人是我呢!”周粥瞪他一眼,“当上副厂长了,脾气果然大了,都敢摔脸色给我看了。”
    王林道:“是你先开的腔,说你累!”
    “我只不过在你面前发句牢骚,不行啊?你是不是嫌我烦了?行啊,我跟周厂长说一声,让他帮你换一个联络员吧!就换你家李文秀好了!”
    “无聊!”王林沉声道,“我发现你们女人,没有一个是讲道理的!要换可以,给我换一个男人吧!”
    “哟,你改口味了?喜欢男人了?”
    “……”
    王林暴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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