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开车来到三十五厂。
    时间是下午四点钟。
    厂里的保卫看到车子,并没有马上放行,而是跑出来询问。
    王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道:“我是一厂的王副厂长,我来找你们周厂长。”
    保卫笑道:“原来是王副厂长,我之前看到过您。请进!”
    王林之前来过,知道厂办在哪里。
    他把车子开到办公楼下停好,来到办公楼的二楼。
    马波坐在办公室里,正在悠闲的喝茶看报。
    下午他没有什么工作,清闲得很。
    马波眼前忽然一暗,还以为是周伯强回来了,便抬起头来,看到是王林,倒是一怔,随即说道:“王林,你来找周厂长吧?周厂长下车间了,你在这里等一下吧!”
    王林沉声道:“我来找你的!”
    马波笑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林道:“见过砂锅大的拳头吗?”
    马波怔了怔,不解的摇了摇头:“没见过!”
    王林语气一厉,说道:“今天,我让你长长见识!”
    马波兀自不解,王林想要做什么。
    王林忽然冲上前,猛的一拳打在马波脸上。
    这一拳打了个正着,打在马波的左眼处。
    马波哎哟一声,大叫道:“王林,你怎么打人?”
    王林冷笑道:“打的就是你!”
    他说话间,又是一记重拳,打在马波鼻子上。
    马波的鼻子顿时一歪,感觉鼻梁骨都破裂了!
    “你、你疯了!”马波吓得屁滚尿流,举起手来想要还击。
    王林指着他,怒喝一声:“你还敢还手?你打我一个试试!”
    王林气势如虹!
    王林有上位者的威严!
    王林有发号施令人的霸道!
    这些气质,恰恰是初出茅庐的马波所缺少的,也是马波所惧怕的!
    马波怒火中烧,却又畏惧不已!
    他感觉鼻子里有东西流出来,伸手一摸,居然是血!吓得尖叫一声。
    就在他错愕之际,王林又是一拳打过来,这次打在他右眼上。
    这一拳,又打了个正着!
    马波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睁不开来!
    王林三拳打下来,马波哪里还敢还手,一边往后疾退,一边大声喊道:“来人!打人了!来人啊!救命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朝外跑。
    王林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往后拉扯。
    马波朝前奔跑的身子,倏地往后一倒。
    王林趁势往他膝弯下一踢。
    马波下盘不稳,身不由己,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林抓起桌面上的搪瓷茶杯,对准马波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可惜搪瓷杯砸人并不很重。
    马波趴倒在地上,往外爬,一边爬一边哭爹喊娘:“救命!王林杀人了!”
    这边的打斗,终于惊动了旁边办公室里的人。
    三十五厂的厂办主任曹友庆,第一个走了过来,看到这边的情景,不由得骇然大惊,急忙问道:“王林同志,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打了马波同志啊?”
    王林指着马波,冷笑一声:“这人欠揍!人是我打的!”
    曹友庆啊了一声:“王林同志,我们这里是三十五厂,不是你们一厂,你对马波同志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谈,也可以找周厂长谈,没必要动手。”
    马波见有人到来,又帮自己说话,他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爬起身来,一把眼泪一把鼻血的哭诉道:“曹主任,你得救我啊!王林他杀疯了!他要杀人啊!快报警!”
    王林打得意犹未尽,伸出大手,一把抓住马波的衣领,用力将他一推。
    马波身子往后一退,贴在墙壁上。
    王林一手卡住他的脖子,右手狠狠一拳,打在马波的腹部。
    马波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嘴里发苦。
    曹友庆没想到,王林非但不听自己的劝,还当着自己的面,痛殴马波!他惊慌的说道:“王林同志,有事好好说!不要动手!”
    王林沉喝道:“这事跟曹主任你没有关系!你只管看戏,不用管我。今天,就算是周厂长来了,我也有打马波的理由!”
    曹友庆这才反应过来,对身边看热闹的其它人喊道:“快,打电话到车间,请周厂长过来!”
    厂里在办公室的两个副厂长,也都惊动了,纷纷跑过来察看情况。
    一个工作人员连忙跑去打电话。
    三十五厂的人越来越多,但并没有人上前来劝架,只是站在旁边,纷纷喊话劝王林不要再打了。
    王林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他双手抓住马波,用力往办公桌那边扔了过去。
    马波身不由己,撞在书桌上,哐啷一声,将书桌撞歪了,书桌上的文件、资料、书籍,被撞落在地,办公室里一片狼籍。
    王林真的是杀红了眼!
    他推倒马波后,又是狠狠一脚,踢在马波后背上。
    马波全无气势,别说还手了,就连招架之力也没有了!吓得只想逃,但门口被王林堵住了,他哪里逃得掉?
    外面的人迭声喊道:“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有不认识王林的人,便出言问道:“这人是谁啊?是不是我们厂里的?”
    曹友庆道:“他是一厂的副厂长,王林!”
    “王副厂长?”其它人当然知道王林的大名!
    三十五厂有几千人分流到王林的工厂去了呢!
    厂里的很多工人,可能说不出米国总统的姓名,但绝对知道王林的大名!
    一个副厂长哎唷一声:“王林同志这是怎么了?马波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啊?万一他将来不再接受咱们厂里分流的职工,那这影响可就大了!”
    曹友庆刚刚想到这一点,之前还想着进去劝架的,听到这话后,不由得说道:“那怎么办?马波这小子,太不省心了!平时就眼高于顶,极其不善于团结厂里的其它职工!这下更是捅下大漏子了!”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周厂长来了!”
    王林打人的时候,周伯强已经在从车间返回办公室的路上了,所以他并没有接到电话,也不知道这边发现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看什么热闹?”周伯强大步走过来,沉声问道。
    “周厂长!”曹友庆连忙上前,“王林同志打了马波。”
    “王林打了马波?为什么要打他?”周伯强一震。
    “我们也不知道啊!还在打呢!”曹友庆指了指厂办。
    周伯强走到门口,正好看到王林举起砂锅大的拳头,狠狠一拳,打在马波胸口。
    马波痛苦的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周伯强看看凌乱不堪的办公室,再看看一脸是血沫子的马波,不由得震惊莫名,一时间竟然忘记说话了。
    曹友庆喊道:“王林同志,周厂长来了!你有什么事,跟他讲吧!你打人也打累了吧?先歇一歇吧?”
    其它人听到这话,愕然看着曹友庆。
    这还是咱们厂的厂办主任吗?
    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呢?
    王林打了咱们厂的人,主任还问他打得累不累?
    打人还真是个累人的活!
    正常人打上一阵,力气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王林又踢了马波一脚,这才松开他,拖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将下来,挥了挥手,对周伯强道:“周厂长,对不住了!我王林今天大闹三十五厂,拳打马助理,是我的不对,但我自有我的理由!”
    周伯强啊了一声:“王林同志,你一向明事懂理,与人为善,乐于助人,今天怎么亲自动起手来了?”
    曹友庆道:“王林同志,手痛不?来人,快给王林同志倒杯茶喝!”
    外面站着看热闹的人,无不骇然!
    王林跑到咱们厂里打了人,主任还要问他手痛不?还要请他喝茶!
    还真有人跑进来,泡了一杯茶,端到王林面前。
    王林接过来,放在一边,说道:“请其它人回避一下,我有些话,要单独跟周厂长讲。”
    周伯强挥了挥手:“你们都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曹友庆连连挥动双手赶人:“听见没有?都散了!都回去工作!”
    看热闹的人见架打完了,也就散开了。
    曹友庆转过身来,笑道:“王林同志,人都散了。”
    王林对他说道:“不好意思,曹主任,请你也回避一下。”
    曹友庆脸色一滞,抹了一把脸,转身出去了。
    周伯强知道,王林打马波,必定有原故!
    他把办公室的门关上,问道:“王林同志,你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王林压低嗓音,缓缓说道:“周厂长,事关周粥的名声,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听!当然了,马波他肯定是要听的!因为谣言就是他造的。”
    周伯强浑身一震:“跟周粥有关?”
    王林指着马波,说道:“你问他!看看他在外面造了什么样的谣!”
    周伯强犀利无比的眼神,扫了马波一眼。
    马波本来还指望周伯强帮自己呢,没想到周伯强和王林是一伙的!
    这一来,马波孤立无援,没有后跟可退!
    “马波!你到底说了什么话?快讲!”周伯强沉声喝问。
    “周厂长,我、我没说什么啊!你别听了王林的一面之词!他这是在为打人找借口呢!周厂长,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是你招进来的人,也是你的助理,却在你的办公室里,被王林打得面目全非!我冤哪!我被他打没关系,丢的可是你的面子哪!”马波把战火往周伯强身上引。
    周伯强可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你到底造了什么谣言惑众?说也不说?”
    王林道:“他胆子小得很!我谅他也不敢在你面前说出来!还是我来说吧!他跟李文秀说,我和周粥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还说我和周粥在一厂的办公室里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搞得我家宅不宁!”
    他越说越来气,恨不得再上前狠狠甩马波几个耳光!
    王林沉声道:“周厂长,我王林是结婚生子的人了,名声不名声,并不打紧。哪怕我在外面玩几个女人,别人也只说我风流、快活、有本事!但是周粥不同,她还是个没有出嫁的大姑娘!被马波这么造谣中伤,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她还怎么管理一厂?”
    周伯强震怒的程度,丝毫不亚于王林!
    周粥是他的亲侄女,也是周家寄予了厚望的后辈!
    周粥这么年轻就当上了一厂的厂长,将来的路还很长,也会很好走!
    不出意外,几年以后周粥就能调进纺织局工作,甚至进入区里、市里工作!
    可以说,周粥将来的成就,超过她父亲周汉民,也是有可能的!
    现在,周粥却被马波这小子无故中伤!
    马波诋毁周粥,比伤害周伯强本人还令他生气!
    周伯强年纪大了,前程也一眼能望到头了。
    但周粥却刚刚起步,而且开了一个好局!
    周伯强前不久还和周汉民聊天,讨论周粥将来的升迁之路呢!
    谁知道,马波居然在背后施冷箭!
    这种莫须有的谣言,最能伤人!
    因为不明真相的人,最爱听别人的这种情事!
    就算是捕风捉影的事,也会被无限放大,被人当成笑谈!
    而马波是周伯强身边的人,之前又和周粥当过同事,这个人说出来的话,谁会不相信?
    这也是周伯强极为震怒的原因!
    “好你个马波!”周伯强怒吼一声,“你们周家哪里得罪你了?我对你不薄吧?你居然敢这么说我的侄女?”
    马波啊了一声,心胆俱裂!
    其实,马波虽然跟周粥同事了几个月,但并不知道周粥是周伯强的侄女!
    此时此刻,马波呆若木鸡,心如死灰!
    他被王林打了一顿,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说不定还能把王林送进派出所吃点苦头呢!
    可是,现在他得罪的人,居然是周伯强!
    周伯强是厂长,是他的顶头上司!
    一个厂长助理,得罪了厂长,今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打入冷宫都算轻的,分分钟整得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马波颤抖着说道:“周厂长,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周粥是你侄女!我也没跟别人说什么,我只跟李文秀一个人说过这些话。李文秀不会随便出去乱说的。”
    周伯强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把桌子上的茶杯震得跳了起来,哐啷一声,酒出许多水花,溅湿了桌面上的文件。
    “好你个马波!这么说,你是承认你造过周粥的谣了?”周伯强声色俱厉的道,“亏了我对你这么好!我还想培养你成为主任、成为副厂长呢!你这个人,心眼太坏了!你虽有几两才华,但又有什么用?”
    马波吓得魂飞天外,扑嗵一声,跪在了周伯强面前:“周厂长,我求你了,饶过我这一回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说周粥同志的坏话了。”
    周伯强冷笑道:“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不说周粥的坏话,你就可以说其它人的坏话了吗?你这个人,我不能用了!”
    马波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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