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关西张口欲讨饶求一条活路,孰料林黛玉眼疾手快,只一巴掌扇歪他嘴,打得鼻子歪斜,黄牙乱丢。林黛玉又是怒喝:“你一个破落户,如今想求饶却是晚了。”】
    【“你想讨饶,洒家偏不饶你!”】
    【说罢,这娇娘子又是拳拳到肉,直打得镇关西眼儿发黑、脑儿晃水,天昏地暗、人影憧憧,镇关西只以为祖宗爷奶一同来了。围观众人哪个敢来劝?只是齐齐住脚。】
    【林黛玉心火未消,朝着镇关西一拳接一拳,直至郑大官人两腿一蹬,舌头一吐,口鼻再无一丝热气,挺在地上。众人见状便知闹出人命,又不敢声张,恐惹了女罗刹,成下一个郑屠夫,纷纷做鸟兽散。林黛玉见状松开手,吃了剩下半碗酒,翩然而去。】
    【一众看客惊异,不知这徒手打死人的女君与那镇屠夫有何过节,此事还要从三日前细细说起。原来,这林女君是三日前来的外乡人,祖籍在离恨州灌愁郡太虚县……】
    顾池在那里自顾自地瞎扯淡。
    说林黛玉官拜八十万水军总教头,有匡扶社稷之志,奈何朝廷无道,昏庸之主吴贤任人唯亲,纵容膝下子嗣夺嫡内斗,朝中世家权贵为所欲为,欺压寒门庶民,天下七八土地尽归世家,偌大王庭,民间总户不足七十万,隐户不下五百万,加之阉宦外戚横插一脚,天下庶民的日子,岂是一个水深火热能道尽?
    林黛玉深感黑暗,挂印辞官。
    归乡路途偶遇风雪至一处荒凉山神庙。
    风雪夜,黛玉与侠女薛宝钗不打不相识。
    薛宝钗见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神力,遂与之结拜以姐妹称之,邀黛玉一同入金陵军,效仿前人张角旧事,以身入局求一个天下太平。黛玉虽心动非常,但仍不舍家中俊俏夫郎贾宝玉。薛宝钗听闻直叹可惜,好女士志在四方,岂能为区区一男子而弃凌云壮志?心中一动,便有了些精妙主意。
    黛玉不知,兀自上路。
    途径茶肆见一对卖唱母子啼哭不止,好奇询问,这才知道郑屠户恶行——此人真是丧心病狂,贪恋老妇鸡皮鹤发,欲用强权霸占。未遂,便欺压母子,母子二人一时伤怀才失态。林黛玉见老妇有杖朝之年,当即暴怒不止。拎着杆方天画戟便去找屠户晦气。
    仗义出手,替本县庶民除了一大毒瘤。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府家中夫郎宝玉也另有一番“奇遇”。
    顾池东扯一点,西扯一点,从林黛玉拳打镇关西说到她在景阳冈一连干了十八碗灵酒徒手杀虎,又瞎扯金陵军三男三女试玉心,更有那卖饼西门大郎勾引独居夫郎故事。
    总结来说——
    林黛玉归乡杀出一条血路。
    贾宝玉经不起薛宝钗钓鱼执法,失贞洁。
    待林黛玉归家见西门庆衣衫不整,从家中仓皇出逃,连挑炊饼的担子都忘了取走,宝玉哭哭啼啼。黛玉悲愤之下,愤然加入金陵军,成了金陵军大将军沈棠帐下一虎将。
    顾池心声内容说得抑扬顿挫。
    沈棠听到还有自己的戏份,脸都绿了。
    阵前还敢消遣自己?
    还有,他说的这些都是什么鬼故事?好歹是写话本的,他就不能多点儿节操?知不知道他这篇故事放那个什么是知网的蛛网上面,查重能大片大片标红?尊重一下版权。
    顾池显然是没有所谓版权意识的。
    林黛玉加入金陵军,吴贤是那昏主,沈棠是造反的头子;林黛玉破石而出,五百年大闹天宫,沈棠就是一身彪肉的金蝉转世,率领天下八百万妖众打上灵山,掀翻凌霄。
    总而言之,没一个故事正常。
    普通士兵没见过或是听过这些故事,只是感慨这位林女君有副漂亮身手,唯独这个性情过于粗放洒脱。转念一想,毕竟是八十万水军总教头,不严厉血性一些才不正常。
    总教头是个什么职衔?
    不知道。
    但他们听得懂八十万。
    八十万水军啊,莫说高国了,康国跟高国加起来也凑不齐其中一半,可想而知这位林女君何等豪迈。吴贤这些世家子弟就不一样了,他们是清楚知道这些故事原型皆源于贼星。尽管贼星只出来故事中的断简残篇,从中也可窥视整个故事原本的宏大与精彩。
    顾池倒是不要脸,愣是张冠李戴。
    东拼西凑将人物性格全都扭曲。
    这让众人如鲠在喉。
    想要彻底忽视,又怕顾池杀一个回马枪,借用外放心声帮虞紫作弊;仔细去听,又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耳朵,亵渎言灵经典。那种感觉介于想呕吐但还没到呕吐的程度,酸水时不时上涌,苦涩浸染喉头,别提多恶心了。
    “忍不了,实在是忍不了了!”
    “康国竖子如此手段,着实不要脸!”
    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拍胸闷声,更有人恨恨:“黛玉啊,如何会是那一副模样……”
    康国那个人是真的有病。
    不仅要写黛玉杀人,还要详细说她如何杀的人,诸如钵盂大的拳头朝着人兜头砸,这一拳力道够劲儿,让那人两张嘴打了个啵儿。
    反应慢的,初时还不懂为何是两张嘴。
    待看到同僚看着自己屁股,脑中立马浮现挥之不去的辣眼睛画面,折磨人得很哦。
    顾池一点儿不觉得愧疚。
    他只是随便说说,为下一本新话本找找感觉,而且他只是在内心说,又没有张嘴嚷嚷得天下都知道?爱听不听,不听拉倒。说起来,其他人窥听他心声,他还没喊冤呢。
    顾池荼毒敌人的同时也荼毒了自己人。
    气得有人从袖中掏出册子塞他怀里。
    “念你自己的。”
    别再糟蹋言灵经典了。
    顾池一脸古怪地低头看看册子——是自己交由书坊刊印的话本子,还是为数不多的签名典藏,一上架就销售一空的大热门——再抬头看看恼羞成怒、头发都要着火的起居郎,终于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打开册子在内心读了起来,饶是如此他也不打算安分。
    愣是给已经完结的话本临时添戏份。
    偏偏这册内容还相当炸裂——讲的一对外界恩爱典范的夫妻在完成传宗接代任务之后,又各自在外寻觅情人,生下一儿一女,分别养外头,待嫡子嫡女到了谈婚论嫁年龄,夫妻俩才将外室子以义子义女的身份接回家中,孰料夫妻坦白太迟,外室子女分别与嫡出兄姐有了深厚感情,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一番虐恋,最后四人前后脚嘎了的悲剧故事。
    内容是狗血又上头的。
    顾池临时发挥又加了亿点点料——夫妻中的丈夫找的情人是失踪多年丈母娘,妻子找的是早年征召入伍打仗意外失忆的公公。所以,请问四个子女分别应该叫彼此什么?
    顾池这个问题出来,多少人脑子打结。
    沈棠:“……”
    她连超市门口的摇摇车关系谱都没有捋清楚,哪里能搞清这么复杂的?这种问题不能去想,一想就会出神。哪怕他们知道现在是在战场,但太狗血就很难严肃正经起来。
    “额,所以该叫什么?”
    这个问题不仅沈棠问了,虞紫也问了。
    不过她问的是无法专心的敌将。
    从顾池开始说狗血故事开始,他就被虞紫逼得节节败退。每次想要抛弃杂念去反制虞紫,顾池就暂停说狗血故事,开始帮虞紫作弊扳回劣势。敌将只能再次去关注心声,稍微占了一点上风,顾池又开始讲狗血故事……
    一来一回,来来回回。
    整得高国武将心态都崩了。
    不多时就被虞紫砍得血淋淋。
    “竖子欺我!”
    哪怕武胆武者恢复能力彪悍,但失血太多也会导致体力快速下降,高国武将很快就出现了失血过多的不适。只是他心中始终挂念着要报答族长吴贤的恩情,也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不论任何代价都要撑下来,打赢它!
    虞紫慢慢上手找到了砍人感觉。
    嘲笑道:“欺你的是你姑奶奶。”
    奶奶打孙子多天经地义?
    刀刃并光刃在近距离爆发,一同砍向对方面门。被对方接住也不怕,欺身抬脚就冲他心窝一脚。虞紫这一脚是用了大力气的,奈何没学会武者技巧,只将人踹飞半丈远。
    这半丈还有一半是在惯性下滚的。
    瞧得魏寿几人都麻了。
    “以微恒武气储备和武胆等级,这一脚最少也能踹飞他十几丈远,飞不到的算他倒欠我的。”钱邕看看虞紫的腿,它也不短啊,“瞧文士斗将,真能将人看出心病……”
    魏寿这张嘴巴更是将刻薄二字展现淋漓尽致:“这就是八岁顽童跟八十老丈迎风撒尿的区别,一个迎风能尿三丈,一个湿裤裆。”
    沈棠:“……”
    这一仗的画风是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另一边的虞紫也意识到自己这脚效果不佳,当即收了大刀,又化出了长枪。这一举动更是看得武将同僚齐齐扶额。武气确实能化出各种各样的武器,除了云策这种长枪爱好者,独宠深耕一门兵器,其他武将除了主修的兵器,还会涉猎其他以应对特殊情况。
    因此,一边打一边切换武器也正常。
    只是武器是由武气所化,切换两种兵器形态容易出现一瞬手无寸铁的破绽。经验丰富的武将会抓住机会,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敢随意切换武器,要么是对自身实力有极大的自信,要么是敌人被暂时拖延无法偷袭自己。除此之外,没哪个武将有胆子找死的。
    虞紫不仅切换了,她还是当着离自己半丈远的敌将的面切换的。这个距离,随便换哪个有经验的武胆武者都能教虞紫做人。奈何虞紫的对手也是个新手,反应没那么快。
    待他想抓住机会,虞紫已一枪刺来。
    枪尖几乎是贴着他的眉头扎进泥地里。
    枪身太长,虞紫拔出来费劲儿,干脆用力将其上挑,枪尖从土中挑出沙尘直扑敌将的双眼。敌将翻身一滚避开,虞紫持枪逼近。
    一个挑,一个滚。
    滚的距离比虞紫踹的那脚远。
    吴贤观战看得怀疑人生。
    他执意想斗将扳回一城或许是错误决定,三军士气不仅没有得到振奋,反而肉眼可见萎靡,激发士气的鼓点也没能挽回。唯一庆幸的是,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康国身上。
    一枪两枪三枪,一滚两滚三滚。
    钱邕左手打哈欠,右手搔了搔大腿,尖酸刻薄道:“这下不仅是太监上青楼无动于衷了,老子也要萎……顾望潮,要不说点儿荤的吧。士气低迷了,上点儿刺激的听。”
    他这个建议自然不能被采纳。
    顾池选择拒绝。
    尽管已经社死了,但还想留点儿脸面。
    钱邕撇嘴,只道他是假正经。
    恰巧是这时候,一直安静的己方大军忽然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声音直直闯入他的耳膜,将他吓得一个激灵,人都清醒了。抬眼一看,却见虞紫一声口哨。哨声一响,原本还在战场上慢悠悠散步咀嚼野草又吐出来的战马应声抬头,冲她飞奔而来。
    虞紫飞身上马。
    钱邕注意到她手中的武器变成了鞭子。
    鞭子另一端正绕着一人的脖子。
    脖子的主人双手抓着鞭子,不顾鞭子本身缀着的尖锐刀刃。随着鞭子缩紧,刀子将他的双手和脖子割出了血。他挣扎欲逃,奈何战马早就闲得无聊,一有活儿就铆足劲儿朝着大军狂奔。突如其来的加速迫使长鞭缩紧,他眼前发黑,身体被拖着滑行了数丈。
    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出。
    刚飞射到半空就被另一支箭拦截。
    沈棠放下弓箭,抱怨道:“不是武气化的弓箭,射程就是太短,差点儿没赶上。”
    所幸,准头还是够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虞紫便将人拖回来了。
    她畅快大笑:“赢了!”
    敌人已经被勒昏过去。
    这也是有史以来被俘虏最憋屈的武将。
    沈棠抱怨完又冲虞紫恭喜:“微恒这一仗打得好!下一场是谁?最好打激情一些。”
    即墨秋正要站出来。
    奈何被褚曜抢先:“臣来吧。”
    宁燕也是后脚就跟上:“臣请战。”
    林风望着地面若有所思,眸底似有一丝迟疑,思虑一番还是忍下了上阵请战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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