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却见一年轻男子,身穿玄色劲妆,身形修长,双手负在身后大步流星的朝着演武场走来。男子容貌与夜斐然有三分相似,不过少了夜斐然那股优柔寡断气,多了几分沉稳内敛,行走间步履生风,颇有几分威严,此人正是当朝三皇子,夜翊晨。
    走在他身侧却不动声色落后半步的,则是一袭青色华袍的商卿云,即便如此,商卿云依旧步履从容淡定,犹如闲庭漫步,若是洒落几朵飞花,定会叫人以为是仙人下凡。
    两个美男子,两种决然不同的气质,不相伯仲,平分秋色。
    师菡先是与商卿云对视一眼,然后挑起眉头朝着来人,淡然行礼:“三殿下。”
    顿时,演武场四周齐刷刷的跪下一大片,众人奇呼:“拜见三殿下。”
    相对比起七皇子夜斐然从前的平易近人,这位三皇子一出场,就不怒自威,让人莫名生出一股敬畏。夜翊晨点点头,嗯了一声,却也没理会那些学子,只朝着演武场正前方的看台走去,国子监的几位主考博士纷纷让位,如果说刚才师菡出场时,他们还抱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态,刚才师菡露的那一手,便足以让他们喝彩称奇了。
    如今夜翊晨要求把箭靶往后挪五十米,这——对于女子而言,似乎有些刁难了。
    其中一位博士想了想,上前道:“三殿下,悬臂骑射百步穿杨已是难得,再往后五十米,这怕是没人能做的道吧?”
    夜翊晨连个眼神儿都没施舍给他,手指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好整以暇道:“师大小姐,总是能够给人惊喜,不是么?”
    说话间,他侧过头看向身旁谪仙般清冷出尘的男子。
    商卿云面不改色,语气平缓道:“说不定是惊吓呢。”
    他说罢,朝着师菡微微颔首。
    后者重新拿了弓箭,翻身上马,看着被挪后五十米的箭靶子,一言难尽。这个夜翊晨,明显就是在故意为难她。想必是宁州罗家的事儿传入他耳中了,好歹也是他母族,多少还是要维护几分的。
    思及此,师菡深吸了口气,轻嗤一声,米着眸子看向百米开完的铜钱。难么,确实是难了点,不过对她而言,依旧不费什么力气。不过当着夜翊晨的面儿,师菡没有想出风头的打算,于是故意收敛实力,策马绕着演武场跑了一圈,这才侧身,搭弓射箭。
    谁知就在这时,一只碧绿色的扳指忽的朝着她的箭头来势汹汹的射了过来,师菡本就半边身子悬在马侧,手上还悬着沙袋,此刻余光一撇,却见夜翊晨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好像要将她拆开揉碎了研究似的,那眼神儿,看的师菡十分难受。
    扳指毫不意外的撞在箭上,眼看着箭矢落地,师菡突然再出一箭,霎时间,那支箭矢穿过扳指,紧接着再穿透铜钱,刺入箭靶正中红心。
    演武场上一片死寂之后,忽的炸起一阵掌声,就连方才与师菡不对付的壮汉,也都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唯独锦阳郡主,气的小脸通红,绞着帕子啐了一口,哼哼唧唧的带着师嫣走人。
    师菡取回夜翊晨的扳指,策马回到演武场正前方,不卑不亢的将扳指递还给夜翊晨,淡淡道:“三殿下当心,玉器易碎,坏了,在下可赔不起。”
    她话语中,隐隐有警告的意思。罗家之事,她已经退了一步。不过外公那边要如何发作他们,那就不是她能干涉的事儿了。
    老帝师能够稳居帝师之位大半辈子,绝非是单单一个护犊子的人,朝堂半壁臣子,或多或少,都与帝师府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朝臣任免,老皇帝也会下意识的过问他的意思。
    是以这么多年来,饶是帝师云游在外,也是旁人不可撼动的存在。
    夜翊晨听懂了师菡话外的意思,勾起嘴角,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不过却没有去接过扳指,只看着师菡,问:“你可知这扳指的来历?”
    师菡想翻白眼,却被商卿云不动声色的瞪了一眼,她立马敛起眼底的不耐烦,扯起嘴角,干巴巴的道:“殿下的东西,在下自然不知道。”
    扳指这种物件,也算是贴身之物了,这话问的跟他们多熟似的?
    谁料夜翊晨一听师菡这话,竟是‘哈哈’的笑了起来,声音爽朗,颇为欢快,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
    师菡一脸无语,没吱声。
    见师菡不说话,夜翊晨收了笑容,正色道:“这是我母妃入宫前,父皇送给她的信物,后来母妃便将此物送给了我。”
    师菡雷打不动的面无表情,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然后扯扯嘴角,“那真是意义重大啊。”
    这话中的敷衍意味,就连旁边的国子监弟子都听出来了,夜翊晨怎会没听出来?
    他点点头,然后看了师菡一眼,赞赏道:“这扳指,就当做给你的赏赐了。方才那一手,方眼三军,能做到的想必也不出三人。师大博士,的确让人惊喜。”
    送给自己?师菡眉头一皱,当即就要拒绝,“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这东西太过贵重,在下不能收。”
    说起来,夜翊晨虽然在朝堂上已经开始办理各种老皇帝交代的差事,可名义上,也还是国子监的弟子。师菡自称微臣也不合适,自称为师也不合适,干脆自称在下,将朝堂和国子监的关系撇的清楚干净。
    一听这话,场上众人议论纷纷。
    “她居然拒绝了三殿下的招揽之意!好大的胆子!”
    “谁说是招揽?这可是陛下和娘娘的定情信物,三殿下的意图还不明显吗?”
    “要是能为三殿下效犬马之劳,我死也甘愿了。”
    ……
    师菡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她心里对夜翊晨的意思门清,这厮今日就是存了拉拢的心思,只不过,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老皇帝授意,就说不清了。
    夜翊晨生平第一次被人拒绝,还是个女人,一时间脸色微微一沉,不悦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未有过收回来的道理。你若不想要,扔了便是。”
    扔?这皇帝送给娘娘的定情信物,她怎么可能扔?活腻了么?夜翊晨这厮,是摆明了强制性的让她收下此物了。可今日一收下,来日可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师菡心中一阵憋闷,抬头一看,却见商卿云倒是优哉游哉的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随你造作的姿态。师菡越看越生气,愤愤的瞪了他一眼。
    她眉目疏冷,忽然也沉下脸来,举起手,将玉扳指狠狠的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那精致的玉扳指便碎成了好几截,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
    扳指落地的瞬间,夜翊晨的睫毛猛地一颤,不可置信的抬头瞪向师菡。商卿云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眉梢都是不出所料的神情,似是,还有几分得意。
    “放肆!”夜翊晨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下面的国子监众弟子赶紧又垂下脑袋,生怕殃及池鱼。
    然而,师菡却笑着仰起头,对上夜翊晨暴怒的视线,也丝毫不畏惧半分,朝着皇宫所在的正东方行了一礼,恭敬道:“微臣祝愿陛下娘娘岁岁平安,百年好合!”
    岁岁平安……还能这么用?
    众人震惊,商卿云骄傲,夜翊晨愤怒。
    他缓了缓心头的怒气,似笑非笑的看了师菡一眼,厉声道:“这种糊弄人的话,就想将此事作罢?师大博士,你是不是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师菡无奈,长叹一声,一本正经道:“殿下,好玉配好人,玉要养才能有灵气。这块玉在殿下这里精心养了这么久,想必有一定的灵气,在下奉上恭贺,也算是借花献佛了。这玉摔得值当,总好过在我手上暴殄天物要有价值吧?”
    夜翊晨眯了眯眸子,明知道师菡说的是歪理,可他却无法辩驳。
    师菡摔玉,其实不只是岁岁平安,还有一层意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谁也别想威胁了她去。
    夜翊晨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这个明眸皓齿英气十足的女子身上,只觉得越看,越觉得师菡有趣,这样的女子,比京城里那些只会阿谀奉承,摆弄出一副模板一样的贵女们要有趣的多。
    他心里是不恼了,可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想要找茬,故意为难师菡。
    三皇子手指敲着桌面,毫不留情的撕开师菡的伪装,道:“师大博士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又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师菡垂眸,淡淡道:“在下听不懂殿下说的是什么。”
    “不懂?好啊,来人,师大博士摔毁陛下娘娘心爱之物,即便是岁岁平安寓意吉祥,也有大不敬之罪,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商卿云斜眼瞥了三皇子一眼,默然的转过头,并未开口。
    众弟子自然也不敢开口,唯独陈梓燮和白落,一听这话,顿时憋不住了。
    陈梓燮上前一步,压抑着满腔怒气,打抱不平道:“殿下,这不公平。即便是赏赐,也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正是!还请殿下收回命令,师大博士乃国子监博士,今日即便是摔了陛下娘娘心爱之物,也该是陛下和娘娘亲自处置,殿下此举,未免有私心嫌疑。”
    “放肆!”夜翊晨冷冷出声,随后冷笑道:“你们两个这么不甘,不如陪她一起受罚?”
    说完,他拍拍手,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二话不说,走到陈梓燮和白落身后,一手一个,拎着人就往外拖去。奈何他们怎么挣扎,都丝毫触动不得。
    夜翊晨目光看向师菡,眯起眸子,沉声道:“只要师大小姐求我,我可以放过他们还有你。”
    求饶?
    师菡面如寒霜,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冷冷的瞪着他。
    就在这是,国子监外,一道狗吠声忽的响起,少年步履悠然的牵着恶犬晃悠而来,未见其人,倒是先闻其声道:“小侄儿,你也敢欺负我家阿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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