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也没什么意见,配合着她清点完之后,拿了凭证,连口茶都没喝就走了。顶着身后好奇的目光,殷清瑶看着满屋子的金光灿灿,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
    李柔娘抱着大猪在门口张望了好几次了。
    “搞什么鬼,这是送节礼还是送聘……礼?”
    殷清瑶舌头一突,拿起礼单从上到下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后舒了口气,还好,翡翠头面和珍珠冠是邵云舒的妹妹送的,金项圈、金镯子、金腰带是邵云舒的亲娘送的,瓷器摆件都是邵云舒的新嫂子送的。
    邵云舒送的东西……都是衣裳?
    殷清瑶满头疑问,打开邵云舒送来的箱子,一箱子一箱子的……裙子!
    红的黄的绿的紫的……春夏穿的纱裙,秋冬穿的马面,各种形制的衣裳,各种料子,各种长短……很多她没见过的款式。
    殷清瑶随机拿出来两件在身上比划了比划,好家伙,还贴心地考虑到了她会长个儿,这些衣服大小也不一样。
    再把邵云舒的信翻出来,在信的末尾看见他邀功的句子,他说他是不是很贴心。
    这些料子都是顶尖的绸缎,有的还是锦缎,在他们这里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她要是敢穿着这些衣服上街,保准会被人贩子、小偷给盯上。上次她娘让她穿的裙子她也就在家里穿穿,出去从来没穿过。
    “都是钱啊……这个败家子儿!”
    殷清瑶一脸恨恨地把箱子合上,深吸一口气从屋子里退出来,用大锁把屋门锁了,对着外面偷看的人说道:“以后这个屋子谁也不能进去!”
    李柔娘满肚子疑问,先是见到这些金灿灿的东西,跟她家以前的金条一个颜色,后又看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还以为发生啥大事儿了。
    “清瑶,这些都是谁送来的?”
    殷清瑶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轻松地对她说道:“没事,咱们先替朋友保管一下这些东西,到时候再还给他!”
    殷清瑶回到房间就开始给邵云舒写信,写完才想起来人都走了,她又不知道他家的地址,写了信往哪儿邮寄?犹豫纠结了一阵儿,把写好的信装起来放进柜子里,柜子底下压着好几封给他写的信,因为没地方邮寄,就一直在柜子底下放着。
    没寄出去的信又多了一封,殷清瑶莫名有点烦躁。
    李柔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见她烦闷,也不敢来打搅,还以为她累了。
    殷清瑶躺了会儿,从房间里出来,去后院看了看瓜子,又视察了新酿的桃子酒。腊梅带着几个小姑娘在做月饼的馅料,今年家里人多,大家又都爱吃月饼,少不得要多做一些,提前就准备好。
    殷清瑶爱吃枣泥馅的,家里其他人爱吃五仁,小姑娘们爱吃豆沙的,今年家里有条件,殷清瑶有兴致腌上一些咸蛋黄,到时候包上一些咸蛋黄的月饼也不错。
    提起来吃的,殷清瑶心中的烦躁感没了。
    “等过两天我得出门一趟了,去梁怀玉的庄子上转一圈,看看今年收上来的葡萄能酿多少酒。不过这几天得先把咱家的葡萄摘了酿酒,唉,又得忙一阵……”
    晚饭的时候,桌子上就多出来几个烤好的月饼,殷清瑶抓起一个掰开,是枣泥的,香喷喷的枣泥月饼令人食欲大开,吃了一个还不过瘾,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发现是五仁的。
    五仁的也好吃,里面放了核桃瓜子芝麻冰糖,比以前用豆子做的好吃太多了,两个月饼下肚,再加上一碗面条,殷清瑶吃撑了。
    挺着肚子出去遛弯的时候,瞧见陈明晨和殷乐安兄弟几个怀里抱着好几个盒子往村口过来。
    “清瑶,来帮帮忙。”
    殷清瑶赶紧上前把陈明晨手指头勾着的包裹接过来,又把挡住殷乐安视线的盒子取下来抱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们干什么去?”
    他们几个看起来有点狼狈,殷乐勤和殷乐嘉怀里还抱着好几匹布,压得他们两个不想说话。
    “这不是给你们送节礼吗?我明天就得走了,本来下午就该送来的,被外公拉着说话,我就没过来。还有七舅家的。”
    从村口出来,距离殷老七家近一些,大家就先抱着东西去殷老七家,他家今天才搬了新家,两口子正在家里收拾。
    “七舅,我来送节礼。”陈明晨抱着东西进来,“这些还有五舅家的,每家两匹布料,两斤茶叶,两斤点心,还有两斤月饼。点心跟月饼都是我娘跟妹妹亲手做的,你们尝尝。”
    殷老七招呼着他们往屋里去,向梅去厨房找茶壶泡茶。
    “七舅娘,不用麻烦了,我们还得去五舅家,等有机会再来喝茶。”
    殷老七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又跟着殷清瑶往新宅子去。
    “表哥还是头一次来我家吧,走,进去看看,喝杯茶。”
    殷乐勤和殷乐嘉不是头一次来了,上次五房搬家的时候他们来过一次。殷清瑶去泡茶的时候,兄弟几个就给陈明晨介绍。
    院子里飘着腌制瓜子的香味儿,陈明晨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殷清瑶泡了茶,又把腊梅做的月饼摆出来几个,顺手还去盛了一盘子瓜子摆上。瓜子现在还是稀罕东西,很多人见都没见过,殷清瑶做的那些全部被梁怀玉拉到京城去卖,到现在也没跟她说卖得怎么样。
    “这个是瓜子?”陈明晨瞅着灯光下不起眼的东西,捏起一个放到嘴边,嘎嘣一下,“还真是瓜子!这个东西听说是从京城里流出来的,特别贵,开封府都卖到半吊钱一斤了,你拿出来这些得有两斤吧!”
    “啥?”
    少年们原本一人抓了一把磕的正香,没想到没有味道的瓜子炒制出来还挺好吃,白天在殷老七家里都没少吃。听见他这么一说,停住嗑瓜子的动作,都围着那盘瓜子看,殷清瑶则是惊讶加不可置信。
    “你说这东西在开封府卖半吊钱一斤?”
    她卖给梁怀玉的时候才只要了四十文钱一斤,满打满算他敢卖一百文钱一斤,没想到还是她太稚嫩,梁怀玉竟然敢把瓜子卖到五百文一斤!
    真是奸商!
    怪不得,她都送了七八万斤到京城了,梁怀玉还是写信让她多做些送去!
    她还在想,把瓜子卖到这个价钱,京城能有多少人吃得起?原来是分散到各个府城,利用众人跟风的心态,第一波韭菜先割富人的,等热度降下来之后,再铺向大众。
    只头一批就赚得盆满钵满了,以后也不会少赚。
    倒是他们,累死累活,今年还能卖上点价钱,等明年种瓜子的人多了,她就卖不上这些钱了。
    资本呐资本,殷清瑶真想搞个源头市场批发,别说半吊钱了,五十文钱她都愿意。不过她要真这么干了,她跟梁怀玉的合作也就到头了,摊子是人家利用自己的渠道铺开的,现在有市场了,她要是转身把梁怀玉踢了,先是不道德,后头是损失更惨重。
    比起来,她还是老实做自己的生意吧,做生意不能眼红别人。
    这一单她也不少赚,除去各种成本,等把瓜子卖完,她也能赚五千两。五千两是什么概念,她家现在的大宅子能再盖二十个,可算是不少了,再说了,她还有桃子酒和葡萄酒呢。
    “听说是从京城来的,京城的达官贵族家里就用这个招待贵客,清瑶,你从哪儿弄来的?”
    陈明晨也只在知府大人家见过一次,吃起来很香。
    少年们围着瓜子都不敢吃了,殷清瑶实在是太震惊了,回过神来之后又觉得好笑,她自己做的瓜子,到最后被别人又从京城卖到她自己家门口了。
    “清瑶,去年你家坡上种的是不是就是这个?”殷乐安有点印象,“后来咱们村子里还有长平村那一带种了不少,那种开着黄色的花的就是瓜子!”
    殷清瑶嗯了一声,把瓜子往他们面前推了推,说道:“放心大胆的吃吧,那些瓜子都是从我这儿出去的,别的不敢说,你们来我家吃瓜子还是管够的。”
    “外面的香味儿就是腌制瓜子的香料。”
    “我来的时候,从县城往咱们村子里来的路上种的都是瓜子?”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盛开的向日葵,头一茬五月底收的,第二茬这时候正是长油的时候,再过一个多月,差不多也能收。
    殷清瑶点点头,陈明晨恍然道:“还真是啊,来的路上还在感叹呢,村里人不种庄稼,种花干什么,原来如此……”
    殷清瑶去后面装了一大包瓜子出来。
    “表哥带些回去,外面卖得贵,但是未必就值那个价钱,都是炒作上去的,等明年价格就下来了估计。”
    她卖到市面上的都是熟瓜子,这东西确实是从京城流出来的,旁人就算自己育苗也需要成本和时间,这一两年内能大规模种植的只有她,也就这一两年能赚点钱,以后就得缩小种植规模,或者是换别的作物种了。
    等京城也大规模种植起来之后,千里迢迢从汝宁府运过去的瓜子成本就高了,她的优势就是大家习惯了她的口味,对比她家的瓜子,其他人做的都是山寨,到时候她可以继续以优质瓜子作为品牌,开发新口味,占领瓜子界的高端市场……
    听起来有点好笑,殷清瑶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还请表哥多帮我宣传宣传,现在是没工夫,今年过年的时候应该能匀出来些,到时候咱们合伙做生意啊!”
    头一季正是割韭菜的最佳时机,等到第二季的时候就没有那么贵了,趋于平民化之后她也得打开市场,陈明晨家在开封府,有最好的人脉,正是她拓展生意的最佳人选。
    所以这一包瓜子她装了不少,有个二三十斤,还是两种口味的混装。
    “行啊,到时候你来开封府找我,咱们一起发家致富!”
    半开玩笑的语气让气氛轻松活跃,送走他们,殷清瑶回房间给梁怀玉写信,问他,他这一走大半年没回来了,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又问到瓜子的事儿,问他是什么打算,今年还行,等到明年京城里肯定会涌出一大批种瓜子的,到时候他们的生意怎么办。
    这些东西在信里也说不清楚,本来是想等见面的时候说呢,但是现在见一面也难。
    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八月十五前一天,才将所有的棉花都收回来,当天晚上殷清瑶就把摘棉花的记录拿出来跟杜鹃坐在一起核对,赵大郎的媳妇冯氏是个能干的,全程都是她盯着,除了王氏跟崔氏两个人以外,别人休想从地里带走一个棉花骨朵!
    也是因为赵大郎两口子靠得住,他们家虽然不在长平村,但是地里的庄稼和棉花也基本上没有被偷。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谁家要真是来摘上几朵棉花回去填补棉衣上的窟窿也没人会说啥。
    赵大郎两口子毕竟只有两个人四只眼睛,看不过来的。
    大体上没出问题就行,棉花的产量果然比不上后世,八十亩地的棉花只摘了不到两万斤,一万九千八百七十四斤,其中还有棉籽,等晒干去籽之后,一百斤里能剩下四十斤棉花就不错了。
    能净落不到八千斤棉花。
    至于剔除出来的棉花籽,那可是好东西,既可以育苗,也可以榨油,废料还能当做肥料上到地里。就是当初买棉花籽的时候贵一些,毕竟种棉花的人少。在大家的观念里,粮食是最重要的。
    因为跟着五房种瓜子赚了不少钱,大家的观念也在改变,这一季种瓜子的人明显多了起来,等到明年,种棉花的人也会多起来。大家以前是不去算账,别人怎么种地,大家就怎么种地,今年眼红殷家五房的人算了算账,觉得种棉花也不错。
    已经有人问他们要棉花种子了,这些棉花种子殷清瑶也不打算收钱,她吃饱了,让乡亲们跟着喝口汤也不错,还能收买人心,一举几得。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大家就都跃跃欲试,刚摘完棉花,在地头上就报名要棉花种子,等明年种点棉花,就是给自家人做几件棉袄,打一床新棉被也是好的。
    殷老五都做好记录了。殷清瑶把该给大家结算的工钱算好,又看了看报名要种子的名单,估计大家听见风声,这两天就该行动了。
    果然,八月十五正日子这天,除了来五房结算工钱的人,还来了很多来预定棉籽的人。殷清瑶在大门口支了个桌子,派杜鹃做好登记。
    今天的太阳不是很好,殷清瑶指挥着大家把晒好的棉花收起来,免得下雨淋湿。
    这两天收的棉花还没晒好,趁着这会儿还有太阳,赶紧摊薄一点,正忙活着,官道上过来一队车马。
    殷清瑶现在对这个场景都有点免疫了,自打经历了邵云舒送的节礼之后,她觉得再诡异的人冒出来她都能接受。
    抬头看去,一个人骑在马上冲她挥手,老远就对着他喊道:“妹子,我来给你送节礼啦!”
    声音传出去老远,在门口登记的外村的几个村民看过来。殷清瑶定睛一看,来人可不就是很久没见过的老六吗?
    他来送什么节礼?
    殷清瑶跑下去,热情地把人迎到家里,马车直接从后门进去。
    “六哥,你来凑什么热闹,咱们是自家人,还用得着送节礼这么客套吗?”
    老六常年在军营里,为人爽朗大方,听见她的话高兴道:“妹子,还是你实在,不过我是给别人跑腿的,正好下来办事儿,捎带手把梁大人送你的节礼捎过来。”
    “满满两大车呢,都是从京城送来的,光是在路上就走了十几天。”
    老六说着对她挤了挤眼睛,问道,“妹子,你跟六哥说实话,梁大人这么看重你,是不是……”
    殷清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没等他说出来就打断他。
    “六哥,我跟梁大人合伙做生意,这个你知道吧,估计是今年他赚了不少钱,又不能多分给我点,所以才带些礼物犒劳犒劳我。”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都是用我自己的劳动换来的,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老六哈哈笑了两声,也知道拿名节打趣一个小姑娘不合适,就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东西送到我就该走了,这个是礼单,你对照着看看少没少啥,要是少了我可不管了啊,我还有公务在身,不能耽搁。”
    殷清瑶接过礼单,匆匆扫了一眼,老六已经指挥着下属把东西往下面卸,他都说了有公务在身,殷清瑶也没留他,去厨房包了一包月饼和腊梅刚做好的卤肉塞给他。
    “六哥带着路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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