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检查了一下,三十六张床榻,全都是如此。
    容阙俯身掀起身边一张床榻上的床单,床单下,褥子也是铁锈般的红色,他掀起褥子,露出底下的床板,床板也挂着已经干涸掉的血渍,用指尖轻轻一碰,那血渍碎裂成粉末。
    吉祥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想要去点燃旁边的龙凤蜡烛来照一下床榻底下,被苏卿卿阻止了。
    “这里面可能有东西,等拿回去让太医查查吧,你去把窗子都打开。”
    吉祥领命转头而去。
    窗户全部开展,外面的光线强烈入射,容阙蹲在床榻边瞧床榻底下,果然,也是一片已经干涸的血锈。
    这血浸透了床单锦被,浸透了床板,滴落在地上......
    当年,这张床上,该是有生人被活生生的在这里放血了吧。
    难以想象那个场面,三十六个女子,被整整齐齐放在床榻上,她身上的血汩汩的流着,浸染这后罩房。
    而不远处,有人围观,有人等待。
    这到底是一场什么场面,竟然会闹出这种是!
    除了活祭,苏卿卿想不到更加妥帖的词。
    可大燕朝向来并不十分兴盛这些活动,为什么这种惨烈的事情会发生在宫里!
    当年,到底是谁主持了这一场活祭。
    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除了帝王,谁有这个本事能在宫里做出这种事!
    更不要提,还有一位皇子,嫡出的皇子深陷其中。
    苏卿卿能想到的,容阙也能想到。
    明路送了尸体回御书房又再次折返回来,和容阙合力将其中一张床榻从原本的位置搬开。
    “咦,这分量不对啊。”明路将床榻抬起,蹙眉道:“拔步床也没有这么重啊。”
    苏卿卿心头突突的一跳,气息发紧的同时,眼睛直勾勾的盯向床榻的底箱。
    与此同时,吉祥煞白着脸紧紧挨着苏卿卿,用气音倒吸冷气,“该不会这里面有东西吧?”
    明路看向容阙,容阙默了一瞬,“拉开!”
    乌木拔步床的床板底下都有一个类似于箱笼的大抽屉,里面能装不少东西。
    明路得令,立刻去拉那抽屉,可一拽却没有拽动,这才发现抽屉边缘部分被木条钉死了,“陛下。”
    容阙冷着眉眼,全身都泛着寒气,“弄开。”
    明路掏出随身带着的匕首,一下一下去撬那木条,吉祥过了最初的惊惧,也上前帮忙。
    整块的木条被劈开,明路一把拉开抽屉。
    那抽屉里,团缩着一具早就干瘪了的尸体。
    尸体穿着大红的嫁衣,被捆了手脚,手脚上都拴着铁链,铁链上又挂了一块类似于前面堵着井口的正方形大石头。
    难怪这么沉!
    许是这拔步床实在年头久远,又许是里面的东西实在太沉,在明路拉开抽屉一瞬,咔嚓一声响,抽屉断裂塌陷了半边。
    里面的尸体登时向着低势一方滑落,而那巨大的石块也顺着滑过去,将尸体本就干瘪的脸挤压的直接变形。
    容阙一言不发直直看着里面。
    苏卿卿立在旁边,轻声问:“认识吗?”
    容阙摇头。
    余下三十五张床,明路毫无例外的拉出另外三十五具尸体。
    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大红喜服,都一模一样的全身干瘪。
    这是被放血放死的人,在死了之后,又被塞进了抽屉了。
    现如今,能够解答这一场残暴活祭的人,唯有被容阙禁足圈养的太后以及二皇子的母后。
    贺朝略通道法,容阙让明路将贺朝叫来,瞧一瞧此处的阵法排布,他则带着苏卿卿朝太后寝宫而去。
    吉祥知道苏卿卿怀着身孕,头三个月胎像不稳,原本是想拦下的,但苏卿卿执意要陪着容阙,碍着这腹中胎儿的存在容阙还不知情,吉祥一时间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她家主子一路朝太后那边去,路上尽量小心翼翼陪着,并且建议容阙叫了一顶软轿。
    容阙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刺激的不轻,虽然情绪稳定,可到底神志还不算十分通明,吉祥要叫软轿,苏卿卿没有意义,容阙自然一口答应。
    软轿抬着帝后二人直抵太后寝宫的时候,却在门口遇到了大齐的那位要和亲的公主。
    “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她仿佛一早就料到苏卿卿她们要过来似的,断断的立在太后寝宫门口,屈膝行礼后,不卑不亢的道:“我有话想对陛下与娘娘讲,还望陛下和娘娘能给我半刻钟的时间。”
    苏卿卿没开口。
    容阙满肚子心事,哪里有心情和她墨迹和亲的事,只烦躁道:“和亲一事朕已经和大齐的使臣说的清清楚楚。”
    那公主面上一丁点被人拒绝的尴尬都没有,她盈盈的笑着,端庄典雅。
    “我来,不是为了和亲的事,是为了另外一桩事,今儿在驿馆,忽然听我的婢女提了一嘴巴洛族让我想起一件事。”
    苏卿卿他们前脚在冷宫发现了有巴洛族图腾的石头,后脚就在这里遇到了大齐的公主。
    这种缘分,不让人啧啧称奇都说不过去。
    “你想说什么?”苏卿卿看着她。
    大齐的公主就道:“我就是忽然想起,以前听我父皇提起过,贵朝的先皇后,哦,如今应该叫太后,也就是陛下的母后,似乎是巴洛族人。”
    容阙立刻道:“你记错了。”
    大齐的公主弯着眼睛一笑,“记错了吗?那可能是记错了,可能是另有其人,不过,我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巴洛族有一个血祭。
    血祭可以逆天改命。
    想要改变自己命格的人,往往会动用残暴的血祭。”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打在容阙心上,每一个字,都吻合他们今儿在冷宫的发现。
    可冷宫那边的事,容阙明明笃定,根本没有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
    她为什么会知道!
    就算知道,难道不应该是宫里的人先知道吗?这个大齐的公主,住在驿馆,为什么这么快的就得了消息!
    大齐的公主仿佛猜到容阙的疑惑,轻笑,“陛下是不是疑惑,我怎么会在此时此刻提起这件事呢?”
    此时此刻!
    何时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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