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美术部时,姬夜雪一如既往地在吃午饭,但桌上多了两杯红茶。
    坐下后,龙之凪自然地拿起茶杯珉了一口,道:“姬夜前辈,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
    “嗯,说。”姬夜雪微微点头,吃了口和牛肉。
    她的便当很丰盛——指肉食。
    里面几乎被各种肉类占满,蔬菜只能看到一丁点,营养极其的不均衡。
    “我有个同班同学想参观美术部。”
    “……”
    “她眼睛看不见。”
    “允许了。”姬夜雪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亦如龙之凪先前所想,她对这类奇怪的人有兴趣,想了解其想法和目的。
    “嗯,那我去练习了。”
    龙之凪将红茶一饮而尽,起身拿出自己的那套画具,在窗前支开。
    姬夜雪瞥了眼仍坐着,怯怯看着她的津田爱衣,问道:“你呢?不去么?”
    “我、我马上去!”
    津田爱衣身子一颤,立即去收拾画具,来到龙之凪身边,挨着他坐下。
    “嗯,今天要让我看到你的进步。”
    “我、我知道了……”
    看着一脸怯意的津田爱衣,龙之凪是真好奇,姬夜雪昨晚到底是骂的有多狠,才能把她变成这样。
    “之前你还很硬气的和姬夜前辈作对,现在就怕她了,可见你的未来有多么黯淡了。”
    “nagi,你、你懂什么,这叫、这叫……”
    津田爱衣蹙着眉头,绞尽脑汁地去想这两天国语课所讲的一个故事。
    “卧薪尝胆?忍辱偷生?”龙之凪笑着帮她补充。
    “对对对!就是卧薪尝胆!我这只不过是一时的!”津田爱衣连忙点头称是。
    “得了,津田,你的性格就这样,要是来点硬的,你就怂了。”
    龙之凪笑着摆摆手,想到了当初,他就是直接强硬地逼近到她身前,以几乎威胁的语气和话语,征服了她。
    自那之后,津田爱衣就变了许多,虽然缠人没变,但对他诸多行为和细节有了变化。
    故此,他得出一个结论——津田爱衣疑似是个艾慕!
    “哼,nagi又没对我来过硬的,不配说这话!”
    津田爱衣娇哼一声,脸色有些不岔,显然是对他强吻姬夜雪这事耿耿于怀。
    对此,龙之凪也不想说什么,保持着沉默,提笔作画。
    津田爱衣也跟着有模有样的画了起来。
    两人的画技,还是稍有区别的。
    龙之凪虽然是零基础,但想模仿一个人的画法,也并不难,只要用点心,多画几次即可。
    津田爱衣倒不能这样,只能老老实实堆积经验。
    待都画完落笔后,津田爱衣瞪着个眼,看着龙之凪的画,狐疑问道:“nagi,你昨晚回去偷偷练习了?画的怎么比我好这么多?”
    “昨天回家的时候,去书店买了本关于画画的入门教学,花了一小时记下技巧。”
    说罢,龙之凪瞥了眼津田爱衣那幼稚园般的涂鸦画,毫不留情地笑了。
    就这还卧薪尝胆?
    怕是把苦胆舔的没味都不行。
    “啊!狡猾!”
    一听龙之凪去买了书学习,津田爱衣顿时就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这不是狡猾,这是聪明,人要学会利用资源,还得学会变通。”
    说到这,龙之凪顿了顿,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比你优秀吗?”
    “不知道。”津田爱衣摇摇头,下意识地回答。
    “因为我比你思考的更多,也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龙之笑了笑,悠然解释道:“昨天你是在这留下来一直练习,时间看似比我多。但我买了本书,回去好好学习,便将你的努力给弥补回来。”
    “再者,本身学习就是我的长处,所以在思考时我会习惯性举一反三。”
    “比如书中说的画法,我会去细细拆分、研究,得出更好、更精湛的画法,而不是一味地学习他的。”
    “人,不能沿着前人的路一路走到黑,得开创自己独有的路,方能成就大业。”
    津田爱衣楞楞听着,到后半段时完全就听不懂了。
    不过……龙之凪高谈阔论的样子,真的好帅、好有魅力!
    此时的她,心中已是小鹿乱撞,眼睛变得亮闪闪的,隐约浮现出爱心来。
    “说得挺好。”姬夜雪走到龙之凪身后,看着他的画,“你有能画出比肩「琉璃之鸟」作品的潜力。”
    龙之凪的画,初步已有人人物的神韵、轮廓,画的倒是像模像样。
    顺带一提,像他这种水平的画,姬夜雪在六岁时,第一次接触画画的三个小时后就画出了。
    “这个恐怕不好说呢。”
    龙之凪微露苦笑,第一次在学习方面,对一件事没了信心。
    这得归根于,朽木月的数值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既然他都看好你了,你也可以拿出点自信来的。”
    “尽量吧……”
    之后,两人又草草练习了几次后,午休时间很快结束。
    “再见,姬夜前辈。”
    龙之凪和津田爱衣向姬夜雪告了声别,走出社团大楼,回到教室坐下。
    嗯,姬夜雪还是没去上课,就这样一个人待在美术部,醉心钻研画技。
    这一点,让龙之凪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好歹看书学习,能汲取新的知识,从中找寻到意义和进步,避免枯燥乏味。
    但画画不一样,特别是到了姬夜雪这种程度,光凭单纯的练习和绘画,已无法更进一步了。
    下午第最后一节课,是一周一次的音乐课,要换专用的音乐教室。
    走进音乐教室,龙之凪随意地找了个后排座位,神无夜子和津田爱衣挨着他两边坐下。
    “这个你擅长吧?今天这节好像是要弹钢琴。”
    明圣高校作为高等学校,教的音乐自然不会太单一。
    上周他们学的是萨克斯,这周钢琴,下周或许就是小提琴了。
    龙之凪还记得自己吹萨克斯时,搞得面红耳赤,闹了个大乌龙的场景。
    至今回想,仍羞愧难当。
    “欸,神无同学还会弹钢琴嘛?”
    “略知一二,比不上学校里的老师吧。”
    在三人一人一句的闲谈间,戴着眼镜,穿着整齐西服的男老师走了进来。
    “大家好,我是这节课的音乐老师,负责教钢琴。”
    他站在场中央的一架黑色三角琴前,向前方所有人弯腰致意。
    “老师好~”
    所有人也齐声回应。
    “好,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
    音乐老师点了点头,拉开黑色真皮的钢琴椅坐下,继而道:
    “先从最基本的坐姿、手型、弹琴方法开始讲吧……”
    “然后就是五线谱、乐理,钢琴的各个键位……”
    在他滔滔不绝地讲着时,大部分人听的兴致缺缺,只有小部分人眼睛放光听着。
    “老师,你说的好复杂,能给我们弹一曲听听吗?”
    “就是就是,想看老师弹钢琴,一定很帅吧!”
    而那些不想听讲解的,开始举手发言,提出让老师演奏示范。
    “老师弹可以,但光听我弹,你们能学会吗?”音乐老师无奈一笑道。
    “可是,我们光听也学不会呀,就想听听嘛。”
    “就是,反正现在时间还多嘛,弹一曲吧~”
    女生们纷纷开始撒娇,一同附和让老师演奏一曲。
    “好吧,那就弹一曲较为简单的吧……”
    音乐老师带着苦笑答应,随即坐正身子,身上的气势徒然一变,有了种气派感。
    他深吸了口气,两手抬高,再缓缓落下,叩响第一个音符。
    神无夜子低声说道:“这是帕赫贝尔的卡农,复调音乐的一种,一个声部的曲调始终追随另一个声部,算是较为简单、易上手的一曲。”
    她在听到第一个音节响起时,就已知晓这一曲的曲名了。
    “这个我听过,是首很经典的曲子。”
    龙之凪点点头,侧耳倾听老师所演奏的美妙乐理,心绪跟着起伏。
    “我也听过!”
    津田爱衣记得,管家好像在小时候弹过给她听,好像是哄自己午睡来着。
    反正曲调很温柔,音色也很轻柔,没几分钟她就睡着了。
    音乐老师的演奏技巧很精湛,很好抓住了卡农的特点——能让人高兴的时候听出悲伤,能让人在低谷时听出希望。
    所有人保持着沉默,静静聆听老师的演奏,连带着呼吸都屏住了。
    随着美妙的音符流淌在教室内,曲声也在循序渐进,来到了高潮、尾声。
    音乐老师微微前仰着身体,双手稳而有力地叩击在黑白琴键上。
    最后,他落下一指,敲响完最后的一个音符,便平放着双手,侧头看向所有人。
    他笑着问道:“能懂吗?”
    “嗯,嗯!老师好帅!”
    “好听!”
    半晌后,课室内响起如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在惊叹不已,面露惊艳。
    “挺不错的。”神无夜子也鼓了鼓掌,又道:“不过有些地方还是太柔了,该敲重点。”
    “这么说,你很懂咯?”
    龙之凪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了个很好的想法。
    “个人看法罢了,如果是我,我会在我所说的地方敲重一点,达到节拍器的标准。”
    “行,我帮你提出意见。”
    龙之凪笑着点头,随后一把站起身来,大喊道:“老师,你有些地方弹的太柔了,不够标准!”
    “你干什么……!”
    神无夜子在他大声喊出的那一瞬,心里就大感不妙了。
    可她没想到龙之凪会就这样站起来,指出老师的不足!
    “哦?”音乐老师闻言,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同学,你说的问题确实是这样,没想到还有懂的啊。”
    “不是我懂。”龙之凪微微一笑,低头看向神无夜子,“是她懂,她是钢琴大师。”
    神无夜子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老师,别听他瞎说,我没说自己是钢琴大师。”
    “那你说过老师弹得有瑕疵吧?要是你来,你会弹得像节拍器一样。”
    “我……”神无夜子努了努嘴,后又面露无奈,“是这么说过。”
    “同学,你能这么指出我的不足,那你肯定是懂得,所以我想请你上来演奏一下……”
    说罢,音乐老师又补充道:“当然了,我不是想为难你什么的,只是想你来弹奏一下,随便什么都行,毕竟同学们都不想听我讲解呢。”
    龙之凪幸灾乐祸地看着神无夜子,心里大爽。
    “好、好吧。弹奏一曲的话还是可以的。”
    神无夜子犹豫了会后,轻轻点了点头,起身拄着拐杖,向场中央的三角琴走去。
    音乐老师见状,向龙之凪微笑道:“这位同学,能麻烦你扶一下她吗?”
    “啊?”
    龙之凪楞了一瞬,随即又哦了一声,上前一步,扶住神无夜子的手臂。
    他迎着所有人直勾勾的目光,扶着她到钢琴椅上坐下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很期待你的演奏……”音乐老师笑了笑,低头看着手里的花名册,“是神无同学吧?”
    “嗯,神无夜子。”
    神无夜子点点头,十根纤细修长,宛若羊脂白玉般的手指轻放在琴键上,轻轻抚摸着。
    咚——她摁响了第一个音节,很轻缓,但没没了后续。
    “这是在试音。”音乐老师含笑解释。
    之后,神无夜子又轻弹了几个音符,便轻吸了口气,做着心理准备。
    “那个……我要弹奏的是李斯特的「爱之梦第三曲」,请欣赏。”
    说罢,她十指落下,叩响了第一个音节。
    冗长繁复的同音响起时,所有人安静下来,欣赏神无夜子带来的演奏。
    前奏的音节稍显平静与弱,但没过一会,声音开始高昂轻快,充满了热烈!
    这像是对应了爱一般,开始大家都是芸芸众生,但自遇上了那命中注定的人时,陷入了无法遏制的情感暴动!
    悠扬激烈的音符,随着神无夜子前倾身子,双手准确无误,带有浓烈情感的叩击中响起时,所有人不由得陷入‘爱’之中,震撼地听着这场通透、清澈而又热烈的演奏!
    演奏声渐渐高昂,所有人的心绪亦是被牵引着,随着琴声而起伏动荡。
    前奏已过,曲入高潮,变得激昂壮阔,汹涌澎湃,像是爱到浓烈时,满载溢出!
    这一段高潮,似火一般热情。这份火点燃了他们,亦唤醒了那一份纯真的回忆。
    试问,谁不曾有过‘爱’呢?
    所有人深深陷入演奏之中,陶醉于这美妙绝伦的乐理。
    爱在升温;爱在激烈;爱在无畏;爱在冲破一切枷锁和伦理!
    爱能让人疯狂、能重振人心、能让人一往无前,亦能让人无所不能!
    那等爱到最高潮时,又该如何收尾呢?
    轻灵而悠扬的琴声回答了这一点,它从最高点跌落,期望回归到所属之人怀抱。
    于是,爱变得婉转、哀凋,若隐若现。
    激昂的爱在消散,在飘渺不定,在时有时无。
    乐曲尾声变得柔情纯真,像是在追忆美好的回忆一般,逐渐消散,最后耐人寻味。
    尾声的总体,大致是在渐弱、渐慢,最终消失。
    最后,神无夜子低沉地叩下一键,为这场演奏画上句号。
    演奏结束时,教室还是鸦雀无声,一片死寂的。
    所有人在回味着这一曲的美妙,又在琢磨着尾声为何会如此低沉哀凋。
    不过稍稍细想,便能释然,毕竟这一曲前奏太美妙、太壮阔了。
    本来,它就是如曲名一般,是一场美好梦境。而梦境到尽头,自然是会恋恋不舍的。
    再者,爱本来就包涵了很多,不单单是有激情和温暖,还有悲伤、不甘、逝去时的惆怅。
    啪啪啪——不知过去多久,有一个人鼓起了掌。
    下一刻,掌声如雷,经久不息,所有人都从沉浸中回过神来,献上最真挚的赞叹。
    “神无同学,厉害!”
    “好棒的演奏!”
    “太好听了,没想到神无同学这么厉害……”
    所有人都在出声夸赞,脸色或是震撼,或是复杂,又或是惊艳。
    “神无同学,你的钢琴技艺,我自愧不如。”音乐老师也在鼓掌,一脸的感慨莫名。
    这一曲,融入了演奏者的真情实意,使其升华,单是在这一点,他就比不上了。
    “老师您过誉了,我还差的远。”神无夜子谦虚道,脸色并没有得意、骄傲。
    “哇,没想到神无同学这么厉害。”
    津田爱衣不停地拍着小手,眼睛直冒小星星。
    她差点都听哭了。
    这一曲「爱之梦」不是很适合她吗?
    在求爱的时候奋不顾身,竭尽所有,最后却又遗憾而终。
    “确实厉害。”
    龙之凪对此倒没多惊讶,毕竟神无夜子的钢琴技艺有中级呢,和姬夜雪的画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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