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夜雪笑看着神情阴沉的龙之凪,缓缓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会爱上任何人吗?”
    “明明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别人的接近,然后反过来站在弱势的一方,抱怨都是接近你的人不好,你本意不是如此。”
    “龙之,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才是傲慢、自私又可笑的吗?”
    姬夜雪知道,这番话说出来后,她和龙之凪的关系将会降至冰点。
    但同时,其他人也会如此。
    所谓不破不立,就是这个道理。
    倘若一直这样下去,龙之凪始终会怀着她所说的心态,和身边的人保持半吊子关系,处于迷惘与痛苦之间。
    他不会彻底打破鸟笼,只会将锁打开,探出翎羽,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振翅而飞。
    ——笼中鸟,何时飞?
    半晌后,龙之凪仰起头,长舒了口气,低声道:
    “……你说的对。”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却陷于执迷之中,无法自拔。
    如今,姬夜雪撕去了这层遮羞布,他便一下子如释重负地释然了。
    “龙之,别带着半吊子的心情继续下去了。”
    说罢,姬夜雪解开围裙,径直从龙之凪身边走过后,拉开厨房门走出。
    她提起客厅沙发上放着的书包,来到玄关处换上鞋,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开门离去。
    而留在厨房里的龙之凪,一直仰着头,闭着眼,许久未曾动弹。
    姬夜雪说的很对。
    他太傲慢、自私、可笑了。
    嘴上说着‘不是我主动的,我是被迫的’,但也没有坚决拒绝掉。
    倘若他对所有人的接近,都坚定拒绝的话,或许就不会造就现现状。
    一边是顾及着爱上谁,会陷入两难之中,一边又因为不能爱上谁而陷入痛苦。
    这样半吊子的想法,被指责也是正常的吧?
    他自己都对自己的行为看不过去了。
    “真是可笑……”
    幽幽长叹一句后,龙之凪收敛起复杂难言的心绪,从厨房离开。
    但自这一刻起,他有了要贯彻的信念!
    那就是——拒绝一切好意,自甘受缚于笼!
    ‘姬夜前辈,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
    翌日,早上八点。
    龙之凪坐在教室里,和朝地有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什么。
    至于为什么又跟他聊起来了,那是因为男同这一误会解开了。
    “早上好呀,nagi。”
    而在两人聊的正欢时,津田爱衣凑了上来,元气满满的打了声招呼,完全看不出昨天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早上好,津田。”龙之凪瞥了她一眼,轻轻颔首,回以一声招呼。
    “津、津田?”津田爱衣眨巴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nagi,你怎么叫我津田了?”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就叫你津田,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可以再加上同学。”龙之凪解释道。
    朝地有武来回看着两人,疑惑道:“龙之同学,你之前不是叫津田同学名字的吗?”
    “对对对!怎么突然又不叫了呢!”津田爱衣连忙点头附和。
    “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叫名字很奇怪吧?”
    龙之凪顿了下,继而道:“不过因为我答应了你可以叫我名字,所以你可以自便。”
    “奇、奇怪?”
    津田爱衣看着龙之凪那张平静到死寂的脸,突然感觉到陌生。
    ……他不是nagi。
    nagi应该是那个会叫着她爱衣,温柔的摸着她的头的nagi。
    “nagi,你是怎么了?”津田爱衣不安问道,一颗心猛地沉入谷底。
    “什么怎么了?”龙之凪故作疑惑地反问。
    “你、你今天不舒服吗?”
    说着,津田爱衣就伸出了手,向龙之凪额头摸去,想看看他是不是感冒了。
    啪——
    可她的手,被直接拍开。
    龙之凪收回手,淡漠道:“请自重,津田同学。”
    “津田……同学?”
    津田爱衣呢喃自语着这一称呼,剔透澄净的眼眸里,缓缓浮现出水雾。
    她最不想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昨天她就有股龙之凪会离得越来越远,直至自己再也触及不到的预感。
    但她没想到,那一预感会来的这么快。
    快到她无所适从,只能任有悲伤不讲道理的侵袭而来,占据她的内心。
    见津田爱衣哭了,朝地有武忍不住开口道:“喂喂,过分了吧?龙之同学。”
    “哪过分了?”龙之凪淡淡问道。
    “你这样对津田同学干嘛?她哪里惹你生气了吗?”朝地有武生气道。
    他实在搞不懂,昨天对津田爱衣还略有愧疚、能互用名字称呼的龙之凪,今天是怎么能这么冷漠的。
    这就好像,他们只是认识的同学关系罢了。
    “我这不是正常反应吗?”龙之凪仍然一脸平静、淡漠。
    “你……!”
    朝地有武一瞬间就变得火大。
    嘭的一下,他猛地一拍桌,站起身来大吼道:“龙之同学,我看错你了!”
    “……哦。”
    对于朝地有武的愤怒,龙之凪只是平淡的‘哦’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这不会是修罗场吧?”
    “欸……那太糟糕了吧?”
    同班同学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随即便开始窃窃私语的讨论起来。
    “津田同学,别为他这种人哭了,不值得。”
    朝地有武轻轻拍了下津田爱衣的肩膀,轻声安抚着她。
    “津田,别哭,不值得。”
    神无夜子也迎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津田爱衣,将她护进胸口里,任她啜泣。
    随后,她将头转向龙之凪所在的方向,冷声道:“龙之同学,你还真是差劲呢。”
    对于纷沓而来的指责声,龙之凪一手撑着头,看向窗外校庭,什么也没说。
    既然贯彻了要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拒绝她们的好意靠近,那就做绝一点吧。
    反正……这样的关系维持下去,也是错误的,不如就崩坏吧。
    “龙之同学,我不是你的朋友了,我真是看错你了!”
    朝地有武咬着牙,怒视着什么也不说的龙之凪,恨不得照着他的脸打上一拳!
    “真是差劲至极。”神无夜子低声骂道。
    龙之凪仍然保持着沉默,像是聋哑了一般。
    对此,朝地有武和神无夜子也懒得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安慰着津田爱衣。
    之后,到了上课时间,这阵不愉快的时光才被勉强中断。
    但这,也只是更加悲哀的开始。
    就这样渡过了一个上午,到了午休。
    “走,别管他。”
    神无夜子拉住津田爱衣,强硬地拉着她走出教室,不让她去找龙之凪。
    津田爱衣虽有不甘,但也还是跟着走了。
    她知道,有些事,不能当众说。
    等到有机会再去谈,才能了解到龙之凪真正的想法。
    来到食堂,各自买好午饭套餐坐下后,神无夜子愤愤开口道:“津田,别去找龙之同学了,没用的。他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偏执狂!”
    “我……”
    津田爱衣张了张口,想为龙之凪去辩解什么,但却如鲠在喉一般,什么也说不出。
    她怎么不知道,龙之凪是个扭曲不堪、矛盾的人呢?
    但喜欢就是这样,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追逐喜欢的人,无论他是怎么样的人。
    “你没看到他今天那种态度吗?很明显是和姬夜前辈有了更好的关系,抛弃你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津田爱衣立马又想哭了。
    而神无夜子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也看不到她脸上那难受至极、泫然欲泣的表情,仍自顾自地说着:
    “他没和你说过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吗?”
    “依我看,有这种想法的人绝对有病,不然怎么会不敢爱上谁呢?”
    “而且他说自己喜欢的是黑长直、高岭之花、成熟年上的,这些不都在形容姬夜前辈吗?”
    ……
    津田爱衣低着头,默默听着,嘴唇却传来一阵湿意和咸意。
    不知何时起,她就已泪流满面。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哭了。
    “津田,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人,不值得吊死在他身上,他不配!”神无夜子冷哼一声,脸色也变得难看。
    津田爱衣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微笑后,颤着声调道:“我…知道了。”
    “嗯,吃午饭吧,别冷了。”
    “好……”
    如此,两人吃完午饭后,结伴去了美术部。
    而在她们吃饭这段时间,龙之凪一直没来食堂。
    或许来过,但肯定是没坐下来吃。
    来到美术部,推开门,龙之凪也不在这,只有姬夜雪在低头作画。
    “姬夜前辈,nagi没来吗?”津田爱衣轻声问道。
    “还没来,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姬夜雪头也不抬地说道。
    “哼,他来不来都无所谓了。”神无夜子冷哼着开口。
    姬夜雪闻言,手头一顿,随即抬起头来:“你们是吵架了吗?”
    “没有。”津田爱衣摇头否定,不承认那是吵架。
    因为……那只是她单方面遭到疏远罢了,算不上吵架。
    “哼哼,我明白了……”
    姬夜雪看着两人不大好看的表情,反倒是笑了起来。
    一切,都朝着她所想的方向,缓步推进。
    即便往后的一段时间,是煎熬痛苦的,但也总比一直无望、痛苦要好。
    龙之凪若再次接受谁的接近,那即代表——那个人将会是他唯一、无法取代、在于一切之上的贝阿特丽切!
    她将会破去他的偏执,为他打破鸟笼,展翅翱翔于自由的青空上!
    ……
    到最后,龙之凪还是没有来。
    他是第一次无理由翘掉了美术部的活动。
    滴——
    姬夜雪放于裙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而在设置成龙之凪照片的锁屏上,浮现的是几条信息:
    「要求我想好了,请和我保持前后辈的距离,别再对我有过界之举」
    「还有,以后午休、放学,我都不会去美术部了」
    「请放心,剧本、脚本方面,我会一个人完成,定时汇报进度,不会拖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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